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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听似无意的话，像尖锐的刺，狠狠地扎痛了他。
“你为什么坐在这里？”苏语有些睡意惺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扭头看，她只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院子门口，眯着眼睛看他。
“你去睡吧，我坐会儿。”他低低地。
“这么大的风，你会着凉的。”她走过来，轻轻地拉他的手。
“不会，你快进去吧。”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角勾出笑意。
“你怎么了？”苏语终于察觉他眉眼间的惆怅，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你真的生我的气了吗？”
君墨言盯着她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地问：“苏语，若我让你马上回京，不再与莫问离见面，可以吗？你若想报恩，我来替你完成，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与他太过亲密。”
苏语唇角弧度僵住，和他对视半天，小声：“你以前还……喜欢我是他的自由，我不用躲着他……”
“那你是不是很享受我们围在你身边的感觉？告诉你，我后悔了，我现在要你回去，不再与他见面。我不想他再碰到你的手，更不想你再与他亲近，更加不想你每天与我在一起时，嘴里心里全是莫问离，苏语，你变心了。”他坐直了，捧着她的脸看她，深遂的双瞳里火焰灼灼。
“我没有。”苏语愕然回道。
他缓缓松手，神情落暮，“苏语，你还是我的小表妹吗？也对，你早就不记得了……”
他总是大度、宽容，无条件地包容了她的一切，但今天他的语气如此不安，懊恼。苏语暗问自己，她真的错了吗？
“回去睡吧。”他站起来，给她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裳。
“你呢？”苏语仰头看着他。
“我再坐一会儿。”他微微一笑，甚是勉强。
苏语拉了拉他的手，他却抽了回去，扳过她的肩，轻轻往前推。苏语心情顿时沮丧极了，莫问离伤心了、君墨言也伤心了，她好像怎么做都是错。
帐幔掩过来，挡住了微弱的烛光。
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细细回想最近的一段时光，是不是她真的忽略了他？他肩担重任，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都不容乐观，可当着她的面，他从不表露半分愁绪，每到一地后，先安顿好她，再独自去见地方官员，常常整夜都在议事，白天胡乱打个盹就算休息了。
他瘦了很多，他很辛苦，而她，的确忽略他了！
苏语坐起来，撩开帐幔往窗外看，院中月光浮动，不见他的身影。
肚子隐隐坠痛，这样舟车劳顿，对一个孕妇来说并无好处，她冲着外面叫了几声，但无人理会。疼痛加剧了，她不安地站起来，轻抚着肚子出去找他。
院中只有摇椅在轻轻晃动，不见他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排遣他的苦闷去了。
“白鹰、聂双城……”她扶着墙，忍着疼痛往前走。
“王妃你怎么了？”铃铛开门出来，见她微弓着腰，赶紧跑过来扶住她。
“我肚子疼，叫大夫来。”苏语秀眉紧蹙。
“那我先抱你回去躺着。”铃铛弯下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声叫道：“白大哥快出来，王妃肚子疼。”
“你力气真大……”苏语哑然。
听到动静，白鹰从院外大步冲进来，问了一下情况，飞奔出去请大夫。
苏语心忧极了，怎么突然肚子疼成这种程度？她扭头看着门外，院子里外的人都起来了，可君墨言怎么还没回来？
“王妃你不要怕，怀孩子就是这样的，是孩子在长个子，把肚子撑疼了。”铃铛打来热水，给她擦额上的汗，大声安慰她。
苏语知道她在说笑，逗自己开心，却笑不出来，君墨言去哪儿了？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白鹰带着大夫匆匆赶来。她动了胎气，好在没见红，现在得卧床静养，大夫开了保胎的方子，白鹰又冲出去抓药。
君墨言一晚上没回来，她心里很难受，堵得慌。折腾到清早，她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面，有双温暖的手，正轻轻地给她按着有些浮肿的腿。她缓缓睁开眼睛，君墨言垂着脑袋，就坐在榻沿上，双掌在她的小腿上来回揉捏。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委屈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迎亲。”他抬眼看来，满目陌生。
“给谁迎亲？”她愕然地问他。
“我自己。”他冷漠地说。
“你要娶谁？”她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逼问他。
“娶真心喜欢我的人，你不是……”他拂开她的手，语气愈加冷漠。
苏语的心不停地往下坠，他的眼神冷得让她害怕，伸手抱他，却如同抱到了一座冰山，冻得她发抖。
她怕了，用力睁开眼睛，满眼金灿灿的阳光，哪有君墨言的人影？
原来是作梦！
她舔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撩开帐幔看出去，院中有说话声传进来。
“怎么回事？”君墨言的声音！
“王妃动了胎气。”白鹰回答他。
他居然才回来！去了一整个晚上，到底去哪儿了？苏语翻了个身，背对着门躺着。脚步声匆匆靠近，帐幔被急急掀开，他的手掌落到她的肩上，轻轻摇动。
“苏语。”
苏语没动，装睡。
他高大的身子俯过来，大手轻抚她的额头之后，来到了她的小腹上，暖暖地捂着，低声问：“大夫怎么说？”
“昨晚喝了安胎药，早上才睡。”白鹰也压低了声音。
他的呼吸沉了沉，“你出去吧。”
“那这药放在这里？”白鹰把药碗放下，快步出去了。
他躺下来，双臂环过她的身子，脸埋进她的黑发里，深深地吸气。这动作维持了一会儿，苏语先绷不住了，这样躺着，很不舒服。
她翻过身，和他黑亮的视线对上。
“好些了吗？”他把额头抵过来。
“嗯。”她轻哼一声。
“昨晚我办事去了，对不起。”他搂住她的腰，小声道歉。
苏语见他一脸疲惫，忍不住说：“不然，你先赶回京城吧，我休养几天，等胎平稳了再走。”
不想耽误他的事啊！
君墨言没出声，好半天，缓缓抬眼看她，低声说：“别生气，我以后晚上不出去了。”
“我没生气……”苏语突然感觉和他之间多了堵墙，生硬、客套。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是他们这对夫妻，不知道一同闯过了多少灾难，从未想过要分离，理应更加和睦恩爱。可如今眼见着风浪平息，一切慢慢归于平静，怎么会有了罅隙，变得别扭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对她，她也是小心翼翼地对他。
她张张嘴，那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她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钻到他怀里窝着。
有雀儿落在窗台上，啾鸣欢唱，他扭头看了一眼，低声说：“是喜鹊，我们今日会有什么喜事吗？”
苏语从他怀里钻出来，喜鹊拖着长尾巴，正在窗台上踱步。
“喝药吧。”他抱了她一会儿，起身去端药。
苏语坐起来，看着他把药端来，刚要接过来，他已经坐到榻沿上，用小勺舀了药，吹去热汽，喂到她的唇边。
苏语张嘴喝了，苦涩的药穿过喉咙，一直苦到心里。
“好难喝。”她拧紧眉，厌恶地看向他手里那碗药。
“不想喝这个，就好好养身子。”他看她一眼，沉声说。
这是在怪她半夜还乱跑吗？苏语躲在被子里的双手拧了拧，轻声说：“以后不乱跑了。”
“语儿，别让我担心，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孩子，他是我们两个的宝啊。”他轻轻叹息。
“知道了。”苏语点头，伸手拿过药碗，“我自己喝。”
君墨言在一边看着，不时用锦帕给她擦擦嘴角。
“王妃动胎气了？”清脆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苏语立刻听出这是花魅公主的声音。
“你昨晚是去接她？”苏语突然明白过来。
“别乱想，昨晚是去办事了。”君墨言拧眉，扭头看向院外。
环佩叮咚响，花魅踩着这清脆的响声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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