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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我可立了大功了，皇上一定会好好赏我。你们两个赶紧自断双臂，随我回去见皇上，我就免去你们被这些黑衣军撕成碎片的命运。”
“唷，他真的会赏你吗？”莫问离抛了抛手里的软剑，吊儿郎当地问他。
见莫问离不仅不怕，还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人怔了一下，立刻大吼道：“快点，不然我杀了他。”
“他要的是苏语，你怎么敢杀掉她？得好好供着才对吧。”君墨言也笑了。
这人神情一凛，刚要松开苏语，苏语却突然反手击向他的咽喉。
这一招非常快，非常凌厉，让他没办法反应。莫问离手里的长剑随即刺来，苏语脱离他的手掌，到了君墨言的身后。
“你敢杀我，你们没办法控制这些人，他们会把你们全都杀掉。”男子惊恐万分地退了几步，眼看着莫问离的剑就要刺进他的眼睛了，又硬生生停住。
“那我也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怎么让他们退下？”莫问离眯了眯眼睛，低声问。
这人阴险地一笑，突然就嘬起嘴唇，吹了声口令。
二人暗叫不好，飞快转身，那些黑衣人已经如同着魔一般扑向了二人。
这些黑衣人只攻击他们二人，并不攻击苏语和这男子，想必正是因为男子吹的那声口令！其中云秦的攻击最为凶猛，每一拳，每一脚，都直击二人的要害之处。
苏语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男子已经学聪明了，退到了黑衣人中间，让苏语没办法靠近他。
“嗡……”
突然间，有蜜蜂的声音渐渐近了，随之而来的是幽幽的叶笛的旋律，这曲子苏语熟，是傅全哼过的思乡曲。
苏语匆匆转身，只见那些红色的赤翅蜂如一团月下的红云，往这边飞来。
这才真正的赤翅蜂，它们珍贵，稀有，不可能有许许多多。它们是傅全这么多年来的精神寄托，是他对安溪族人思念和歉疚。
赤翅蜂似有灵性，只蜇那控制黑衣人的男子。
那人再顾不上苏语，也顾不上吹竹笛，连连拍打蜇在身上的赤翅蜂。一只掉下去，又有一只补上来，它们更不蜇别处，只蜇这男子的咽喉和脸。很快他的喉咙和脸就布满了红色的水泡，就像当年在后青国出现的那场瘟疫一样。
他的笛声一停，黑衣人的攻击也停了，活像从地底下长出一根根结实的木桩，一动不动。
一匹快马疾驰过来，傅全吹着叶笛，从马上跳下，快步跑近。
男子发不出声音来，双手抠着喉咙，张大嘴巴，大声喘息，惊恐地看着渐渐近来的傅全。
“吴统领，你这条助纣为虐的恶狗，给你那凶恶的主子殉葬去吧。”
傅全怒斥一声，手掌一挥，一只赤翅蜂钻进了男子大张的嘴里，他猛地瞪圆眼睛，舌头往外伸来，继尔舌尖冒起了一团火，火焰直接往他的喉中窜去。
火焰在他体内燃烧起来，他体内是肮脏的魂魄，应该被烧得干干净净，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君墨言走过来，把苏语摁入怀中，不让她看这一幕。
“阿姿。”傅全满脸红肿指印，一看就是挨过了打，他放下手中叶笛，堆了一脸愁苦。
“舅舅。”苏语转头看他。
傅全胖胖的脸皱得更紧，过来拉她的手，“我背叛了我终生守护她的誓言，我会受到大巫师的惩罚。但我已抛弃了你一次，我不能抛弃第二次。我愿意接受上天给我的惩罚。”
“没人能够惩罚你，没人有资格惩罚你，你为了守护她，放弃的还不多吗？放弃我，放弃你身为男人的自尊，放弃你这一生的自由。你已经付出得够多了，舅舅，以后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为你养老送终。”
傅全抬手擦眼睛，深深叹息，“我也想那样，但是没机会了。”
“为什么？”苏语有不好的预感。
“玄灵固执，一定要报仇。当时你小，她已有三岁，已经有记忆了，那些惨烈的事，她忘不了。我要来救你们，就伤害了她。她不肯宽恕我，所以，我已经吃了毒药，作为我对她的最后一次效忠。”
“舅舅，为什么这么固执呢？”
“我们是安溪人哪，安溪人最注重信义二字，我向神灵起过誓，就一定做到，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得安宁。阿姿，你们就不要回去了。夙兰祺已经炼成了忘蝶蛊，他已经疯狂了，此时正率军出发，要攻打你们。言勇军虽然擅战，但他把他的士兵们，都变成了那样……”
傅全抬手，指向那些呆立的黑衣人。
苏语突然发现，云秦不见了！
“云秦呢？”她冲向黑衣人，一个一个地扳着他们的身体，去取他们的头盔，想从这群人里找到他。
“他们的头盔已与皮肉粘连，取不下来。”傅全慢慢坐下去，扶着双膝轻轻喘气，“阿姿，云秦是第一批药人，他还有救，你过来，我教你。”
“你先救自己。”苏语跪坐下来，拉着他的手焦虑地说：“舅舅，不要再抛下我第三次，你忍心吗？”
傅全嘴唇颤颤，轻轻摇头，“原谅我，阿姿，人这一辈子只能忠于一个人。我要信守我的誓言，一旦背叛，必以死还之。我还要告诉你另外几个安溪人的落脚点，我从来都没有告诉玄灵，你以后有机会，去看看他们。”
“那你这也叫背叛，为什么没早早吃毒药？快说，解药在哪里？”君墨言蹲下来，在他的身上翻找。
“那件事不算，她从来不知道，也没有要求过我。我只是不能违背她要求的事。”傅全摇摇头，唇色越来越红，像新抹了胭脂。
“她为什么要杀苏语？你们不是族人吗？”莫问离盘腿坐下来，听他说话。
“她着魔了。还有，莫尊主你给我的银票，我都埋在苏府小院后面第六棵大树下面，阿姿，你拿去给那几个族人。他们不敢过多露面，所以生活不太好，我一直悄悄接济，我不在了，你就继续做下去。”
“那我们就在一起去看他们。”苏语摇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成全我吧。”傅全努力笑笑，开始教她如何救云秦，再一个一个报出深刻于他脑海的同族的住处。这些地方，只能记在心里，不能记在纸上。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慢慢地垂下。那些赤翅蜂在同时嗡鸣起来，落在他的身上，没一会儿，翅膀便停下了振动，与他一同走了。
“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儿。”莫问离转过头，喉头颤动。
“有人为情信守一生，有人为义信守一生。傅全一生忠义忠勇，是我此生所见唯一一人，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孤勇守信，终生不变。”君墨言站起来，开始用剑在地上挖坑。
“不能带回去掩埋吗？也会有一个祭奠的地方。”苏语掩面，泪如泉涌。
“此处安静，他强迫自己在皇宫那地方，强颜欢笑这么久，就在这里安息，甚好。”君墨言手下动作不停。
“可是还有那恶心的狗东西在烧成灰了呢。”莫问离指郝海刚刚焚化的地方。
那里只有一团灰，风一吹，飘飘扬扬，不知所踪。
“那傅全就以他的忠勇，成为他最信奉的神灵，庇佑这里的生灵吧。”君墨言深深吸气，扭头看他，“过来帮忙。”
“爷心口疼，爷也要长眠于此算了。”莫问离站起来，捡到地上的竹笛，试着吹了一下。黑衣人立刻动作起来，却杂乱无章，乱扑乱踢。
“他们不知有没有救，难道就让他们在这里站成石头？”苏语拧眉。
“头盔取不下来，好了又怎么样，顶着这么黑铁过一辈子，不如站成石头。”莫问离冷笑。
“好死不如赖活，不活着，又怎知以后不幸福。”苏语大步过去，依着刚刚傅全教的方法，尝试着为其中一个取出扎在身上穴道的金针。正是药物和这些金针，让他们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没有知觉的杀人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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