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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套剑法演罢，院中竟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令杨岐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王越耍剑完毕，脸不红气不喘，还在说着便宜话“其实天下不管哪个流派的剑法，无非就是几个动作，佐以步法和一些实用的技巧——童兄，别光喝酒啊，咱俩来耍耍？”
这将近一个月，童渊每天就坐在廊檐下看王越授艺，时不时冲杨岐发出嘲讽的笑声。
而今天，随着王越的一声吆喝，童渊终于放下酒壶，攥着一杆长枪，站了起来。
一开始童渊还显得很慵懒，但当他与王越对面而立，浑身上下立刻散发出一股刚猛之气，人也瞬间精神了许多。
王越与童渊对峙的同时，还告诉杨岐：“战场上最常见的武器就是枪，你可要看好了，童兄，你来刺我。”
王越说完，童渊手中的银杆鸾凤枪倏忽刺向他的喉咙，王越侧身用剑脊将枪杆挡开，顺势一划，直切童渊握枪的手。童渊哈哈一笑，收起枪，鞠了一躬。
王越问杨岐：“学会了吗？”
杨岐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王越就说：“好，那就继续下一招。”
杨岐觉得王越教得也太不认真了，不过后来他就放心了，因为每天师傅都要把各种技法演示一遍让他照做。
又是连续一个月，杨岐每天都要从早练到晚上，一开始经常头晕目眩、体力不支，但随着日复一日地练习，他渐渐感觉不再头疼了，体质也比以前更好了。看来过去他的训练量是根本就不合格的——过去根本就没训练，所以每当遇到危险，他只能躲在桌子底下，纯靠两个挂件——是贴身护卫来保护，自己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差不多了。”这一日，王越看着杨岐的步伐和姿势，点点头说道。
“差不多什么？”
“差不多行了呗。”
“什么？这就行了？”杨岐一脸吃惊。
“战场上保命足矣，那你觉得什么叫行了？”王越显得比他还吃惊。
杨岐有些不甘心于仅仅是战场保命，追问道：“那我怎么样才能像您这么厉害呢？”
“像我？”王越发出一声冷笑：“杀的人多就厉害了。”
杨岐顿时语噎。
“怎么，没杀过人？”
杨岐如实说道：“用剑的人不多。”对，但用火器可没少杀（炸）过。
“那就多去试试。反正上将军也不缺上战场的机会，多练练手就行了”王越平静地说，就好像杀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可是战场上杀人哪儿那么容易？
别被影视剧和小说骗了，事实上杀冷兵器贴身肉搏，能杀一个敌人都是非常困难的，敌人又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拉的庄丁，可都是经过类似当年魔鬼教官桥蕤军训那样的锻炼的。
接着王越笑了笑，仿佛之前的都是玩笑话。他拄着剑说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教你剑术。”
杨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我学的不是剑术吗？
王越呵呵一笑：“那些不过是最低级的保命技巧罢了，真正的剑术是电光石火、追风逐日。看——”
话音刚落，杨岐直觉眼前银光刺眼，剑锋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其实我拔剑的时候力量将泄未泄，正是最弱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这时候出手。当然，你得够快。”
杨岐觉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童渊立在一旁，虽然明白王越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当王越出剑的时候，也看得无比惊诧。
王越收起剑继续说道：“我要教你的的剑法，叫‘遁光’，师承武帝时期淮南王八公之一雷被，得名于师祖的佩剑‘遁光八面剑’。当年师祖雷被便是凭借着这种剑法横行淮南，一时无二，连素以剑术闻名诸侯王室的淮南王太子刘迁也曾为之所伤，并牵连出了后面武帝削藩、诛杀刘安满门的一系列事件。”
“这么厉害！”杨岐感叹。不过他感叹的恐怕不是剑法，而是这剑法太邪门。
“不过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会了。”王越叹口气道。
“几百年过去了，恐怕是失传了吧？但也说不准啊，淮南那一代估计还是有人会的。”杨岐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话能起到安慰王越的作用，可没想到王越立即反驳了他。
“不，是一定失传了。”
杨岐不懂了：“为什么一定失传了？”
王越眼睛里掠过一丝寒意：“雷被状告淮南王并致使其灭门后，苏飞、李尚、左吴、田由、伍被、毛被、晋昌其余七公为报刘安之恩，纠集数十名淮南王食客潜入长安刺杀雷被，夤夜在未央宫外大道激战，整整一宿，尸横遍地，七公尽殁，雷被亦因罪获诛。他死前在狱中将遁光八面剑及剑谱赠给了一名看守，那看守便是我的先祖，他习得剑法后，烧毁剑谱，代代单传，而且是口传心授，因此同一时期最多只有亲属和入室弟子三五人会而已。如今灵帝、少帝皆已驾崩，因此当今天下，只有我一个人会这套剑法。”
听完王越的讲述，杨岐喟叹不已。
而王越话锋一转：“我希望——你能是这第二个人。”
杨岐点点头，目光也变得坚毅起来。
转眼过了近两个月，杨岐的遁光剑法已经小有所成，而他也总算记起来自己已经离开河南快三个月了。好在晋阳离洛阳相距不算太远，纯靠两只脚也是说去就能去。只是不知这段时间内有没有发生什么战事，但凭麾下那些武将的素质，就算遇到战事应当也能应付得了。既然开府了，就要对手下人有信心。
王越对杨岐的焦虑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表态，而是仍旧让他每天练剑。但有时杨岐问问题的时候，他往往会显得有些敷衍，总像是把一部分心思放在谋划些什么上，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几分警惕。
而这一日杨岐刚踏入院中，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咄咄逼人，但杀气背后却又暗藏着一丝柔和的意蕴。他定睛一瞧，童渊右手边多出一个闭目养神、神态安详的老人。老人听到脚步声，睁开了眼。
“老夫李彦，幸会。”
李彦？不就是童渊的义兄弟李彦吗？
能和王越平起平坐，谈笑自若的，想来也不会是第二个同名的李彦了。
四人坐定，喝了口茶，寒暄之后聊了一会儿。
“这么说您是来晋阳短暂游历一段时间咯？”
“正是。”
李彦点点头，说：“太原太守郑葵邀请老夫出仕，指导士卒武艺。她开的价挺高，我正考虑要不要接受。”
“在官府里做事总归没有江湖中自由，”王越喝了口茶，放下茶盅，冲杨岐瞥了眼道，“李兄来得正好，我新收了一名徒弟，他一直想向您领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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