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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郑葵的解释，杨岐忽然发现了她自相矛盾的地方。
“本来我是不清楚这二者的区别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可以确定，你们就仅仅是一群杀手罢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
“哼哼，”杨岐冷笑一声道：“你们顶多称得上是杀手，刺客还是罢了。所谓刺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如专诸以鱼腹藏匕首，筵宴之上毙命吴王阖闾之对手王僚；如聂政只身登堂入室，以一当十，手刃严仲子之政敌侠累，任侠义气、济世进取。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成一时豫让，方为刺客。如太史公所言：‘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至于暴雪坊，重利轻命，不分是非，只能算是一群暴徒，也配称得上是刺客？”
郑葵眉头紧蹙，一时间怒目而视，但仅仅过了会儿，就自己放松了。
杨岐看着郑葵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你生气了？”
“不会，”郑葵神态放松，说，“我可受过专业的训练，三言两语不可能激怒我。”
“但我刚才，一定说痛你了，对吧？”
“没有。”
“你的信仰崩塌了，”杨岐穷追不舍道，“你本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极为高尚的，是正义且有意义的。但我刚才那番话，把你们组织给你们编造的美妙梦景戳破了，你们的的确确就是一群暴徒罢了——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暴徒。说到底，你们还是因为实力不足才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为非作歹。如果你们真有实力，你们一定会戴上口罩，赌地铁、毁店铺、砸汽车、伤群众，还要口口声声说你们在用文明的方式——譬如丢汽油弹，在表达自己合理的诉求吧？”
郑葵冷冷道：“你还一套一套的，我过去是小觑了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杨岐直视郑葵的眼睛说，“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曾经说过，在未来你没有办法，可回到了古代，是上天赐予了你一个做女王的机会。本性全然暴露了不是？”
“那你就很高尚？你的事迹我也有多耳闻。”
“对，我确实算不得高尚，但我光明正大，”杨岐道，“我就是要钱、我就是要土地、我就是要有兵马、我就是要有权力！在我的时代，我没有机会得到这些，因为上述所有的一切，普通老百姓能获得的途径全部被堵死了。只有生逢乱世，韭菜才有机会抽枝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当然，与此同时，也会有着数不尽的风吹雨打，如果承受不住……那就活该去死！”
“你说的可真奇怪，”郑葵同样毫不躲避杨岐的目光，针锋相对地说，“那照你看，你我二人，谁反的程度更深一些呢？”
“当然是你，”杨岐完全不怕回答郑葵的问题，“至少我不会在我原本的时代扰乱秩序。”
“因为在你原本的时代，你仅仅是个没用的废宅罢了。”
“没错，因为我在我原本的时代，并没有任何机会。”
“在这里你得到了你渴望的财富、土地和权势？”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么回事。”
“那你很棒喔。”
“是的，你不也是么？”
二人相视而笑。
到这会儿鹿含都快神经了，看着主公和郑葵从和谐愉悦到剑拔弩张、又到心平气和，一波三折，他吓得小心肝噗噗的，几度都要摸向剑柄，准备与郑葵刀剑相向了。
不过最终，杨岐和郑葵都接纳了对方，因为这场算不上愉快的对话。
“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和我聊这些话题。”郑葵说道。
“我也一样，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
“那我们这就算是朋友咯？”
“你交朋友的准则可真奇怪、”
“恐怕你也如此吧。”
二人将茶喝干，又换成了酒，畅饮了半天。
在完全敞开心扉的交谈中，杨岐才知道，郑葵这么多年一直在忙些什么。
除了原本做“女王”的愿望实现了以外，郑葵在管理晋阳之余，还在搜寻一个存在于眼下的组织。
原来，早在暴雪坊出现以前，中国还有一个历史更加悠久的刺客组织，与暴雪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郑葵之前将自己的好姐妹姜慧女驱逐出去，其实并不是驱逐，而是将其外派，四处搜寻关于这个尘封在历史的黄沙中的更加秘密的组织。
之所以要花那么大力气、甚至要用出苦肉计来搜寻关于这个组织的一切，是因为这个组织，真正影响着历史。
这些正是杨岐最急切要听到的。
“如果能找到他们，或许能送我们回去现代。当然，也只是可能罢了。”郑葵如是说道。
“你太原女王当的不是挺不错吗，为什么想要回去？”
聊到这儿，郑葵停顿了一下，眼中仿佛闪过许多东西，接着她就大口饮下一杯果酒，说：“因为我妹妹想要回去。”
杨岐回想起来了，最后一次见到姜慧女，她提到过自己在现代有个挚爱恋人，离了他就活不成的地步。可见，感情真是阻碍人呐！
杨岐又问：“那你找了这么多年，找到这个组织了吗？”
郑葵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道：“只找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曹嵩。”
“曹嵩？曹操他爸爸？是线索？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郑葵连点了三下头，确认自己说的就是曹操的父亲曹嵩无误。
杨岐不明白了。不过郑葵一句话就点醒了他。
“看样子你历史挺好，难道不记得曹操的爸爸是怎么死的了吗？”
“被人杀死的。”
“被谁？”
“陶谦。”
“不，我问的是谁亲手杀的。”
“那是被……”杨岐还真就一时想不起来了。杀死曹嵩一家的小人物，叫什么来着？
不过郑葵替他回答了：“张?。”
杨岐说：“他不是黄巾军的将领吗？”
“那只是他其中一个身份罢了，”郑葵道，“据我的调查和推理，张?还有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刺客大师。”
“可是如果他真是刺客，怎么会留下自己的名……”
“刺客为什么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郑葵反问到点上了。
如果刺客不留名，又怎么会有《刺客列传》？刺客是可以留名的，杀手才不留名。
“张?……他是刺客？”
“他的两次刺杀，直接影响了历史。”
“两次？”杨岐觉得自己的小学数学没有问题，怎么会有两次呢？
郑葵竖起两根指头：
“第二次，还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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