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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多说点人话。”程因吊儿郎当地呸了口唾沫，“掉书袋子，听不懂。”
自古以来，垫棺材板都是一种非常恶毒的做法，喻意着，生前你受我欺负，死后也要你世世代代受我欺压，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没有深仇大恨，绝不会这样做。
垫棺材底，活人背棺，丧尽天良。
乔渡生口吻严厉，不容许程因跟他讨价还价。“程因！听话，把人丢上来。”
程因充耳不闻，权当乔渡生是空气，拎起贾贵英，“胜利爷爷，你不来，我来！”
葛胜利扭头又挨了葛胜利二耳光，贾贵英呜呜地落泪。活到这把岁数，老的欺负他，小的也欺负他，这叫什么事儿。鼻血凝结在脸上，一块儿一块儿，墙皮脱落般往下掉。
“装什么可怜，作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下场。”
贾贵英嘴肿得老高，像含着两个核桃，腿一夹，屎尿屁，尽数淌下裤子。
“赶紧埋了吧，要不然一会儿更臭。”
“程因！吾平日同你说的，可有进去半句。”
“啥？啥啥？？”程因抠抠鼻子，“伙计训老板，翻天了你。我收拾完贾贵英，看我不大嘴巴抽你。”
乔渡生说脏话也是文绉绉的，憋半天，喊了程因一句，“混账！”
“是，我混账。”程因破罐破摔，“我他妈混账，贾贵英说他是狗东西，都玷污了狗。胜利爷爷，棺材呢！”
拾骨葬是需要另择一块吉地正式入殓下葬，肯定不会葬在原处。
葛胜利没想到遇见一个更狠的人，脑子也清醒下来。“垫棺材底就算了，他虽然不老实，但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
程因偏执地拒绝到，“不行！”
“你执意如此，莫要怪本尊不讲情面。”乔渡生暗中催动附近的草木，缓慢逼近程因，“回头是岸。”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乔渡生脱口而出，“你的苦，你的伤心难过，吾看在眼里。虽不全懂，也是心疼你的。”
程因依旧是死活不松口，横看竖看，怒气冲冲，威胁众人，今天谁拦着他，他程因就跟谁没完。
“小后生，你们家的伙计说的没错。”最生气的葛胜利转变了态度，站到了对立面，“为这种人，不值得。”
贾贵英呜呜嚷嚷着话，“不是我，冤枉，我冤枉啊！”
程因上来就打他，要拿他垫棺材底，葛胜利自然没心情，跟程因详细说说什么情况。程因大概也是估计了个情况，没了解清楚。贾贵英想到这点，扒拉住程因的脚，大呼，“程爷爷，你先别打。”
葛胜利按住程因，“这狗东西拿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贾贵英自己做纸扎的手艺，差的没眼看。近些年，靠网购进货，印刷打印，才勉强没饿死。程因之前看了贾贵英扎的金山银山，比世面上规模的小许多，中间还是空的。什么概念，相当于，他把一座金山银山的材料，扎出了三座。简直是，程因都不知道该用哪个词形容。
葛胜利的本家纷纷控诉起贾贵英如何黑心，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雨伞，破了七八个洞，撑开来，不到几分钟，伞骨断了。”
他们口中的雨伞，纸扎店里头叫护魂伞。捡骨的时候，撑在逝者上方，遮风挡雨。当然实际情况，还是要看各地风俗。
另外，护魂伞，在南方还有一种说法，女子亡故后，五七时，家人烧一把护魂伞，五盆菊花。亡者过五殿阎君一关，五殿阎君膝下无女，很喜爱女儿和花朵。见到后伞和花后，心生疼惜之情，故此手下留情。
“箱子里头是空的，封条也没粘牢，到处撒。”
箱子呢，不是咱们普通人家里的箱子。
冥箱，指从阳世寄往地府黄泉的钱包、衣包，是一种象征性的东西。相当于，家里人寄了个快递给亡者。
有在里头放烧纸、金银箔叠成的元宝、锞子、冥钞和往生钱的，也有多放些纸扎衣物的。希望逝者在底下也能过得像在人间一样。总的来说，是活着的人对于逝者另外的一种情感寄托。
冥箱外头写有“金银财宝冥衣一封”的字样，加一条封条，上个保险，非逝者本人打不开。
贾贵英把能犯的，不能犯的机会，统统犯了个遍。
那天，葛胜利上门买纸扎，贾贵英做的是一回生意，根本没考虑过回头客。葛胜利土里土气，穷酸又傻老帽，搜罗了一堆店里头的库存，高价卖给葛胜利。卖完，贾贵英就忘了。
没几天，贾贵英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亡母捡骨，要他上门扎花圈，天上掉下来的生意，贾贵英兴冲冲地就到了葛庄。确实也没有骗他，一趟也挣了不少钱。
眼看没他什么事了，贾贵英打算来溜。
坟墓一挖开，几百只蝙蝠呼啸而来，围着墓碑久久不离去，噼里啪啦地撞向墓碑。
“蝙蝠撞碑？”
程因稀奇事儿见多了，人撞碑少见，但不是没有。蝙蝠，它吃饱撑的，撞墓碑干嘛？
不管它怎么奇怪，程因开口还是骂贾贵英，“怪你，卖破烂货，惹老太太生气。打你是应该的。”
“不，真的跟我没关系。”
铺天盖地的蝙蝠绕着墓碑转，众人缓慢去请村长来看看情况。
程因哦了一声，NPC村长。
村长能怎么说，他又不懂蝙蝠语。老太太下葬多年，只一口腐烂的棺材，和一些骸骨。硬着头皮看了几分钟，蝙蝠散去，借口，蝙蝠，蝙蝠，福从天降，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贾贵英，你老实交代，到底干的什么缺德事！”
贾贵英当时吓得头皮发麻，颤抖不止，脚一软，摔了个底朝天。一摔不打紧，撞倒了捧瓦罐的葛胜利，瓦罐碎了一地。
程因扶额，千言万语，浓缩成精华，“贾贵英啊，贾贵英，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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