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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声回旋庭院随风四散，吹开柔纱般的星夜。琉璃灯华彩万千，怀袖坐于廊下，斑驳灯影落满周身，似要飘然入月一般。
楚今安自屋顶一跃而下，踏着夜色款步走入流光，凝看着沉浸在乐音中的女孩。
心中某个角落似被轻轻撞击，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涌上。仿佛轻雪落于掌心，忍不住想要留住这稍纵即逝的美。但也深知，若是合上手掌，这短暂的美即刻便会融于无形。
不能近一步，也不肯退一步。可即便只是默默看着，雪依然会化。
微一垂眸，楚今安侧首望向深寂的黑夜。
此刻华美的怀府似一只熟睡的兽，静谧安然。等这只兽睁开眼睛时便会显露出獠牙和利齿，如同这里的主人。
“别弹了，难听得能要人命。”收入视线，楚今安移步至怀袖近前，语出讥讽。
抬起头，风吹起怀袖腮边长发，一时竟不能判断眼前出现的人影是真实还是梦境。迅速将遮在眼帘前的发丝拢起，怀袖惊异地瞪圆了双眼。
“你……你怎么进来的……”
四下顾看，想要唤来侍女前来，忽然记起楚今安的身份，怀袖马上收敛起惊恐之意，板正脸色。
楚今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怀袖从大惊失色到努力平静，唇边笑意深了几分，“御城司幸亏没有你这样的傻瓜。”
犹还按在弦上的细指动了动，弱不可闻的音节划出。迎上楚今安嘲弄的眸光，怀袖诘责，“原来御城司都是靠骂人办差的，这倒是头一回见。”
楚今安剑眉微一拢，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孩。此时若是换做其他闺阁女子，不吓得尖声大叫也得是花容失色，怀袖倒是有胆子和他对峙。
“我来此要取两样东西。”楚今安和缓了语气，眼眸扫过廊下袅袅燃着的熏香。
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伴月香，只是寻常的木樨，不错。
深夜随意闯入民宅，开口出言不逊，要起东西来还像是别人求着他，怀袖对楚今安傲慢自大的态度佩服的五体投地。
“果然是御城司的人。”怀袖小声嘀咕了一句。
人见人厌，猫狗绕一边，和市井传言中的一模一样。
寒寂的秋夜，木樨清远香甜的味道沁人心脾。楚今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冷漠的眉眼染上些许暖意。对上怀袖抗拒的目光，立刻冷了脸。
“怎么，御城司要的东西，你敢不交？”
心头浮起一抹涟漪，很介意女孩对自己的排斥，却也没有过多细思。对方是怀晋的女儿，娇纵任性，顽劣不堪，不然也不会险些坠马。
怀袖愠怒，利落起身逼近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楚今安，你最好讲一点理，别真当我好说话！”
娇小的女孩像是真的生气了，抿着唇白了几分脸色，楚今安俯身看着怀袖，眸中快速闪过一抹窘意。
这么快就发脾气，真是没气量。
“把上次江如练给你的东西拿来给我。”楚今安恢复了淡漠的样子。本来当天就该讨要，只是那天他与怀袖见面后的场面，完全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伴月香？”怀袖没想到楚今安索要的东西，竟然是江如练送来的生辰贺礼。
一丝不悦迅速在眉眼间扩散开来，楚今安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不止是伴月香，还有手帕也一并交出来。”
怀袖疑惑地看向楚今安：“你们要这些有什么用？”
什么用也没有，就是看不惯。
“你一定要我讲出来？”楚今安唇边浮起讽意，蔑视道：“江如练不想送给你了，自然是物归原主。”
“噢，”怀袖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进屋取来了东西，“这是江公子的东西，还有这块帕子是我赔给他的。”
女孩面上没有想象中的失落，楚今安心上一喜，暗自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骑个马都骑不稳，真是傻到了家。”
楚今安知道击鞠场上发生的事情，怀袖不觉得奇怪，可对方偏偏往伤口上撒盐，那就不能忍了。只是刚要出言反驳，对方一个转身轻跃，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中。
“没见过嘴巴这么坏的。”怀袖嘟囔了一句，转身进了屋。
暗影中的楚今安抬眼看向窗上的纤细身影，复杂的眼神中闪动出一点微光，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想着丢在哪里才比较合适。
碧水澄澈，双桥如虹，街市酒肆行人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常。
马车停在一间酒楼前，侍女打起车帘，怀袖走了下来。早上收到江如棉派人送来的信笺，邀请她来这里尝尝新的菜品，因此有了这一行。
店小二一看来了客人，忙上前招呼，得知怀袖是受邀前来，问明情况后带着她来到二楼临窗的雅间。
“怀袖妹妹。”江如练含笑行礼。
“如棉姐姐她……”怀袖看了看只有两人的雅间，大概猜出一二。
“噢，是我托姐姐之名请怀袖妹妹出来一聚。”江如练略显愧疚地垂首，又担心怀袖会有他想，忙急切解释：“我并无歹意，只是我这几日便要离开江州了，因此……”
因此，想再见见怀袖妹妹你。
江如练急得额上冒汗，与他斯文内敛的样子倒有几分违和，怀袖莞尔。别说江如练没有歹意，就算有，她也有把握对付。
江如练此举不对，但看在他老实认错的份上，怀袖也不想过多计较。
“你是要回外祖家念书吗？”怀袖坐了下来，与江如练攀谈起来。
江如练一直矛盾于今日之举。
他不托姐姐之名，怀袖不一定会见他。但若是托了姐姐的名见了怀袖，对方很可能怪他。因此在怀袖未到之前，他是又忧又喜。
此刻一番解释后，怀袖并无责怪之意，江如练终于释怀，温和地笑了笑，说得十分谦虚。
“要准备应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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