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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敬之眼神深暗了几分，似笑非笑地看向飞舞于木芙蓉之间的彩蝶。
怪道父亲减轻了对莫致之的处罚，想来他定然是知晓这件事的始末说予父亲表功，这才使得父亲回心转意。毕竟，莫致之可是日日和盛弘远待在一起。
御城司虽然已归楚今安，但那里是右相江憬待过的地方。拔除了御城司，便是费了江憬多年来的一份心血。父亲身为左相，于他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好你个莫致之，可真懂得适时投其所好。
那贱婢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生出来的儿子怎么可能纯良。
隐忍蛰伏这么多年，一直摆出一副看不上爵位的模样，为此还远赴边关。实则却是动心忍性，处处布阵，抓住机会便马上表现，真可谓心机歹毒。如今觉得自己羽翼渐丰，自然不必和他这个嫡长兄再装样子，因此才一而再而三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但莫致之也别得意太早了，若是觉得凭着早已被人遗忘的几寸军功、父亲对那个贱女人的宠爱，就想妄图抢走自己的信远侯之位的话，那完全就是痴人说梦。
木芙蓉摇曳生姿，翩翩起舞的彩蝶似感知到院中压抑的气氛，翅膀轻震，翩然远去。
初秋晴空万里，蝶影花影分离又交织，一时竟分不清哪里有蝶，哪里有花。
莫致之神情漠然，眸光怔怔地注视着月洞门外灿若锦绸的景致，心中只有忧伤。
一阵脚步声自月洞门内响起，莫致之侧首去看，不觉蹙了长眉。
“四公子。”府医和随行医女向莫致之施了一礼。
心中尚未浮现出不好的预兆，马上便掐灭了这槽糕的判断，莫致之语出淡然，“谁病了？”
他才从信远侯书房回来，正思索着如何打破与怀袖之间的僵局，不想竟遇上府医。
府医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都说四公子和四少夫人好得像一个人，怎么四公子竟然不知四少夫人染病之事。不过这与他也不相干，他既然能在信远侯府中随侍多年，自然晓得说话该有轻重。
“方才有侍女来请，说四少夫人早起神思昏聩，吃不下东西……”
“皎皎怎么了？”不待府医说完，神情大变的莫致之一个箭步上前，差点将府医拽倒。
府医唬了一跳，顾不上思考其他，忙宽慰道：“四公子放心，只是时气转换所致，并没有什么大碍。”
他这把老骨头，坚强地活到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经过，绝不能被阴晴不定的四公子吓倒。
眼见府医说得诚恳，医女们也无不点头，莫致之长舒一口气。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体会到慌乱无措是什么感觉。
“可开了方子、有什么忌讳，需要注意些什么，几时能好、对身体有没有损伤、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再诊脉……”莫致之把自己所知生病后该询问的、自己能想得到的全部说了一遍，认真地看着面容僵硬的府医，“我也不是很懂你们医家的治病之理，还有什么没问到的，你一并告诉我。”
府医嘴角抽动了又抽动，他就没见过这么能??碌摹Ｗ约好媲罢镜模?娴氖撬狄徊欢??焓鹿?龅乃墓?樱
“老朽这便回去将四公子所问和老朽所知尽书于纸，然后马上派人送过来。”府医的声音略带颤抖，倒不是吓的，而是莫致之依旧大力拽住他不放，挣脱不开。
“不用，你就在这里写，写好再走。”莫致之将府医推向一旁的莫名，示意对方将其带至书房，自己则大步朝月洞门内而去。
“吱呀——”屋门洞开，莫致之朝扫过一众侍女，示意她们退下，径直掀起珠帘，进了内室。
眸光触及榻上身量纤细的妻子，接过侍女手中药碗。
侍女行了礼，识趣地走了出去。
屋门声再次响起，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不吃饭便吃药，等一下该不舒服了。”莫致之语调轻柔，替怀袖将耳际旁一缕散乱的发丝拂至耳后。
待对方略微抬起头，方才看清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心似被刺痛一般，扎得难受极了，“是我不好，昨晚不该负气离开。”
皎皎于他，是这世上最亲之人。他该想到，自己的痛便是妻子的痛，该与她促膝长谈，而非意气用事。
怀袖动了动唇，并未出声，抬手想要夺回药碗。
莫致之心底生疼，软语轻哄，“你暂时不想与我说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身体是自己的，先吃一点东西再服药才好。”
“身体既然是我自己的，我自晓得轻重，不劳四公子大驾，”怀袖眸光冷漠，话语如冰，“四公子既有命，我这个外人自当遵从，喝了这一碗药，马上便离了这里。想来四公子是大方之人，不至于和我计较这一碗药钱。只是烦请四公子马上写好休书，我也好名正言顺离开你家！”
想起昨夜莫致之的冷酷，怀袖不觉鼻尖一酸，泪水再次流淌而下。她自小与亲生父母分离，但怀家双亲并未亏待过她丝毫，不管在家在外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身，她何苦待在这个本来就不喜欢的地方无故受气！
“我何曾有过什么命？！”莫致之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怀袖，手中的药碗险些砸在地上，“楚今安给你灌了什么迷药，是不是他教你这么说的？！”
他的皎皎，自小便与他相识。几经生死，几番考验，两人好不容易才结为眷属，可对方竟然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随意践踏他的心。
除了楚今安那个混账，不可能再有人可以动摇他的皎皎。
怀袖古怪地瞥了一眼莫致之，声音越发哽咽，“昨晚我站在书房门口，你说谁敢打扰你就将其赶出侯府，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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