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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院子门口望去，血迹一路蜿蜒到书房内，刺目更刺心。
苏纨想要努力忘掉一遍遍不断浮现在心头的可怖画面，奈何萦绕在鼻端的血腥气不断地提醒着她已经发生的惨剧。
莫敞之俊秀的面孔半面隐于灯火阑珊，冷酷的笑声比天寒更甚，“大嫂，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以为可以凭借你的片面之词，就能包庇莫敬之这个弑父的不孝子吗？”
弑父？！
莫敬之瞳孔震颤不停，只觉得听到了天塌地陷一般骇人消息。胀裂的头痛再次袭来，身体四肢都像是被利刃击穿。莫敬之手腕一松，长剑掉落在了雪地中。
“叮——”剑身发出细微的碎响，凝固在上的血水在雪地中愈发瞩目。
莫敬之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苏纨，趔趄地来到莫敞之面前，“二弟，不管你做出多少不敬不孝之事都没关系，我是你的大哥，总会在父亲面前为你开脱。但你绝对不能说出这般狠毒的话语诅咒父亲，污蔑兄长。”
平静的话语像落入湖水的雪屑，莫敬之双目空洞，茫茫如荒原。
“呵，”莫敞之笑了，眼中是说不出的悲凄和哀痛，泪水再次滚落，一字一字道：“莫敬之，你真不配为人。”
父亲的确冷血，冷血到他这个儿子也深受影响。可是他终究是他的父亲，是他母亲生前最后的想念和眷恋，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在这场争夺爵位的无情杀戮中，他失去了惜珠、失去了母亲。而今日，无耻的莫敬之竟然连他的父亲也不肯放过。
“来人，把莫敬之这个弑父的无耻之徒押解起来。”莫敬之侧首，声音冷彻入骨。
护卫们揖手称是，上前便要擒住莫敬之。
“不！你们不能这样！”苏纨声嘶力竭地喊着，不顾一切地扑到莫敬之身前，拼尽全力想要推开护卫们，“信远侯府是我夫妇二人说了算，你们不能听命于莫敞之。”
莫敞之俊秀苍白的面孔中透出几分森冷，厉声道：“苏纨与莫敬之同心，必然是他的帮凶，把苏纨也一同关押起来。”
无知妇人，只有挑拨后宅的本事罢了，真当自己不敢杀她吗？
护卫们闻言不再迟疑，堵了苏纨的嘴，将她押了起来。
围拢近前的护卫正要对无知无觉的莫敬之出手，不想他突然变了脸色。
“莫敞之，我不信你的话，我要见父亲，我要见父亲！”莫敬之高声嚷叫，蛮横地推开一众护卫。
他承认，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藏着对父亲深深的恨意，但父亲是他最敬重的人，他怎么可能对父亲下手。
“莫敞之，你这个奸诈小人，定然是你心生毒计加害于我，我要见父亲！”
莫敞之心神微变，面上越发狰厉，对护卫们断喝，“莫敬之趁我父亲夜间熟睡时闯入书房将其残忍杀害，你们都是见证者，还不马上给我把他拖下去。”
护卫们本就对莫敬之所行深为发指，又大多已经被莫敞之收买。听到对方再次下令，不再有任何犹疑，将高声叫骂的莫敬之拖出竹林。
雪，不知何时起再次纷纷扬扬，掩盖了一地狼藉。
莫敞之看着远去的莫敬之，心寒尤其胜天寒。
他命紫珠给莫敬之下毒不假，但他只是想让莫敬之死，并没有想害父亲的想法。
可哪里想到，事情的发展远超他的预料。
好在，这世上无人知晓他的秘密。
一庭风雪过后，晨钟??。
恰逢休沐之日，宫中除了忙于日常的事务外，较之平时静谧许多。
大殿内，同往常一般早起的元瑜批阅过几份奏章外，习惯性地伸手去端茶盏。
“陛下，宁州有捷报传来。”内官恭敬地递上茶盏，将刚刚送来的文书端放在御案上。
元瑜未接茶盏，先拿起捷报来看，得知盛阳秋等人已经剿灭万俟氏半数叛众时，不由得面起喜色，“传孤口谕，盛将军部众辛劳，朝廷特赐嘉奖。”
万俟氏此次叛乱在意料之外，好在宁州有盛阳秋镇守，又有莫致之协助，想来不日战事就可全部平息。
“陛下圣明。”内官颔首，也跟着露出笑容，忽然看到有小黄门在殿内徘徊，收敛笑意走了过去。
小黄门面色凄惶，低声禀告一番，内官顿时惊变了脸，略一思忖后，回到殿内，“陛下……”
元瑜合上捷报文书，面上尚存欣喜之色，听到内官吞吞吐吐不肯开口，不由得抬眼去看，“何事，你怎得这般惊慌？”
内官又朝前走了几步，眼中似有惊涛，压低了声音，“回禀陛下，信远侯昨夜忽然暴毙。”
“什么？”元瑜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可置信地望向内官。
莫盛裕身康体健，怎么可能忽然暴毙？
内官不敢隐瞒，忙继续说道：“据信远侯府掌事来报，信远侯昨夜心悸而亡。大公子莫敬之伤心过度发了疯癫之症，眼下信远侯府暂由二公子莫敞之主事。”
消息来得太快，别说是当今天子不信，就是他这个近前服侍的宫人也不信。
手中的茶盏缓缓被搁在桌上，元瑜沉吟不语。
前些日子有信远侯府属官为莫敬之告假，今日又有莫盛裕忽然心悸而亡，莫敬之突发疯癫。
似乎顺理成章，但似乎又太过顺理成章。
“你着御城司暗查此事。”元瑜沉声吩咐。
御城司虽然已经不是从前威重天下、人人恐惧的地方了，但作为专奉皇命的地方，它依然有它存在的价值。
内官不疑有他，走出殿门去唤小黄门传话。少顷，再次回来。
“信远侯突然暴毙，陛下可要交代什么？”
元瑜目光复杂，计上心来。
莫盛裕在宗亲中威望极高，甚至到了凌驾皇权的程度，偶然言语间的针锋相对根本就是冲他而来。虽未言明，但他也不是傻瓜。
莫盛裕骄矜太甚，若非有江憬和其他臣子的弹压。以对方的自负性情，说不定日后就会起取而代之的心思。
不想天机难测，莫盛裕忽然就暴毙而亡了。不但解了他许久以来的担忧，更让心怀不轨的个别宗亲顿然群龙无首，无法再轻起僭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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