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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槿收摄心情，细心地捕捉着每一点可能的气息。
熙熙攘攘的人流，嘈杂的喜乐，司仪冗长的致辞，拥挤人流中掺杂着的训斥孩童的声音，小孩的吵闹，若有若无的铃铛声……
铃铛？
沐槿四下打量着，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她沉下心，再次寻找铃铛的声音，时而时现的铃铛声，随着风声轻响，她仔细地辨别着那清脆而飘渺的声音，觉察不出半点杀气。
自己太过神经质了么？她稍稍定了一些心神，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到台上。
“……俟我于着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
介绍完了宾客，司仪开始致婚宴礼辞，冗长而乏味。
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故事，小家碧玉，嫁入官员之家作妾，从此不愁吃穿，同样的铺排，同样的致辞，同样的庆贺。
沐槿的视线停留在盖着喜帕的新娘身上，虽然隔着红色的盖头，她还是能看出少女的身段。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也显出分外曼妙。
这样小的孩子，这一生，也就在这个转折点定论了吧。是福？是祸？沐槿静静地看着那个年轻的新娘，略微分神。
仅仅只是一个刹那的分神，沐槿瞬间感觉到了周围空气中的某种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变化极难分辨，周围嘈杂的人声，器乐，人群走动声都没有变化，仿佛在一锅煮沸了的水里，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个水泡。
铃铛的声音！
那若有似无，却一直轻响着的铃铛声，此刻静止了。
几乎是同时，沐槿感受到一股狂霸无匹的杀意，从不明的方向袭来！
她心神电转，几乎是抢上台前，但她无法行动，因为一根黑色的羽箭，以闪电般刺入了光禄少卿的前胸！
那肥胖的脸上，笑意还未褪去，便定格在了惊惧的表情上，那根羽箭自前胸没入，带起的冲劲不减，一直穿透过喜台，将他钉死在墙上！
人群静默了一瞬间，随着尖叫声四起，仿佛炸开了锅一般，人们哭天抢地一般四散逃开，喜事瞬间变成了恐怖至极的场景，离光禄少卿最近的司仪还未反应，脸上被飞溅开来的鲜血溅了个正着，原本还在高亢致辞地他被飞溅上来的鲜血糊了一脸，顿时整个人惨叫起来，竟忘了奔跑，在台上晕了过去。
沐槿眼见局势无法控制住，直接窜上喜台，肥胖的少卿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她抢上前，将手按在那支夺命的羽箭上，箭头已经深没入墙，只留下尾羽在外。
这是不可能的。沐槿对自己说。在那支羽箭出现之前，千步范围内已经完全在自己的“镜照”控制之下，不可能有人能够射出这一箭而不被自己察觉。更重要的是……那么远的距离，纵使倾入极其狂暴的劲力使之能够在千步之外将人钉死在墙上……他又是如何在那么远的距离控制准度和精度的？
她愣在那里，在她心里的世界里，方圆千步的世界，空空如也，没有半点杀气弥漫过的气息。
附近的光禄寺侍卫方才反映过来，抢上前来将沐槿保护在中间。他们清楚这个在暗中护卫长官的女子的分量。只有沐槿自己知道，现在已经不会在有危险，发射出黑色羽箭的主人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悄然消失，就如杀意忽然出现的那一刻一样。
不远处的茶楼上，靠窗的座位边，老人微微颔首。
“利用铃铛来控制风的影响吗？”他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好久没见到这么霸道的“烈弓劲”了。”
“据说那边死了人，还是个大官。”茶博士上来续水，忧心忡忡，“听说被人用弓箭直接射死了，边上都是官兵，好像连是谁杀的都不知道。唉，这世道，叫我们怎么活？”
厉尘没有说话，等到茶博士走开，他缓缓地给自己续上新茶。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墨离伏击的全过程。他事先以三十步为单位，在城市街道的屋檐上布置了改制的铃铛，不同方向，不同风力的影响下，会让铃铛发出不同的声响。
在持续有风的情况下，他便可以通过分辨铃铛音阶的不同，在远近风力方向大小相近的情况下，调整好发箭的提前量。这需要墨离的耳朵能同时区分几十个不同的铃铛所发出的不同音阶，不同音调的声音所发出的细微区别。
而最好的情况，便是所有铃铛同时安静。
那代表着，无风。
倾注着墨离“烈弓劲”的黑羽箭，划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在千步之外准确命中了光禄少卿的胸膛。选的时机十分完美，所有铃铛同时静止，无风。
“非常漂亮。”厉尘轻轻道，“没有让我失望。”
后山的悬崖上，五名青年垂首而立。背对着他们的，是厉尘和那夜长谈的老者。
“你们五人，是“裂魂”级中最优秀的，都分别通过了考验和任务的要求。但这一次的测试与以往不同，能够通过本次测试的人，可以准许修习所有进阶的术法。”
“那么，我来再重复一遍，隐魂测试的内容。”厉尘的声音不疾不徐。
他顿了一顿：“所有的测试内容将在我和厉炎长老结成的‘幻瞳’内进行。你们的目标很简单，”他有意放满了语速，让每一名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杀死所有其他的测试者，站在我们的面前。”
五名测试者中间有了一点骚动，显然有的人事先得知了测试的环境，但测试的方式……委实太过令人瞠目结舌。
“在‘幻瞳’内，你们对时间的感知会比外界要慢。”厉尘扫视全场，“你们会被传送到一个独立的世界，里面可能会有致命的危险，但更危险的是你们彼此。”
“如果我们在里面被杀死，会怎么样？”五个人中最高的一名年轻弟子发话。
厉尘笑了笑：“不会怎么样，所有在幻瞳里死亡的人，会被传送到单独的空间里，在那里等待整个测试的结束。”
五人心里稍安，厉尘紧接着的话却让他们刚刚舒缓的脸色又骤然锁紧，“那里的时间会更慢，你们要在里面等一个月。”
“为什么要那么长？”有人忍不住问。
“你们每个人的意识进入幻瞳之后，都会被直接赋予隐魂级术法的基本能力。如果你通过了测验，你就可以保留你学会的各项技能，如果你失败，就必须遗忘掉你在幻瞳里掌握的一切。”厉尘顿了一顿，“不要试图抱有侥幸心理，凭借记忆去掌握那些法术。我和厉炎长老结成的幻瞳，一切由我们两个人来决定。一旦失败，你们关于新学到的能力，会被强制清除。”
“好，那我们来认识一下吧。”厉尘话风一转，“焚明堂弟子，明越。”话音刚落，左首瘦高的年轻人微微点头。他瘦削的身形下，用束腰紧紧束着自己的腰背，让本来显得就有几分瘦弱的身躯看上去更显单薄。他对着四个其他测试者简单地点点头。
“辰黯堂弟子，万轩，万淇。”中间两个玄色的年轻人往前上了半步，对周围三人微微一礼，居然是双胞胎。他们的装束是标准的夜行衣，几乎分辨不清他们彼此相貌的区别。
“本堂弟子，凌宁。”
在厉尘介绍之前，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人。因为实在没法不让人注目。在这个充满着杀戮气息，甚至有几分残酷的气氛里，这个看不出半点杀气的女孩子……很难不让人注意。
她穿着“裂魂”级杀手专用的深紫色袍服，依然难掩少女独有的体态。袖中露出雪白的小臂，极难看出是长年与兵刃暗器打交道的模样。这些都不算特异，真正让她一直吸引众人的，是她泛着天蓝色的头发。她没有束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结，仿佛一泓清泉被包裹了起来，依稀倾泻下沁凉的水花。
在场的五人均非庸辈。尽管这个少女周身没有散布任何杀气，但她却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气场。寻常之人与身负武技异能之人，在“羽族”高阶杀手的眼里，是闭上眼睛也能分辨的出的。然而，这个女孩，似乎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气息，让人无法感知她身上蕴藏着的能量。
在平时，每个少年都有专门的老师教授，执行任务也从不交流。黯魂级以上，尤其隔阂。羽族在各地均有分堂。焚明，天水，黯辰分堂与本堂之间虽会共同执行任务，但杀手之间均少有联系。纵使四人极力在脑海里搜寻少女的信息，也没能得到答案。
“你好像有事在担心？”凌宁抬了抬下巴，面向队尾的少年。她挑了挑眉毛，对着少年说。
“嗯，”他回答，“我在名味还订了场子，要是不小心死了，要呆一个月，定金都退不回来。”
四人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厉尘感到身边厉炎已经写满一脸的“你的徒弟是二逼”的表情，干咳一声。
“最后一名。本堂弟子。墨离。”厉尘看向自己的弟子，后者没有应对他的眼神，似乎在研究凌宁扎起的如湖水一般湛蓝的头发。
“墨离？本堂的金牌杀手？”一直未说话的明越开口了。他直了直身子，瘦削的身子挺拔了起来，他饶有兴味地掸了掸衣服，“能和本堂的王牌一起测试，看来我们要好好努力啊，不然被王牌轻易轰杀了，回到分堂也很难重新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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