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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凌宁的手，那个在背后一直没有转过身来的女孩，在他倒下之前，抓住了他的手，他倒了下去，那只手的力量缓冲了身体接触石板的冲击力，或许是神经已经极度疲惫，他几乎没有感觉到痛感。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同样的声音。与先前击退野马群时一样，那是老师的声音。
“测试者墨离，测试者凌宁，遁形术‘雪隐’，合格。”
墨离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感觉从未有过的疲倦。比先前闯过野马阵时要难受百倍。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凌宁按倒在地上。
“你的身体在遭受反噬，不要动。”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清女孩的侧脸，心下有些讶异。
明明经历过那么惨烈的搏杀，女孩的脸……却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沾染到任何的灰尘，也没有因为战斗变得疲惫一些。
他下意识地想抬起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凌宁看着他，开口道：“不用摸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拟的，过关之后都会恢复成先前完好的模样。”
“可是我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就好像脱了水的咸鱼。”墨离没有夸大其词，他感到自己先前不可一世的力量已经完全离自己而去，只剩下无尽的疲倦。
“你使用了这个‘幻瞳’设定之外的力量。”凌宁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这里的一切设定，都是幻瞳的布置者对于测试者的综合能力进行虚拟，再投射到你的脑海中。你掌握了‘燃魂’的心术，显然是长老们意料之外的，因而你必须和现实中一样，自己去承受身体的反噬。”
“你很了解幻瞳。以前经常进来？”墨离知道短时间恢复体力已经不太可能，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凌宁的话。
“你连幻瞳的构成都不清楚，却能自己掌握‘燃魂’？”凌宁根本不回答墨离。
“我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墨离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我只对变强感兴趣。”
“包括这种愚蠢的方式吗？”凌宁冷笑。
“愚蠢的方式不好么？既能帮你逃出洞穴，还能让自己变得虚弱，随时可以被你杀掉。”墨离以牙还牙，他的警惕心始终没有放下过，在他缓慢休息的时候，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女孩的双手。这个看上去如冰山一般冷漠的女孩，除了在洞穴里帮助自己隐藏身形之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与其带着怀疑继续测试，倒不如先挑明最敏感的关窍，把这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抛给对方。
“我有说过我不杀你么？”凌宁几乎一点都没有思考，反而带上了一点嘲讽的笑意迎上墨离的双眼，“就算是再冷酷的杀手，也不可能说杀就杀掉刚帮助过自己的棋子吧？”
墨离也换上了同样的表情：“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杀手，都不会直接告诉想利用完就杀掉的棋子自己的目的吧，不怕自己被杀？”
“你不会。”凌宁再度收起了笑容，“还有三个人比我更想要你的命。”
“哦，难道我们两个不一样么？”
“不。”凌宁又笑了起来，墨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般人笑起来都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暖，这个女孩……说不上为什么，她的笑容里明明没有刻意的讥笑，敌意，或者嘲讽，却总是透着一股凉意，让人看上去总觉得笑容里有自己看不到的表情。
“你是王牌。”凌宁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死，会让所有其他人放心。”
“你觉得我是王牌吗？”墨离忽然发问。
“你很强啊。”凌宁回答，“你的破坏力和爆发力，即使我们剩下的人合力也未必能够抵挡的住。”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墨离说，“如果你悄无声息地接近我，以你隐藏气息的能力，只要在我还没有发现你之前就下手，我必死无疑。其他人也是一样，破坏力和爆发力不是全部。”
凌宁没有马上回答，她的手理了理前额的刘海，方才开口，“王牌并不是不会死，王牌的真正含义是，你永远不知道，留着他，他能够爆发出什么样的实力。”
墨离沉默了。忽然他又笑了，“那你还这么放心地留着我？”
“我也没有把握通过剩下的测试啊，”凌宁漫不经心地回答，“多一个随时可以把自己点燃了来拼命的狗腿子，也没什么坏处。”
墨离一愣，“狗腿子什么的还真形象……”
“知道就好。”凌宁脸上的神色刚刚舒展了一点，马上又凝固了，“看，前面那是？”
墨离这才回想起来，从刚才过关开始，和先前一样，脚下的石板路又开始变成了一条传送通道，开始移动起来。只是他现在的姿势由站变成了躺，感受到的震动不那么大了而已。他费力地转过头，朝着凌宁指的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密林，与先前无光洞穴所在的种遍小树的山谷不同，这是一片树木丛生的繁茂密林，野草也生得极高，树木更是参天而起，挺挺如盖的伞盖下，起码可以站得下数十人。
他定睛看去，在高大的乔木丛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墨离呆住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凌宁，后者的脸色变得僵硬了起来，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逐渐接近中的丛林。
“你能看清吗？”墨离抱着一线希望问。
凌宁面若冰霜，她的眼睛因为高度集中而显得格外吓人，她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鹰隼那般，死死地盯着那片丛林，瞳仁因高速转动而剧烈收缩，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看不清。”
墨离心下骇然。以他俩的聪明，已经一下猜到这个诡异的密林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然而他不敢去确信，因为那场面实在太过可怖。几乎是同时，脚下的石板路忽然加快了移动的速度！墨离本处于平躺的姿势，尚没有受到巨大的影响，原本战立的凌宁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然而她也没有试图站起身来，前面的丛林似乎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住了她的目光。
“只能硬闯了么？”墨离皱紧了眉头，“你该不会只会贴身的兵刃吧？”
“没有你熟练。”凌宁简短地回答。
不用追问，墨离也知道她指的就是自己刚才熟练掌握的“无焘刃”。
“准备。”他死死地盯住前方，没有回头。
凌宁脸上的冰冷依旧，她与墨离一样，眼睛一直盯紧远方的丛林。尽管她知道想在高速移动中看清前方布置的东西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是“羽族”中顶尖恐怖的东西，网。
在传统的伏击中，经常用到两样东西，尖刀和绊马索，前者可以让高速移动中的目标受到极大的伤害，后者则可以将任何仓皇逃跑的人瞬间受制。
然而一切伏击手段，在“羽族”引以为傲的“网”面前，都显得那么粗浅。那闪烁着的光芒，其实便是在阳光下，细密的“网”反射出的亮光。
“网”并不是单纯的牢笼，它本身就是杀伤力极大的武器，“羽族”的“网”，是由极细的金属丝构成的，他们的韧性由本堂长官器械的长老厉海亲自改良，非寻常的金属丝可以比拟。“网”的布置也是极其秘密的，每一张“网”都经过了特殊的安排布置。每张“网”的丝线都是独一无二的，它精准地针对了要刺杀的对象的特点，无论是硬冲，还是闪躲，都是徒劳的，最终被网缚住的敌人，会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尸体。而“网”的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它并不仅仅用来猎杀，通过位置的移动，可以改变切中敌人肌肤的位置，在精准地布置下，他可以绕过人体所有的要害，将敌人变成一个废人，然而却不会死。
距离丛林越来越近，两人都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的冰凉。尽管都是经历过生死之局的金牌杀手，然而对于本堂最残酷的武器之一，墨离和凌宁心下都明白现在自己所在的处境。
“你倒是很镇静啊，”墨离回头对凌宁说，“女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痛哭流涕么？”
凌宁从鼻孔里轻哼一声：“哭什么？哭就不会死了？”
“所以说你镇静啊。”墨离居然笑了，“我说的是脸。”
凌宁微微一怔。被“网”杀死的人，大多血肉模糊，更遑论脸面了，若是对相貌极其珍重的女子，恐怕的确会比丧命更加恐怖。所以墨离会有此问。
“你都快变成一团恶心的烂肉了，还有心情来吓我？”凌宁冷笑，“先把自己的命保住再说。”
“命保不保得住有什么关系，”墨离说，“反正只是个测试。死了也不过通不过而已。”
“哦？”凌宁不屑地一笑，“这种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墨离冷哼一声，“我开路，能策应得好吗？”
“不知道。”凌宁同样冷哼了一声，却战立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两柄接近透明如蝉翼的短刃，刃锋轻薄，看不出轻重。
墨离站起身来，短暂的休息过后，体力得到了一定的补给。与凌宁一前一后，他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感到那股无形的力量正在点滴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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