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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夙染身为宸王妃，接了拜帖，总不好不招待。
恰独孤家两女，昌平小郡主也在，权替她待客一番，未叫凌夙染独木难支，独自对上这位传言中，妖妖娆娆的，口舌伶俐不饶人的晋城夫人。
“听闻和安郡主订了婚，夫家是哪位啊？”大柏氏亲密得拉着独孤安说话。
这位传闻遍身罗绮，满头珠翠的贵妇人，此时多张扬霸道的奢华靡丽，反而铅华洗尽，清秀隽永似二八佳人，无论是对独孤两女，对昌平小郡主，还是对凌夙染，都异常客气和煦。
其余人倒也罢了，凌夙染可是宸王妃。
齐国公身死，齐国公夫人自尽，连他们的独女陈璎珞都落个吊死府门外的下场。
身为其亲眷的大柏氏，能对凌夙染有这样的和颜悦色，莫说几位姑娘们奇怪，连凌夙染自己都觉得诧异的。
独孤姐妹俩，并着夜琉月，专是为凌夙染撑腰而来，怕大柏氏来者不善，是为陈家母女俩讨什么“公道”，登门踢馆。
既大柏氏客客气气，宸王殿下还在作陪，几个小姐妹便也放下心防，纷纷寻了借口离席，留主人家说话。
莫说大柏氏清淡素雅，凌夙染便觉她是什么纯白天真的人，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大柏氏容颜美貌，当得起倾城倾国之姿，想来当初未曾随了夫君殉国，落个如今这样“尤物”的名声，周旋于朝臣显贵之间，已是最好的下场了。
美貌是她的武器，也是裹挟摧残她的利刃。
这样的女子，前往宸王府，自然不会是单纯的寻常交际。
果然，大柏氏说起了自己的妹妹，已经过了头七的小柏氏。
“唐国没了，家族覆灭，唉，我也就只妹妹那么一个亲人了，”大柏氏捏着帕子，垂泪道，“我们姊妹感情自然是好，璎珞侄女，也是我自幼看她长大的。”
大柏氏原也有子有女，但夫君殉国，一双儿女也叫那天杀的带走了。
齐国公与小柏氏，惟有陈璎珞一个孩子。
丧夫又失子的大柏氏，全靠着妹妹的孩子强撑了下来。
如此重之情，又岂会对小柏氏与陈璎珞的死，轻易看开，看淡？
凌夙染隐约觉得大柏氏要追究宸王府之责，只得起身，肃声道：“不瞒夫人，我自是对齐国公夫人以及陈小姐之死心怀不忍，但这件事说破天去，也与我，与我家王爷无关的。您今日若是来追讨个说法的，那也只能说，您找错人了。”
大柏氏目光温柔得看向她，看向凌夙染的小腹，并未觉得她忤逆顶撞，反而含笑问起她腹中胎儿的月份来。
凌夙染看了眼墨玄宸，沉息凝神：“五月有余。”
大柏氏忙起身，拉着她看：“五月余，竟还未显怀，我瞧王妃身量纤细，还当是为保持身形，刻意节食。却不想，娘娘手臂腰肢有力，怀象竟是极好。”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又冲宸王与凌夙染道喜，弄得凌夙染脸上泛起红晕，不晓得她的套路。
墨玄宸却不按着那些弯弯绕绕的套路出牌，瞧大柏氏拉着凌夙染坐好，说起些育儿经来，直接便道：“晋城夫人想是不会有孩子了，早先的儿女也未立住，想来生儿育女一事过了十来年，有些观念也该改一改了。不妨直言今日到访的目的吧。”
凌夙染倒吸一口冷气。
大柏氏还没怎样，凌夙染倒叫墨玄宸呛得咳嗽起来。
“呵呵，”大柏氏看看墨玄宸，又看看凌夙染，神色全然未变，只笑道，“宸王与王妃夫妻俩感情倒好。”
“多、多谢……”凌夙染饮下蜜水，对着大柏氏更是不解。
大柏氏摩挲着茶盏，清愁一叹：“罢，不说明来意，猜来猜去的也无甚意义——今日前来拜访，确实不为追责而来。”
迎着凌夙染狐疑的目光，大柏氏娓娓道来：“当日事生的急，璎珞侄女失踪一事，我也是知晓的。紧跟着我那妹妹就出事。说实在的，当时‘宸王害死齐国公满门’的消息，甚嚣尘上，我也险些被蒙蔽。”
凌夙染低呼：“还有这等传闻？”
她看向墨玄宸，此事他都未曾告诉她……凌夙染想起当日乾清宫外，陛下下令责打墨玄宸板子的事。
当时她又气又心疼，还觉得陛下待宸王也不如从前想的那般好了，事情因由未定，陛下就好似认定了宸王逼死了齐国公似得。
现在瞧来，怕是陛下为了堵上悠悠众口，也是费尽心机。
爱之深，责之切，陛下想的总要比凌夙染多一些。
想及此，凌夙染还为之前对陛下的那些怀疑，起了愧意。
大柏氏自不知凌夙染心思，点点头，便继续言道：“可怀疑的念头一闪而逝——宸王实不必捆着齐国公府一起沉沦的，哪怕为了储君之位。”
墨玄宸目光灼然看向大柏氏，大柏氏不避其锋芒，直视回去：“从前因着妹妹，才上了东宫这条贼船。如今贼船尚未到岸，贼人便要卸磨杀驴，但凡有脑子的，都得想想如何自保，如今我弃船而逃，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凌夙染诧异。
她懂了。
她以为大柏氏是来追责的，结果，人家是要谈判的。
这是要……凌夙染凝眉看向墨玄宸，大柏氏投诚，宸王府可要接了这只金钱袋？
有着前一世的记忆的凌夙染，对大柏氏的认知，便是金钱袋——
凌家有兵权，但父亲与姑父素来清廉，对钱财之事看得极轻。
墨玄奕为天下大事，早期用金银之处，也尤其多。
各处又不太平。
现在想来，齐国公府屡屡献上黄白之物，陈家那群族人，屡屡欺压凌夙染这位皇后，大抵是因背靠皇族，兼之财大气粗？
陈家又无正经营生，子孙又没几个争气出息的。
凌夙染现在想来，真正的金母鸡，大概就是大柏氏吧。
墨玄奕登基后，功臣之中，全无大柏氏名姓。
凌夙染现在想来，墨玄奕非只卸磨杀驴，还有嫌弃大柏氏名声不好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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