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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蝴蝶结系在白灿阳的领口,让他看起来,好似一个漂亮的,安静睡着的娃娃。
“连叔叔阿姨都不见就走,阳阳,你真的好过分……”
“没关系,没有人会再怪你了,你很漂亮,放心吧……”
白灿阳的葬礼,在三天之后举行。
齐霄知道,阳阳一定不喜欢太多人来送他,所以葬礼只来了零星几个和白灿阳最亲近的人。
他们在殡仪馆见了白灿阳最后一面,沉睡的男孩安安静静的被一片盛放的向日葵簇拥,两手交错在胸前,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
那是白阿姨从寺庙里求来的,用以保佑白灿阳来生平安顺遂。
在那一片向日花海中,他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一般。
半个小时后,那个曾经任性的,追在齐霄屁股后面,不停的叫他“齐霄哥哥”“齐霄哥哥”的小男孩,就变成了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齐霄有些木讷的从工作人员的手里把盒子接了过来,在看到上面刻着的“白灿阳”三个字时,齐霄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无法醒来的噩梦。
“齐霄哥哥,我给你留了蛋糕,这是我最喜欢的,妈妈只给我吃两块,我分你一块,别人都没有!”
“齐霄,你为什么不来看我的足球比赛……”
“没关系,我没有很生气,不过你下一次一定要来看哦!我练了很久的。”
“齐霄,你为什么总不理我啊,我过生日,你都不来。”
“齐霄,我喜欢你。”
“虽然我以前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我会对你好的。”
“……”
齐霄的心脏猛然剧痛,他用力的抱住了怀里的小盒,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他再也站不住自己,双膝发软,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白灿阳了。
再也没有了……
……
白灿阳的墓园在这个城市西南郊区的一处山脚下。
这是齐霄特意为他挑选的地方。
从山脚下往下眺望,能看见一片盛开的花海,他想,阳阳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只是,远离城市,一到晚上这里就会陷入一片黑暗。
阳阳那么怕黑,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白灿阳走后,白阿姨悲伤的以泪洗面,几乎下不了床,安葬白灿阳的,是齐霄和白叔叔。
墓碑上的照片,是十五岁左右的白灿阳。
他穿着精致神气的小礼服,对着镜头笑的眉眼弯弯。
齐霄从来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一时间有些出神。
白叔叔用布轻轻的擦了擦照片上的浮灰,声音苍老:“这是阳阳高中第一天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们给他拍的。”
“阳阳从小就不爱学习,考上高中的时候,我们都为他高兴,想着他能有个好的未来。”
齐霄怔怔的看着相片里青涩明亮的少年。
那双盛满了星光的双眸,像窥探这个世界的窗口,让人不由的去想象。
未来,他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大人呢,会成为一个怎样了不起的人呢。
而那时候的白叔叔和白阿姨,又是抱着怎样的期待和欢喜,给自己即将长大的儿子拍下了这张照片。
只是……这一切都成了过去,相片里的少年白再也没有未来了。
墓碑上的数字,将白灿阳的生命定格在二十五岁,和周围其他人比起来,他太年轻了。
他本不应该在这里。
齐霄的心脏又一次痛起来。
“阳阳的后事办完了,我要回去陪你阿姨,今天辛苦你了。”白叔叔佝偻着后背站了起来。
白叔叔走后,齐霄直接在墓碑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糖,轻轻的放在了墓碑前。
他无法直视白灿阳的照片,只看一眼,那种肝肠寸断的滋味,就让他难受忍受,几乎哭出声音来。
他从白天坐到了夜幕低垂,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齐霄慢慢回过头——
贺辞和宋记秋一人捧着一束花,缓缓的走了过来。
齐霄眼神冰冷,从地上站了起来。
贺辞走到齐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弯腰把花放在了白灿阳的墓碑前,鞠了一躬。
宋记秋也正要学着贺辞的样子,弯腰放花,却被齐霄一把攥住了手臂。
宋记秋皱眉:“怎么了?”
齐霄把他带来的花束放回到了他的手里,冷声:“他不需要你来看他,也不需要你的花。”
宋记秋脸色苍白,却还是艰难的扯出一丝笑:“齐霄,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霄:“我让你滚。”
宋记秋的脸色连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贺辞见两个人剑拔弩张,赶紧劝:“齐霄,阿秋以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现在白灿阳不在了,他只是想来祭拜一下白灿阳,没有别的意思……”
齐霄面色像是蒙着一层寒霜,直接打断了贺辞的话:“今天是阳阳入土为安的日子,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他安息,贺辞,你来看阳阳,我很感激,但宋记秋不可以。”
贺辞愣了两下,目光在齐霄和宋记秋身上来回转了好几圈,隐隐约约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白灿阳今天下葬,他自然不想再让齐霄难受,赶紧拽住了宋记秋,小声道:“那我们先走吧。”
宋记秋木桩子一样立在原处,猩红的眼睛,在黄昏中像是厉鬼。
他扯开了贺辞的手,自嘲的笑了笑:“齐霄,我们这个兄弟,以后是当不成了,对吗?”
“滚。”齐霄又是吐出一个字,然后弯腰蹲下身,整理贺辞带来的花。
宋记秋死死的攥着拳头,片刻的沉寂后,他陡然笑了出来。
他把花扔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你当我很想来祭拜白灿阳吗?要不是看着你,看着贺辞,我不仅不会来祭拜他,我还要买几串鞭炮回来庆祝庆祝呢!”
贺辞瞪大了眼睛:“阿秋……你,你乱说什么呢?!”
宋记秋慢慢的走到齐霄的面前,冷笑:“你觉得我没有资格来祭拜他对吗?真是可笑,我没资格,你齐霄就有资格了吗?”
“你可不要忘记了,在白灿阳靠卖屁股赚钱填饱肚子的时候,你齐霄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你管过他的死活吗?在我让你陪我演戏,耍白灿阳的时候,你不是也答应了吗?”
“你和燕阳假装情侣,恩恩爱爱,一起逛街看电影的时候,白灿阳在哪呢?哦对,他在大山里,给那父子三个人轮着捅屁股。”
齐霄的手指一根根收紧,锋锐的鲜花花刺戳入他的掌心,隐隐约约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刺痛从掌心一路往上,连接他的心脏在一起抽搐。
宋记秋也不去看他的反应,继续说:“说白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从头到尾只把白灿阳当一个玩物。你可以扪心自问,在最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看白灿阳的?”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瞧不起他,你只不过是中途爱上了他,然后就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以为对他好一点,让他衣食无忧,说一些一辈子,两辈子的情话,然后你对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开什么玩笑……”宋记秋满眼都是讽刺:“齐霄,我报复白灿阳,是因为他害我不能上大学,刺激我母亲病重,你又因为什么报复他呢?”
“他从小就喜欢你,白家资助你,你却在他车祸的时候,连去看一眼都不愿意。你对白灿阳做的混账事,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你觉得我今天来祭拜白灿阳,会恶心他,我怎么觉得,像你这样,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一副情圣模样,其实只感动了你自己的样子,才更让白灿阳恶心啊。”
贺辞终于从震惊和呆滞中回过神来,他忙的冲上去,拽住了宋记秋的胳膊,拖着他往墓园外面走。
宋记秋“哈哈”大小:“他宁愿死都不愿意留在你身边,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来给他办后事?”
“别看你现在那么伤心,等过个半年,老婆一娶,谁他妈还记得白灿阳啊。”
贺辞咬咬牙,直接捂住了宋记秋的嘴,把人拖走了。
……
天,彻底的暗了下来。
齐霄维持着原来的动作,静默了足足半个小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伸手,轻轻的抚上墓碑上的照片:“你别听他的,我一辈子守着你,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叔叔阿姨。”
从墓园离开,齐霄去了一趟白家。
白阿姨哭了一天,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白叔叔从二楼抱下来一个纸箱子,递给了齐霄。
“这是……”
白叔叔苍白的笑了笑:“是阳阳的一些东西。”
齐霄一愣。
白叔叔:“下午,我让他们把阳阳的东西都收拾好,拿去丢掉了。”
“阳阳的衣服,鞋子,照片,都丢了……”白叔叔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他妈妈看到,会难受,还不如都扔了。这箱子里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想要的,想要就拿走吧。”
齐霄低头,慢慢的打开了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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