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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错误和罪孽，所有的代价和后果，在这一刻通通张开了命运的血盆大口，将他们吸食殆尽。
但面对现实的羁绊和道德的约束，他们没有继续放任自己。
宋清延真正决定要和林慧娴离婚，是在一年多的时间以后了。
那时的沈小曼正在念大学三年级，三年以来，他们心照不宣地把内心的感情隐匿在心里。
只是日复一日的朝夕相处，愈加熟悉默契的心领神会，偶尔视线相接时旁若无人的对视。
压抑着的情感远比肆意散发出来的要更加让人无法自控。
这是人类的动物本性。
狩猎，追求自己尚未拥有的，永远对人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宋舒白三岁生日过了一个月的时候，宋清延正式向林慧娴提出了离婚。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下午，宋舒白在房间里面睡午觉，林慧娴在客厅看电视，宋清延走到她旁边坐下，按了按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林慧娴转过头，皱着眉：“干什么？”
“慧娴，”宋清延轻声说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林慧娴愣了愣。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再叫过她慧娴了。
一向骄傲要强的女人，在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来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宋清延的样子。
他那时候很年轻，很得意，作为她父亲最优秀的学生，说是没有点儿书生傲气，那是不可能的。
骄傲如她，就是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傲气。
可是作为女人，她明显能感觉到，宋清延对她，其实并没有那种意思。
那时的她总以为，什么爱不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宋清延来说，林家是他的恩人，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随着时间的累积，他们之间也会像她的父母那般，彼此携手共度一生的。
只是婚后的生活，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致。
宋清延几乎从结婚开始就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虽然对她言听计从，每个月上交工资，从不与她红脸争吵。
但是，这样的夫妻生活，令她与日俱增地感到挫败和失意。
她羡慕身边人的婚姻，有温度的，有感情的，会因为晚上谁做饭而争吵，也会因为一起看电视而哈哈大笑。
但她和宋清延之间，只有相敬如宾。
她也是从那之后开始，一天比一天变得刻薄。
她想要激怒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见不一样的表情。
她受够了他温和的面庞，从容的沉默，仿佛他的人生至今为止，都是她逼迫得来的一样。
可她当初迷上的宋清延，分明是风华正茂，与父亲交谈之间眉飞色舞，浑身上下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对物理的热爱。
是她错了吗？
是她不应该强求吗？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错？
如果不是她的缘故，她的父亲怎么可能费尽心力地帮他？他又如何拥有现在的名利地位？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家庭。
他有什么资格不识好歹？！
“慧娴，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从宋清延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刻，林慧娴感到自己竭力搭建这么多年的海市蜃楼，刹那间烟消云散，只留一地残渣。
她坐直了身体，似乎想要给自己一点力量。
她干笑着。
“你说什么？”
宋清延看着面前早已黑屏的电视机：“我们离婚吧。”
他又重复了一遍。
结婚六年，林慧娴非常明白，这样的语气和态度，代表了他心意已决。
慢慢的，她笑出声音来。
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宋清延坚硬的侧脸，眼前起了一层薄雾。
但她依然高高地扬起脖颈，不让眼眶里的那一滴泪掉下来。
“离婚？”她的音调高高的，像婉转的夜莺，和说话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沈小曼截然相反。
“宋清延，除非我死了，否则，你想都不要想。”
林慧娴面部扭曲地笑起来，痴痴地看着宋清延面无表情的脸。
她如果如他所愿的和他离了婚，那她这么多年的坚持算什么？
如果就轻易放开他，那她日复一日的自导自演，在外人面前营造了这么久的恩爱夫妻，又算什么？
南柯一梦？
她林慧娴，从来不会沦为任何人的笑柄！
爱？
算了吧，她近乎偏执的疯狂意念告诉她，既然过去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爱上她。
那么，就让他恨她吧。
她是不会让他得到快活的。
他毁了她骄傲的一生，成为她无暇人生里的污点，推翻了她对婚姻和爱情的幻想。
这么轻易就想要丢开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
“慧娴。”宋清延再一次喊了她的名字。
林慧娴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掉落下来。
她变成如今这个刻薄的样子，她不曾感知过幸福的滋味，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
无非是为他一句情真意切的“慧娴”吗？
可在她得到这一句称呼的时候，却是他下定决心要和她分开的时候。
她的人生，从未如此可笑过。
“慧娴，我们彼此耽误了这么多年，小半辈子过去了，就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吧，好吗？”
宋清延的语气里，有深深的疲惫感。
林慧娴不想承认，她依然为他的疲惫感到心碎。
可让她的心已经破裂到连碎片的痕迹都找不到的人，是他。
她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
她没有让宋清延看到她的眼泪，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我不可能离婚，宋清延，我的人生里，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污点。”
说完，她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万家灯火在此刻亮起，星星点点的鹅黄暖灯，昭示着一个个平凡却幸福的家庭。
这是她渴求而不可得的梦境。
她靠着门，缓缓蹲在地上。
从刚结婚时的期待，到婚姻里的失落，到最后报复一般的激怒他。
这些年，她生生让自己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
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她也好，宋清延也好。
谁不是输得彻彻底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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