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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赶去教学楼的时候，沈小曼呆呆地站在栏杆处，眺望着远方的风景。
宋清延看了看周围，慢慢走过去。
沈小曼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宋清延的脚步蹲下。
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有一个猩红的巴掌印。
宋清延险些没站稳。
“你别过来。”沈小曼开口说：“这一巴掌，早晚都是要受的。”
她晒然笑笑：“只是，宋老师，等待我们的，远远不止这个。”
宋清延看着她，久久失言。
沈小曼并没有猜错。
很快，林慧娴向学校递交了一封举报信。
不是关于宋清延，而是沈小曼的。
信里，林慧娴列举了沈小曼的五大罪状。
勾引同学，勾引老师，和男友校外同居，和不同男生约会。
如果说前面四项只是个人行为问题，那么第五项就有点严重了。
学术造假。
林慧娴在信里说，沈小曼上个季度在实验室完成的论文，其中80%都是由实验室其他成员代写的。
沈小曼的处分决定下来的时候，实验室里的其他成员一言不发。
道理其实很简单。
就算沈小曼是无辜的，就算她的论文是她扎根实验室里一个又一个的通宵熬出来的。
但没有人不想看到高岭之花跌落悬崖。
尤其是学术资源匮乏，学术成果艰难的时候。
少一个竞争者，少一个分一杯羹的人，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这时候的同学情谊，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为沈小曼正名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宋清延一个。
系主任委婉提醒他。
陈副校长下了指令，严肃处理学术不端的问题，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绝对不允许姑息养奸。
宁杀错，不放过。
陈副校长，就是当初追求沈小曼而不得的男生的父亲。
环环相扣。
命运就是一个完整的圆。
那天晚上，宋清延找不到沈小曼。
她没在实验室，没在教室，打了电话去她宿舍，她的舍友说已经很多天没见到她了。
宋清延几乎跑遍了整个学校。
最后，他在小食堂最角落的一个位置看见了她。
她点了一份大份的毛血旺。
辣椒铺满了整个汤面，她吃得津津有味，辣椒辣得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像电视剧里那些形容姑娘动情的场景。
宋清延剧烈跳动了整整几天的心，突然就慢慢平和了下来。
他沉默地坐在沈小曼对面，看着她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吃饭。
“对不起。”
他突然开口。
沈小曼看了他一眼：“谁对不起谁？”
宋清延说：“我对不起你。”
“不，”沈小曼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是我们对不起林老师。”
她似乎是在对他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让她来吧，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宋清延和沈小曼真正在一起，已经是沈小曼被学校勒令退学之后的事情了。
那是宋清延第一次见到沈小曼的父母。
当着很多人的面，沈小曼的父亲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宋清延站了出来。
他把沈小曼护在身后。
“小曼是我的学生，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沈小曼的母亲歇斯底里。
“你就是宋清延是吧？小曼就是被你这张嘴骗的吧？啊？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毁掉的，不只是一两个人的一生。”
“你毁掉了两个家庭！”
这一句话，一直伴随着宋清延，度过了很多、很多年。
沈小曼没有再回过老家，没有再出现在任何曾经认识她的人面前。
对于许多人来说，那个拉大提琴很好听的姑娘，那个性格高傲，不爱说话的姑娘，那个对着物理有很高的天赋的姑娘。
似乎彻底消失了。
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宋清延找到她的时候，是在和小区里看别人下象棋。
有个人说，民国街开了个清吧，老板是个姑娘，拉得一手好琴。
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宋清延拉开清吧沉重的木质大门。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他和台上的人四目相对。
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边，听她拉完了一首曲子。
宋清延看着她，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听到她的琴声。
那时的他不曾看清她的面容，却依然遥远地和她对视。
而现在，他们相隔不足十米。
清吧里稀稀散散的人群，都是学生模样。
大家身心舒适地和周围人聊天。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神色怪异，穿着也不够时尚的中年男人。
没有人用奇异的目光审视他们。
没有人认识他们。
宋清延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服务生走过来，问他想要喝什么。
他说：“你们老板，喜欢喝什么。”
服务生看了一眼台上的沈小曼，笑了笑说：“我们姑娘喜欢喝长岛冰茶。”
“好，”宋清延说：“那就，两杯长岛冰茶吧。”
那天晚上，宋清延跟着沈小曼，回到了她在外面租的一个小小的一室一厅。
至此以后的许多年，那里都是他们的家。
他们见不得光、但自食其乐，犹如井底之蛙一般的家。
纵使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在那段时间，他们依然平静却罪孽地相爱。
宋清延没有再回他和林慧娴的家。
所有的感情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急转直下。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就像很多年以后，沈小曼窝在家里的沙发看的那部电影。
女主角在私奔前反悔，对男主说。
“如果我们的爱情，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那么往后的每一天，我们的爱都会在愧疚和自责中消弭。我不愿面对那样的你，也不想你面对那样的我。”
沈小曼看得泪流满面。
但她和宋清延，已经没有回头的资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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