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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处置五郎，总要先有个章程，明日再叫中书拟旨才是。”
皇后擦了擦泪水，正了身子道。
皇帝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般，显出十分的疲态：“依皇后看，该如何处置？”
“五郎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皆是因咱们宠溺之故，依臣妾看，不如便给他封个郡王，远远打发出京城去吧。”
皇后心一横，还是说了出来，要让自己的亲骨肉远远离京，她心中怎能不痛。
皇帝也是一惊，没想到皇后能做到如此地步，但他是帝王，自然也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
“如此，便叫他到云州去吧。”皇帝松了口。
云州是帝后的故乡，五皇子虽是在皇城出生，总有些香火情在，皇后细想了一阵儿，也觉得那里是最合适的，便点头道：“都听陛下的。”
又想起犹在病榻的曹氏，便和皇帝道：“曹家那个丫头……”
皇帝心中犹觉难过，也不欲管这些，挥手道：“此事你做主便是，待曹丫头醒了你问问她，是和离归家还是仍跟着老五，都随她的心意吧。”
皇后心中也是如此想头，点点头应了。
当晚皇帝没宿在立德殿，在书房待到半夜，才起身去了曲兰台的赵才人处。
他今日心神俱疲，去听了赵慧弹琴，才觉得舒畅一些。
当夜风平浪静，翌日皇后去了承风殿，许太医迎了出来，只道五皇子妃已无大碍，现下也清醒过来了。
他欲言又止，皇后却已明白一二：“她闹了？”
许太医躬身道：“悲痛亦会伤身，五皇子妃自醒来便滴水未进，连药也不愿吃了，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啊。”
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去看看她吧。”
内室门窗紧闭，拉着厚厚的帘子，曹氏躺在床上，连泪水也流干了，只双眼无神地盯着一处发呆。
身边有宫女在苦劝她吃药，她却像听不见似的，仍是呆呆的，从前那样泼辣跳脱的一个人，如今竟像泥塑木雕一般，了无生气。
皇后有些不忍，还是上前去了，把宫女挥退，坐在床边的绣墩上。
“孩子，是老五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别苦了自己。”
曹氏的泪突然滚了下来，她从昨日夜间醒来，已哭了太久，本以为没有泪水了，不想还是断线珠子一般掉。
“娘娘，我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公主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也日日悔恨。
可我总觉得，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无论宫中多少人冷言冷语，我都想把他生下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结果他性命的，竟是他亲生的父亲，娘娘，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嘶哑，皇后拍了拍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无力地安慰道：“孩子已经没了，大人却还得好好活着。
你心中有气只管冲着老五发，冲着我发，可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曹氏只低头闷声不语，皇后便把昨日和皇帝商议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陛下和我的意思，老五要去云州，你若不想再见他，便仍留在京城。
若是和离，便好好儿地送你回曹府，从前种种只当没有过。
若不想和离，就仍在京中做郡王妃，陛下已下令在京里修建郡王府，待建成了你便住过去，他仍去云州，你们不见面，也省得伤情。”
曹氏表情终于有些松动，她没想到帝后会退让至此，更没想到他们会狠心把陈洵赶出京城——本朝没有分封之说，郡王被打发出京，无异于发配了。
她抬起头，却没说自己要如何选，反道：“娘娘费心了，妾想用些东西。”
她想吃东西，皇后自然欢喜，一迭声地唤人伺候五皇子妃用膳。
曹氏用了膳，又吃了药，脸上眼见有了些血色，心中也涌起一股劲儿来：陈洵，你既避我如蛇蝎，我又岂能让你如愿！
这般想着，眼里也显出几分凌厉之色，她不动声色地把心思收起来，才对宫人说：“请娘娘进来吧，只说我有事回禀。”
皇后还在外头等着她决断，听了宫女的回话很快便进来了。
见宫人端着托盘鱼贯而出，曹氏才开口道：“娘娘，妾身既已嫁给五皇子，便该夫妻同心，昨日之事虽叫妾身痛心，却也知殿下他不是有心为之。
况且也是妾身有过在先，才叫殿下不喜，妾身愿随殿下去云州，只盼他能明白妾身的心意。请娘娘成全！”
皇后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不由有些怔忪，随后便思考起曹氏的用意，她惯于揣测人心，是以对曹氏方才所说只信了三分。
但转念一想，到底是儿子欠了她的，自己又何必算得这么尽呢，便是曹氏有些什么企图，也是老五应该受到的教训。
想到这里心下一松，便道：“罢了，既已说了都随你决断，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老五此番去云州不是去享福的，你可要心中有数才是。”
说着又加了一句：“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想反悔，先前所说的话也还算数的，留在京城，你依然可以风风光光地做郡王妃。”
曹氏把头低下去，咕哝了一声“是”。
皇后见苦劝无果，便也不再勉强，嘱咐她两句好好保养身子，便离了承风殿。
皇帝的旨意在第二日发出，不免又惹得朝野震动，皇帝总共三个儿子，如今一个被废为庶人，囚禁在府中不得出入。
一个又被流放般赶出了京城，却没细说原因，御史们自然要上奏，奈何圣旨上说得明白：皇帝近来常梦见先祖，思念故土，因此派幺子回乡代为祭奠。
只是这一去还回不回来便未可知了，皇帝拿“孝”字做挡箭牌，便连右相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御史虽仍有奏本，却都被皇帝留中不发，朝堂上甚至没说起此事，仿佛五皇子，不，如今已是恭义郡王了，仿佛他只是出去游玩，并不值得放在朝堂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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