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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眼神中带了一丝探究。
他来疫区是为了看楚怀远如何应对瘟疫,万万想不到这位有求雨之术的小郡主,还想寻找克制瘟疫的法子。
他沉思了片刻,“郡主为何会想寻找克制瘟疫的法子,您是郡主,应该在凤京好好享受荣华富贵,这里太乱太危险,不是郡主应该来的地方。”
王秋微顿,似乎察觉自己这样说有些不妥,又添了句,“您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也感激您,希望您可以好好的。”
这样便不会让人觉得自己管太多了。
傅如欢不想他会有此一问,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的人在这儿。”
她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王秋怔了怔,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郡主……有喜欢的人了?”他的情报网中从未听说傅如欢有喜欢的人,甚至连以前和楚行的定亲都解除了,看来底下的人这段时间又放松了,该好好调教调教。
“恭喜。”王秋诚恳道,垂下的眼眸遮住那一丝暗光,心中飞速过滤着傅如欢可能喜欢的人。
傅如欢不是普通人,她喜欢的人,必定也是不凡的,这里是疫区,都是患了瘟疫的百姓,能有谁……
这样想着,他猛然一停,不对,难道是……
“谢谢。”傅如欢跟他道谢,唇角微微勾着,笑容可爱又腼腆,显然很享受这种被祝福的感觉。
“是摄政王吗?”王秋突然问。
傅如欢诧异地挑眉。
王秋咳了几声,“郡主乃天眷之人,相信能看上的人定当不凡,眼下疫区,只有王爷能配得上郡主了。”
傅如欢没想到他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出来了。
虽然她没有想藏起来的打算,但也没想过这么快就公布。
她眉毛拧成毛毛虫,见周围无人,便悄悄压低了声音,“你很聪明,但是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这话完全听不到威胁的意思,就像是很普通的朋友在讲悄悄话,她弯着腰,两人距离也变近了。
王秋呼吸一滞。
“郡主放心,我不会乱讲的。”他定定心神,唇角勾了一个十分浅淡的笑,傅如欢有注意到,但是眨眼就消失了,她便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傅如欢点点头,直起身子,“那你跟我来吧。”
她说罢转身往回走,王秋站起来跟上,两人走到一个周围比较安静的帐篷前。
“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还缺两个人,会再找回两个,里面还有四个孩子,希望你们和平相处。”傅如欢简单提点。
王秋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哑然。
和四个孩子相处她还要特意提点一番,难不成自己像是会欺负孩子的人吗?
傅如欢在疫区转了一圈,又找回一个孤寡老人和一个怀了孕的妇人,为方便照顾,她让人把帐篷中分成两部分,老人和妇人以及女孩在里面,剩下的都在外面。
王秋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过来了,只有一件披风,还是傅如欢给他的那一件。
他见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最靠近帐篷门口的地方,冷风嗖嗖的,一句话没说,直接坐下来。
地上铺着草席,草席上是被褥,这里的被褥不知道比之前他睡的帐篷好了多少,干干净净一点儿异味儿都没有,就是冬日地面冰冷,睡在上面冷意都能刺进骨头里。
两个官兵抬着火盆进来,将帐篷里的火烧的旺旺的,很快整个帐篷就暖和起来了,王秋试着,似乎比他之前那个帐篷还要暖和。
傅如欢一直没出现,倒是有人进来送饭,他看了眼,竟然还有肉食。
他在疫区待了好几天了,头一次看见肉食,虽然只有肉丸子,但那也很不容易了。
菜是一大盆,饭也是一大盆,有准备碗,让他们自己盛,王秋记得其他帐篷都是负责给盛好饭菜,多了没有,少了也没有。
这个帐篷的量,七个成年人都足够了,更别说还有四个小孩子。
里面的人听见有人送饭的声音,也紧跟着出来拿吃的,生怕慢一步饭就没了,尤其是四个小孩子,个个饿的面黄肌瘦,活像饥荒逃难来的,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王秋,好像生怕王秋把他们的饭给抢了。
王秋,“……”
他想了想,先拿起碗,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菜和一大碗米饭,放在铺盖旁边,剩下的就不管了。
不管别人如何,他要先保证自己的食物。
见他不管了,四个孩子根本不管老人和怀了孕的妇人,尤其是那三个男孩,疯了一样上手直接抓肉。
刚出锅的菜热气腾腾,烫的很,老人没力气起来,那妇人见状还没来得及制止,那个男孩已经嗷的一嗓子把手缩了回去。
一只手上全是菜汤和闪亮的油花,还泛着红,看样子是烫的不轻。
但他并没有气馁,左右看看,一把拿起筷子,开始挑肉吃。
他旁边的两个男孩子有样学样,也拿着筷子专门挑肉,女孩力气小,被挤到一边儿去,三个男孩子直接霸占了整个菜盆,女孩急的快哭了。
妇人似乎被气的不轻,“这一个个的,怎么连教养都没有,吃饭直接用手抓?!”
被抓了的饭菜他们还怎么吃?不脏吗?
她心里着急,可是挺着一个大肚,怕被冲撞了,她也不敢直接往前,毕竟八九岁的男孩子,看上去面黄肌瘦,其实力气也不小了,尤其是为了护食,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不知怎的,吃的好好的,一个男孩的肉突然被另一个抢了,他直接扔下筷子,一拳头砸上去,两个小的滚作一团。
王秋刚端起饭碗,那头就打起来了。
他也没阻住,就那么当看热闹,一边看一边吃,吃的还津津有味。
妇人见一下子少了两个人,连忙拉着女孩过去,拿起碗盛饭,又盛了不少菜,只是肉被挑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白菜,最后还不忘把老人的也盛出来,端到里面,隔绝其他人的视线。
反正她这个样子,别的也管不了,就不管了。
傅如欢来的有些晚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因为帐篷一下子少了一半人住,空间空闲不少,刚好方便了两个男孩打架,被褥都掀的到处是。
她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看看烂七八糟的菜盆,再看看两个打的鸡毛乱飞的孩子,她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都别打了。”她沉声道,已然有些不悦。
两个男孩没听见,依然打的很带劲。
“都别打了!”傅如欢又大声说了一遍,终于把两个熊孩子训斥停了。
谁知,那个年龄偏大的男孩扭头朝她看过去,眼中满是厌恶,“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事?!我们想打就打,你管得着吗!”
傅如欢被气笑了。
“是是是,我是管不着你们打架,但是我能管得到你们吃的饭,从现在开始,谁再打架,都别吃饭了!”
男孩眼中明显闪过惊惧,又不想这么妥协,恶狠狠地盯着傅如欢。
傅如欢有些头疼。
这四个孩子都是疫区比较可怜的,似乎没有父母管,她才带过来,本以为他们有个比其他帐篷舒服的地方休息吃饭会念恩情,结果和她想的恰恰相反。
“看来你不想在这儿待着。”傅如欢冷静下来,也看出了这个男孩才是最大的刺头,她转头去外面喊人。
很快来了一个官兵,傅如欢示意他看向男孩。
“这个孩子从哪个帐篷带来的,再送回去吧,我另去寻一个人过来。”
她是郡主,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官兵想都没想,直接上前把男孩扣住,带出去了。
男孩终于有些后悔了,试图反抗,但是根本反抗不过一个大男人的力道,很快就被带走了。
一时之间,整个帐篷都安静的很。
窝在里面的妇人和老人也不说话,外面的两个男孩和王秋只知道吃。
傅如欢也不在意,寻了凳子坐下来,一字一句给他们立规矩。
“这个帐篷是我的,你们从今天开始,一直到瘟疫结束,都由我来带领,不听话的一律赶出去,听话的有肉有饱饭吃,懂了么?”
她主要是说给三个孩子听的,大人只要稍微聪明些,都懂得该怎么做。
见没有人敢反抗,傅如欢满意地点头,正想继续说,王秋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她立马朝他看过去,眯起眼眸。
这个时候笑,难不成是对她说的有意见?
王秋立马敛起眉目,“请继续。”
傅如欢看他还惦记吃饭,不由瞪他,“笑什么笑,刚才那两个孩子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劝一劝?”
王秋,“……”
“里面那位夫人和老太太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是你可是一个大男人,青壮年,怎么还制不住两个孩子吗?”傅如欢教训他。
王秋自知理亏,乖乖受了教训,一声不吭。
终于等傅如欢满意了,才重新离开帐篷。
她一走,王秋就放下手里的碗。
其实他根本没有多大的胃口,不过是看傅如欢在这儿,才抱着碗装模作样罢了。
帐篷里面的女孩抱着空碗出来,见一点儿饭都没了,不由露出失望的表情,看看自己手里的碗,把碗和盛菜的空盆放在一起。
她左右看看,另外两个男孩也吃完了,只剩王秋碗里还有大半碗,里面还有两三个肉丸子。
女孩咽了咽唾沫,见王秋似乎挺和善的模样,便走过去问,“叔叔,你吃饱了吗。”
王秋靠在帐篷上,轻笑一声,瞥着她,“小姑娘,你觉得叔叔吃饱了吗?”
女孩一愣,“我觉得叔叔吃饱了。”
“可是叔叔没吃饱怎么办?”王秋在疫区生活这些天,哪里不知道这女孩是什么意思,大概是看他已经吃的差不多,特意来要吃的。
女孩眼中刚升起的光芒一下子就淡下去了。
“那叔叔继续吃吧。”她恋恋不舍看了饭碗一眼,里面还有好几个肉丸子呢。
“叔叔不想吃这些了。”王秋又道。
女孩立马紧紧盯住他,那眼神有些期翼有些小心,看的王秋挺有意思。
“那,那叔叔可以把这碗饭给囡囡吗?”囡囡问的很小心,语气也很轻,眼睛中带着水雾,眼角微微上挑着。
王秋只觉得这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和傅如欢的有些相似。
都是同样的杏眼,眼角同样微微朝上勾着,十分漂亮。
囡囡的五官并不是多么出色,但是这双眼睛,当真给她加了不少分。
王秋不由自主想像,假如是傅如欢眼中含着水雾,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沉下眸子,“去吃吧。”
囡囡一下子就笑开了,看看地上菜碗和饭碗,直接把剩下的菜倒在饭上,抱着一大碗站起来,声音也清脆不少,“谢谢叔叔。”
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雀跃,显然是非常高兴的。
王秋微微一笑,“不客气,叔叔话还没说完呢。”
囡囡眼中闪过疑惑,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乖乖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讲。
王秋在她的眼神下,缓缓绽放出一个更大的笑容,“等你吃完了,喂得白白胖胖,叔叔就可以吃你了。”
他这话只是逗乐子的,囡囡却当真了,水灵的大眼睛一下子弥漫上眼泪,要哭不哭,看着很是可怜。
“我不好吃的,叔叔别吃我好不好。”囡囡带着哭腔。
王秋看着甚是有意思,这孩子不愿被吃竟然也不会逃跑。
他还要说什么,傅如欢领着另一个女孩进来了。
她本以为换走一个刺头帐篷里应该能安生不少,结果自己赶出去片刻功夫,王秋这家伙就把人乖乖巧巧的小姑娘给惹哭了。
傅如欢一脸不善地盯着王秋。
王秋心道坏了,没来得及开口哄孩子,囡囡就把手里的饭碗扔给王秋,一下子扑到傅如欢身旁,躲在她身后,小手小心地没有碰到傅如欢。
“姐姐,那个叔叔是坏人,他说要吃掉囡囡!”囡囡软软糯糯地说道。
傅如欢面无表情,“囡囡乖,囡囡别哭了,姐姐保证他不会吃掉囡囡的。”
囡囡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秋。
王秋无奈了。
顶着傅如欢目光的压力,他只好妥协,“囡囡乖,叔叔刚才都是开玩笑的,不哭了,来叔叔这边。”
囡囡警惕地望着他,不为所动。
王秋只好从怀里掏出一块纯白的暖玉,拎着玉佩的绳子晃了晃,诱哄道,“囡囡,别怕,来叔叔这里,叔叔这里的好东西给你。”
囡囡的目光顿时挪到那一块玉佩上,她虽然只有五岁,却也知道好坏。
这个东西晶莹剔透,一看就能卖好多钱。
王秋的举动一下子触碰到她幼小的心灵。
囡囡盯着玉佩不挪眼了。
最后她看看傅如欢,见傅如欢没有阻止,便迈动小腿,走到王秋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玉佩。
王秋满意了。
“囡囡收了叔叔的玉,就不能生叔叔的气了,知道吗?”
囡囡看看他,半晌才慢吞吞地点头。
她挺喜欢这个石头的,石头很漂亮,就勉强原谅这个叔叔了。
王秋终于哄好孩子,看向傅如欢,想邀个赏,结果发现傅如欢的注意力早就不在他这儿了,而是低声跟她刚领过来的女孩说着什么。
那女孩年龄也不大,却是这些孩子里面最大的,看上去有十二三岁了,已经懂事了,傅如欢说什么她都点头答应。
姜芜端着一托盘的碗走进来,“郡主,你要的东西好了。”
碗中是傅如欢特意准备的异能水,她打算让这七个人先把异能水喝了,看看对瘟疫有没有效果。
囡囡看见药碗,就苦着小脸。
在这里每天都要喝这种苦苦的水,真的好难喝,她不想喝了,每次喝都几乎要吐出来。
傅如欢扫了那七碗热气腾腾的异能水一眼,对姜芜吩咐,“给他们一人一碗喝了。”
姜芜颔首,把异能水分下去,一人一碗,然后站在帐篷里等他们喝完。
其实她有些好奇这些水是干什么的。
明明就是单纯的水啊,为什么会让她煮开了给这些人一人一碗。
难不成这水还有治病的功效?
囡囡拿着碗,发现竟然是干净的水,不是那种苦苦的药汁,顿时睁大眼,她喝了一口,眼睁的更大了,圆溜溜的。
“这个水好好喝。”
王秋也分了一大碗,他望着碗里清澈见底的水,眼中闪过深思,见其他人都喝了,他也端着喝起来。
只尝一口,那种清冽甘甜的感觉立马让他睁大眼。
这水……真的挺好喝。
别人都喝完了,他也三两口直接将水全部喝掉。
姜芜一个个将碗都收回去,见他们喝了水什么感觉都没有,心中暗暗奇怪。
难不成就是郡主善心大发,看帐篷里住的人喝的都是冷水,所以才让她给他们送热水喝?
尽管心里纳闷的很,她依旧什么都没问。
喝过水,傅如欢便让他们都休息,说明天再来看他们,然后转头离开帐篷。
王秋眼神一直追随着傅如欢的方向,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低头想后面的打算。
一歪头,发现囡囡还没走,大眼睛圆溜溜看着他身上盖的披风。
这披风毛茸茸的,摸着好舒服,盖起来一定很暖和。
王秋一眼就看透她的想法,挑挑眉毛,“怎么,囡囡想和叔叔一起睡觉?”
正常人家就算是五岁的孩子,也早就应该教导什么叫男女大防,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但囡囡从小就是流浪儿,没有父母,自然也没有人教导这些,听见他的话,当即眼神亮亮地点头,顺便开心地道谢。
“谢谢叔叔。”
王秋,“……”
失算了失算了。
*
不远处,胡太医从一个帐篷中查视出来,发现不远处竟然又多了一个帐篷,他虽然人老了但是记忆力不差,他记得明明昨日还没有那个帐篷的。
“你在册子上翻一翻,那个帐篷中都是谁?”胡太医对身边的药童道。
药童点头,细细查看册子,却没发现关于那个帐篷的记载。
“胡太医,那个帐篷不属于您管,您不用管了,册子上没有记录。”
胡太医皱起眉毛,“这帐篷明明就是咱们这边儿的,你去问问,怎么回事?”
他和几个太医将疫区瓜分负责,各自研究,这一片都是属于他的地方,病人都是他管,冷不丁怎么会突然多了个帐篷?
药童应声,寻了人去问,很快就问出结果跑回来。
“胡太医,吴将军说那是郡主负责的帐篷。”
胡太医一愣,“什么郡主,哪个郡主?”
他刚问完就想起来了,前天听说灵望郡主来雁翎关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想着郡主奋不顾身来雁翎关安抚百姓,也算是一件好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灵望郡主竟然来疫区了,还单独让人安排帐篷。
简直胡闹!
“设帐篷做什么,那帐篷里有病人吗,难不成郡主闲的无事,来疫区住帐篷吗?”胡太医有些恼。
就算是郡主又能怎么样,灵望郡主的美名他也知道,会求雨之术,很多百姓都对她感恩戴德,但这能干什么,她不会医术啊,不会医术来疫区不是捣乱吗?
“有,听说郡主挑了七个病人在里面,要研究克制瘟疫的药方呢。”药童没听出胡太医的意思,还帮着傅如欢说好话,“灵望郡主真是个好人。”
胡太医忍不住看他一眼,“她会的是求雨,不是医术,来了也没用,只会白白搭上一条人命。”
他叹了口气,左想右想,灵望郡主好歹为大雍求来了雨,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若是绝命雁翎关也太可惜了。
“王爷呢,我要找王爷。”他对药童道。
*
傅如欢安顿好帐篷中的人,晚上回到住处,在府上找了一圈,没看见楚怀远的影子,便猜测人应该是在书房。
她人还没走到书房门口,便听见书房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准确来说,是单方面的争吵。
好像是那个叫老胡的太医从疫区出来了。
他是太医,虽然患了瘟疫也是有特权的,加上一路他都有注意自己不和别人接触,并且直言自己有重要的事情找王爷,轻而易举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老胡在太医院已经二十多年,本没有意外,他很可能是下一任院正,很多人对他爱戴有加,而如今,大家都知道,他怕是出不去雁翎关了,心中都存了些怜悯之心。
楚怀远心知胡太医很重视瘟疫的事情,以为他有急事,特意追着自己来府上,结果见了他,才知道胡太医竟然是因为傅如欢过来的。
“郡主不适合在疫区待着,她不会医术,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老臣请王爷将郡主带出来,禁止她再进入疫区。”胡太医一板一眼道。
徐绍恒目光犹豫地看向自家王爷。
别人都不知道傅如欢会医术,但是他们是知道的,甚至,傅如欢的医术指不定比太医更高明。
“太医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楚怀远反问道。
胡太医一怔,“难道这个不足以让老臣过来一趟吗,郡主不通医术,疫区中到处都是人命,若是她治出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楚怀远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也不喜有人质疑他的决断。
这个时候,就该轮到徐绍恒出场了。
“胡太医,您这样想,疫区的人都染了疫病,就算再出人命,也不会比现在等死更差的结果了,对不对?”
这确实是一种安慰人的方法,但是胡太医听了更生气了。
“但是郡主并不会医术,她能研究出什么?那些人都是人命,难不成死前还要遭受一番折磨吗?”胡太医反驳道。
徐绍恒奇怪极了,“胡太医并不是郡主,怎么知道郡主不会医术?”
这话把胡太医给问住了。
“郡主会求雨之术以前,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家,应当在家中养个花儿绣个草儿,世间会医术的女子本就稀少,精通的更不多,万里挑一,老臣不认为自己这么幸运,刚好就遇上一个本领大到可以解决瘟疫的女神医。”
胡太医年纪虽大,怼人却不落下风,将徐绍恒说的哑口无言。
最后徐绍恒无法,只能把楚怀远重新搬了出来,“这是王爷的命令,此次来雁翎关赈灾,是皇上的意思,太医若是有其他疑问,请与皇上讲吧。”
胡太医一噎,气的不轻。
“好好好,那老臣连夜修书一封,进给皇上,看皇上会怎么讲!”
他哼声,袖袍一甩,转头就走了。
徐绍恒松了口气。
无妨,原因修书修就是了,等到凤京不知几天之后,皇上那边儿再返回旨意指不定瘟疫也有个结果了。
见胡太医要走,药童连忙跟上,两人在书房外头遇见傅如欢。
傅如欢一身天青色长裙,竖着双丫髻,尽显女儿家娇态,落在胡太医眼中,就是个小姑娘,完全和大夫二字搭不上边儿。
药童连忙对傅如欢行礼。
“郡主。”
傅如欢轻轻点头。
胡太医却只是看她两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芜见他这样忽视人,不禁嘀咕,“从来没听说,胡太医是这样一个不重视礼数的人。”
只可惜胡太医已经走了,听不到她的话,若是听到了,恐怕又要气的三佛出世。
徐绍恒从书房中出来,见状笑了笑,“胡太医做了二十几年太医,虽然性子古怪些,礼数却是周全的,现在大概……”
他说着,笑容渐渐淡下去。
姜芜忽然想到这个太医就是不慎患了瘟疫的那个,便明悟了。
人死将至,谁还顾忌的了那么多。
本从疫区出来一个人,足以让傅如欢好好关注一番,但现如今了解了这场瘟疫的强度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强,她便放松了些,最起码不是悄无声息就感染一群人的瘟疫。
她踏进书房,见楚怀远面色平平,转头朝徐绍恒和姜芜看了眼。
两个做下属的十分自然就懂了她的表情,纷纷退下了。
楚怀远今日倒是处理完了折子,正拿着一卷书看,傅如欢凑过去扫了眼,竟然是和医术相关的古籍,还是一本毒医的孤本。
她有些惊奇,“你怎么也看上医书了?”
楚怀远神色略有疲倦,他抬手揉揉眉心,“百年前曾有一场瘟疫,但是皇宫的藏书楼中只是略有记载,一笔带过,我今日找到一个记载详细的,便想着多看两眼,看看这两场瘟疫是否有相似之处。”
傅如欢非常贴心地来到他身后,将手指搭在他脑袋上,一轻一重地按摩着。
“那你可看出了结果?”
“恩。”楚怀远沉沉应声,“两场瘟疫确实有很相似的地方,比如说红斑,百年前那场瘟疫的特征主要是红斑,且随着时间流逝,依然是红斑,不会有变成黑斑的特点,周期也比这次瘟疫染上到发作时间长,大约是十五天左右,此次瘟疫足足比那一场快了一半。”
本来傅如欢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世间瘟疫这么多种类,相似的更是少之又少,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刚好两场瘟疫师出同源。
但此时一听,貌似确实特点相近了些,很像是瘟疫的进化版。
傅如欢忍不住皱眉,“上面可有说到药方,上一场瘟疫的药方?”
“没有。”楚怀远语气突然沉重不少,“那一场瘟疫,并没有药方。”
傅如欢莫名听懂了。
没有药方,也就是说,那场灾难里面,得了瘟疫的人,全部都死了,最后死绝了,瘟疫才自己消失。
傅如欢冷不丁就想到他们在人死后挖坑埋掉的场景。
这种处理尸体的方式,确实有风险存在,万一有心者,想要在这个时候制造一场瘟疫,说不准……
她心里一咯噔。
“百年前那场瘟疫,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傅如欢心跳有些加速,隐隐察觉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秘密。
“夏日,大约八九月份。起源是因为一次水灾,正好和此次相反,咱们是因为旱灾死了太过多的人,那场瘟疫是因为大雨连续下了七天七夜,淹死了很多人,最后尸体腐烂,才变成了瘟疫横行。”她想知道,楚怀远也不问为什么,一点点讲给她听。
傅如欢拿了笔和宣纸,一点点把他讲的记下来,并且分开和自己知道的瘟疫特征做了个不同的对比。
“那一场瘟疫的地点,不是在这儿,而是在边境的一座小城,瘟疫发生后,大雍和南明都有不少人感染上瘟疫,对此采取了不同措施。”楚怀远看古籍的想法就是希望可以找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但或许是以前有些落后,那些用来处理瘟疫的法子,竟然还比不得他如今用的。
他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怎么讲。
“味道呢。”傅如欢提问他。
楚怀远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是患了瘟疫的人死后的尸体的味道。
这瘟疫很是奇怪,人死后尸体会发出一股烂果子的味道,味道大到可以直接把尸体本身的尸臭掩盖,百年前那场瘟疫,好像……也是如此。
他骤然冷静下来。
“也是这种味道。”
傅如欢手中的笔顿了顿,才在纸上写下来。
她心中大约有了盘算,将纸拿给楚怀远看。
“相信你心里应该也差不多猜到一些了,你看看这张纸,首先,这两场瘟疫的特征有些许相同,分别表现在红斑,以及死后尸体会发出烂果子的味道,这说明两场瘟疫,很有可能是师出同源,更像是百年前那场瘟疫变的更厉害了,其次,按照时间来看,那场瘟疫的时间是夏日,理应不该这个时候出现,还是在万里之外的雁翎关,又刚好是九城十八关此时人最多的地方,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不用她说,楚怀远心中已经闪过诸多猜测,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唤来徐绍恒吩咐,“去查最近两个月,是否有人去过恒城。”
恒城就是那个爆发过瘟疫的城池,自从瘟疫过后,整个恒城已经不再有人住了,俨然成为一座死城。
当时大雍南明对其避之不恐,未曾对里面的人进行处理,因此可以说是横尸遍野也不为过。
徐绍恒开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恒城?”
“百年前那场瘟疫的发源地。”楚怀远就说了这么多,剩余的让徐绍恒自己查。
徐绍恒走后,吴胜匆匆忙忙拿着一份名单来了府上,焦急的满头大汗,“王爷,王爷你看,这是雁翎关又出现的病人,都是患了瘟疫的,这次足足有七十多人。”
他每日都要把统计的患了瘟疫的人名单送到楚怀远手里。
楚怀远粗略扫了眼,沉下眸子。
“不对,已经过去这些时日,按理说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多了。”
虽然这些日子患上瘟疫的人数在减少,但雁翎关剩余的普通百姓也在减少,如今只剩原先的一小半,前两日眼看一日比一日少了,怎么昨日反而多了十几个人?
吴胜摸摸脑袋,“会不会是,底下还有咱们疏漏的,不愿意将人交出来被藏起来的患了瘟疫的人?”
楚怀远沉吟,“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
他赶来雁翎关的第一日,已经派人将整个雁翎关百姓家中都搜过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一个遗漏。
就算真的有遗漏,周围邻居也会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前往总兵府报官,还能拿到十两银子的赏银。
“你命人去排查整个雁翎关,任何可疑的地方都细细检查一遍,本王怀疑是有人故意将瘟疫散播在雁翎关,最好重点排查那些经常有很多人接触的地方。”楚怀远看看手里的名单,斟酌道,“你和本王一起,挨个儿去拜访这些人家询问。”
吴胜一惊,“王爷千金贵体,怎么能亲自去拜访,还是属下派人去就是了。”
楚怀远淡淡瞥他,不是他想去拜访,而是他觉得吴胜去了可能发现不了什么,会漏掉关键线索。
“我也去。”傅如欢拉住楚怀远的手臂,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他。
“你在府里。”楚怀远想都不想。
“我就要去。”傅如欢拉着他的袖子晃啊晃。
这次楚怀远没吱声,低头看她,没再反对。
傅如欢眉毛弯起来,走到时候顺便拿了一块桌上摆放的糕点,三两口吃掉填肚子。
楚怀远这才想起他们都还没用晚膳,正欲抬起的步子突然顿下。
“不然我们用完膳再去。”
傅如欢摇摇头,“不行不行,要赶快搞清楚瘟疫的来源,不然明天还会有几十个患了瘟疫的人,如果今晚走一趟可以救下这么多人,自然是好的。”
时间不等人。
楚怀远低眸望着她,不得不说,傅如欢这番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每日看着一条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流逝,都会十分无力。
但他能力有限,即便可以保家卫国,却救不下已经死去的人,只能尽力挽回剩下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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