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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棠眼神呆滞，双臂环着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四周是暗淡的灰色，只有窗帘下的光亮是这单调沉闷中唯一的变故。
前不久从餐厅离开后，她并没有由着心情四处乱跑，而是直径回到了家中。
她说不上反常的举动算不算进步，起码她这次控制住了冲动。只是相对于何思芸的主动，她不过是重新缩回了蜗壳中。
顾衡轻柔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那句‘别任性，芸芸’被按了循环播放键，一遍一遍在脑中打转，使她心口如针扎。
她再次产生了极度的自厌心情，恨自己没有上前质问的勇气，也恨自己只能听天由命，无法掌握事态发展的方向盘。如同掉进溪水的落叶，除了随波逐流没有其他选择。
手机静静地呆着脚边，全黑的屏幕像是在地板上凹进去的洞穴，卷起一阵凉风拂过她的脚尖。
早在第一时间她就关了机，屏蔽了外界的打扰。顾衡接完电话回去发现她不在，不用猜就知道会给她打电话。但她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直到夜色降临，陈琳萍敲响了她的房门。
若即若离的叫喊声传来：“出来吃饭了！”
“来了。”江棠扭了扭脖子，单手支地起身，推门而出。
与她漆黑的房间不同，客厅内亮着明亮温暖的橘黄色灯。桌面上摆着三菜一汤，其中有她爱吃的可乐鸡翅。
陈琳萍最后一个落座，拿起筷子睨了她一眼：“你一下午待在房间里干嘛？”
江棠面不改色：“看书。”
果真是亲生的，陈琳萍冷笑一声：“我信你才有鬼了。”
说完，夹起白瓷盘中的娃娃菜，搁进嘴中嚼了两下，忽然动作一滞，像是想起了什么，轻描淡写道：“对了，下午有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因为江兴桥的个人习惯，家中的老式电话一直没有拆，索性留下来的费用也不高，摆在那儿几乎就是个装饰品。陈琳萍随口一说，江棠也没上心，嘴中正吐出鸡翅骨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琳萍继续道：“说是你的朋友，问你在不在家。”
“哦。”
想来可能是苏霖霖吧，知道她家这个电话的只有她。江棠吞咽下咸鲜的鸡肉，估摸着等等给她回一个电话。好几天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和江薛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她脑中从善如流地计划着之后的事项，哪知陈琳萍又来了一句：“是个男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江棠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江兴桥第一个不服气了：“多大年纪的人了，接电话还管别人声音好不好听干什么？”
陈琳萍不甘示弱：“年纪大怎么了？就不能有基本的审美了？”
“嘿我说……”
耳旁咋咋呼呼个没完，江棠已经自动过滤了二人的争吵。她满脑子的念头只剩：男的？
思来想去，候选人只有一个可能——顾衡。
虽说他并不知道她家中的电话，但是江薛知道。从之前江薛透露情报的熟练度来看，这个消息多半是从他那儿传出来的。
这个大喇叭，随随便便就屈服，身为男人实在是不可靠。为了姐妹的幸福，她得多嘱咐苏霖霖一句。
再次干完了一只鸡翅，陈琳萍和江兴桥的争执还在继续，江棠放下筷子，很快地说了句：“我吃饱了。”然后干净利落起身，跑回了房间。
木门扣上，将嘈杂隔绝屋外。
手机依然静静地搁置在地上，一切毫无变化，即便是垂直的窗帘也没有一丝被风惊扰的波动，恍如这个空间内的时间是静止的。
江棠步步走近，到了床边慢慢蹲下。脑袋垂在双膝间，眼珠直直地盯着下方的手机。
思绪繁杂，但情绪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动手指，紧接着，伸出手拿起了冰凉的手机。壳上塑料的触感刺激着神经，她的拇指贴上了金属按键。不多时，屏幕亮起了白到刺眼的光。
随着白光再一次地暗下去，一个个弹窗相接跳了出来。
【老狐狸】，九通电话。
最后一次是在半小时前。
针落有声的房间，只有她轻浅的呼吸。
下午的不告而别并不代表她对顾衡有所怀疑，这么久的接触和互相了解，她是真的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她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对顾衡来说有多么的不公平。
黑暗笼罩住她全身，连想法也被沾染上了暗色。江棠泄气地想，或许顾衡会慢慢厌烦她的坏脾气，从而提出分开。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时，手中的手机突然又是一亮，下一秒开始颤抖了起来。江棠被吓得差点将手机扔出去。
调整了几次深呼吸，她举起手，屏幕中间‘顾衡’两字清晰有力地闪着。
前面的未接是因为手机关机，如今打通了，她总不能拒接吧。
也不是不行……
江棠叹了口气，思索了几秒，还是认输地按下了接听。
听筒内传出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与她此时的呼吸交织，节奏缓慢冗长。谁也没开口，谁也没挂断，似乎在变相地、默契地在交流。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接听电话，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要说的内容。仿佛过了很久，也有可能只是几分钟。顾衡说：“我下午去找芸芸了。”
江棠沉默了片刻：“嗯。”
顾衡：“她打电话给我，说生病了没人照顾，我才去的。”
江棠声音毫无起伏：“嗯。”
“抱歉，我下午的行为有些不妥。”
“嗯。”
“我和她把事情说清楚了。”
“嗯。”
顾衡语气带上了点焦躁：“别生气了好吗？”
这一次，江棠没有继续以‘嗯’来视作回应。
顾衡的解释和道歉一齐传递过来，江棠明白他所做的事都在情理之中。正常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维持她的怒气与怨气。从交往以来，顾衡就像十佳好男友，没有一件事情做的不符合她的心意，似乎愿意无条件宠着她。
但她就是不满足。贪得无厌也好，恃宠而骄也罢。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突然卡机的进度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止步不前，她的吵闹与他的包容，仿佛都在为这最后的百分之一在努力。但遗憾的是，依旧毫无进展。
大概是她矫情了。她觉得，顾衡把所有的都做了都承担了，她却没有一点安全感。
“顾衡。”江棠的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吧。”
耳旁的呼吸突然急促，紧接着是他无法压抑的惊愕：“……你说什么？”
江棠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顿缓慢地重复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比较好。”
顾衡沉默了很久很久。听筒内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真切，要不是屏幕中还显示着，江棠都要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我能知道原因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乎就在这个房间内。
江棠艰难地回应：“我也说不清……我只是觉得这样很累。”
是的，很累。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害怕他突然离去，也讨厌这样疑神疑鬼的自己。
这段感情，仿佛让她变得不像自己。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静悄悄的，连陈琳萍和江兴桥微小的嘈杂声都消失了。她光脚踩在地板上，脚趾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被褪去了血色，苍白得与她的脸色相差无几。心跳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着，脑袋昏昏沉沉的。
时间转瞬即逝，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
满座无虚席的电影院内。
投影布上闪着晃眼的打斗戏，震耳欲聋的音效让地面都为之颤动。
正在最精彩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息，专注地盯着荧幕。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铃声从观众席中传出，打扰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顶着不少的唏嘘和白眼，苏霖霖匆匆忙忙地从包中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就划到了拒接。在电影院接电话可是非常没有素质的行为，她作为顶级守法公民，这点自觉还是有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锁屏，一则消息蹦了出来。
【江棠】：？
只是一眼，苏霖霖就汗如雨下。罢了，素质这种东西在江棠面前还是可有可无的。她调低了亮度，手指快速地在屏幕间按动。
【苏霖霖】：祖宗，怎么了？
这时身旁的江薛靠近，在她耳边问了一句是谁。
苏霖霖恰好没有迁怒的对象，送了他一个白眼，咬紧牙低声说了句：“你姐。”
“……”江薛悻悻地坐正，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荧幕上的精彩片段一闪而过，江棠的信息很快的回复了过来。
【江棠】：失恋了。
苏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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