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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来崔嬷嬷一摸，方知羊水已经破了,身下的褥子也被浸湿一大片。
弘历坐在一边，额上布满微微细汗,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床上的福晋。
等听到崔嬷嬷说“羊水已破”，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我送福晋去产房,嬷嬷下去准备吧。”
说完直接抱起雅音就要往隔壁早早布置好的产房冲,连外衣都来不及穿。
崔嬷嬷点头应了,看清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后心中一抖,很快捞起一件大氅追了上来。
而弘历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抱着雅音冲到了产房里面,“福晋别怕…别慌…”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置在床榻之上,连额头细汗流到了眼角都顾不上擦，眨着炯炯有神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雅音。
早在中院传出动静的时候,耳房中歇着的产婆们就被宫人们唤了起来。
她们赶到产房一看，这四阿哥怎么还在里头站着？脸上顿时浮现着急之色，慌忙连声催促着四阿哥出去。
这世上哪有男人进产房的道理？
就算是皇阿哥也不行！
几人就这么推搡着把弘历关到了屋内,互相对视了几眼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转向雅音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沉稳大气,游刃有余的模样来，“福晋放心，奴婢们几个经验丰富,您只需听着我们的指挥就好。”
雅音躺在床上咬紧下唇,忍受着腹中传来的阵痛,听到嬷嬷们的话后抬眸看了看，见都是熟悉的面孔才轻轻点头应了，“有劳嬷嬷们了。”
“不敢当。”
她们这几个，要么是宫外的富察家送进来的，要么是皇后和熹妃到处搜罗进宫的。
自打入宫后就一直待在乾西二所不与外人接触，平日里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除了照看雅音的身子外什么都不用做。
日子比在宫外时不知舒心了多少。
皇后和熹妃担心这几人入宫后会被宫中繁华迷了眼，或是被有心人利用，便时常把几人叫过去敲打一二。
同时还大方允诺，等到四福晋顺利产下皇嗣，不止会赏赐她们大笔银钱，甚至还可留她们在宫中当差。
所以她们心中都清楚，今日床上之人的安危，直接决定着她们日后的前程。
在脑中复盘了好几遍接生的流程之后，产婆们很快各自行动起来，有的蹑手蹑脚爬上床榻跪在雅音脚踝处，小心地抬起她的腿去看她身下的动静。
有的俯身过来伸手在她肚子上来回抚摸着查看胎位，也有人从温热的水盆里拧出几块干净的抹布放到一边备用。
崔嬷嬷低垂着眉眼站在床榻边上，一边留心观察着产婆们的动静，一边伸手握住雅音的手低声安慰着，“格格不用怕，这是在看底下开了几指呢。”
慌乱之下，竟是连称呼都错了。
只是这时候也没人提醒她。
跪在雅音脚边的产婆伸手在她下边摸了几下，再抬头的时候语气中都透着喜悦，“底下已经开了五指！很快就能开始了。”
“真的假的？你没看错吧？哪有这么快的？”
“我和霞姐一起看的，总不能两人都看错吧？”
听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其他产婆们也将信将疑的，视线很快转到摸胎位那人身上，没多久就见她收回手，“胎位正正好，福晋也能少受些罪。”
这话一出，产婆们心中俱都松出一口气，心知赏赐几乎已经到手了一半，于是恭维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连连冒出：
“小阿哥这是心疼福晋呢。”
“是啊，奴婢接生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以后肯定也会很有出息，福晋可是要享福了。”
崔嬷嬷拧眉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手中却不怎么动作，面上神情略微有些不悦，开口的时候就有些冷硬，“行了行了，有什么话等生完再说。”
说完不再去管噤声的产婆们，扭头看向雅音，见她鬓角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心脏顿时疼得一抽一抽的，恨不能以身代之。
她随手拿过一张干净帕子，擦去她额上汗水后才道，“估计还得等一会儿，福晋可要先用些鸡汤？”
“不用了。”雅音微微喘着粗气，闭眼凝神集中注意力，脸色瞧着比寻常孕妇还要更好一些。
她总感觉这一胎会生得很快……
……
产房之外，弘历正攥着拳头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时不时还不顾形象的趴在门框上，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福晋已经进去好久好久了，怎么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传出来？该不会是叫那帮婆子给捂住嘴了吧？
过了一会儿又想，都说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前走一遭，过程极为凶险，福晋会不会出事？
他额上的汗水自冒出之后就没有停下过流淌的迹象，大氅之下的衣裳很快也被汗水浸湿。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冷风一吹，寒冰刺骨的冷意就从大氅的缝隙中一点一点蔓延进来。
叫他忽的打了个寒颤，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是被冷的，还是被脑中刚刚升起的想法吓的。
李玉抱手站在柱子边上，胆战心惊地留意着他那边的一切动静，眼见阿哥打了个寒颤，吓得他赶紧躬身上前，“阿哥可是冷了？”
“不若去屋子里暖会儿吧？”
“不用。”回答的声音跟这寒风一般冰冷，刺得李玉心头又跳动几下。
只得无奈放弃继续游说的念头，挥手叫了个小太监过来，吩咐他去多拿些汤婆子过来。
这时候，隔壁的格格们也赶了过来。
高格格和富察格格首当其冲，进来之后就直接拉着青芜的手，连声追问她福晋目前情况如何。
就跟看不见产房门口正在徘徊的四阿哥一般。
弘历冷眼看着，倒也没有生气。
等到格格们如梦初醒过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才语气不耐地道，“没事就回自个儿屋子里待着，不许随意走动。”
高格格动作一顿，心中有些担忧，又夹杂着几分不满，随后不怕死地梗着脖子道，“奴婢很是担心福晋，想要留在这里等待消息，不然回去了也不能安心，四爷就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后退几步，径直站到寒风彻骨的院子里，动作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而富察格格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同样面色坚定，“奴婢也想在这里等着，不会打扰阿哥和福晋的。”
两人说完，弘历看向她们时，面上浮现几分不易察觉的满意和赞赏。
被其他几个格格敏锐地捕捉到，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要求一同留下。
只是这种事情，跟风做的总是没有自发要求的来得真心实意。
弘历眼眸只是一扫，就能猜到她们心中的想法。
但也没有心思怪罪她们，只对着高格格点了点头道，“那就高格格留下，你们几个都散了吧。”
说完又对着富察格格专门叮嘱一句，“你也回去，你平日还要照顾永璜，可不能生病。”
“李玉，去给高格格拿几个汤婆子过来。”说着，伸手招呼高格格过来，再牵着她的手，体贴地让她站到柱子旁边避风。
“……是。”几位格格们心有不甘，但又不敢反抗他做出的决定，只能咬着唇服了服身子很快告退。
富察格格落后她们几步，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可念及自己屋中还在熟睡的儿子，最后只得放弃。
临走前对着高格格投去两人心知肚明的一眸，得到她微微颔首回应之后，才放下心来，扶着宫女的手缓步离去。
弘历留下高格格之后也没有什么心情理会她，犹自在屋外转着圈地着急，置周身寒意于不顾。
少顷，他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倏地转头问向李玉，“皇额娘和额娘那边可着人去通知了？”
“已经去了，想来两位娘娘就快到了，可需要奴才先去外头候着？”李玉往下又躬了躬身子，态度放得极低，生怕会在这个时候惹四阿哥不喜。
“那你去吧，记得养心殿那边也要派人去通知一下。”
上次福晋有孕忘记通知养心殿一事给他带来的教训太过惨重，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能忘却。
担心宫人遗漏，干脆又嘱咐了几句。
免得明儿下了早朝之后，小心眼的皇阿玛又会因为此事将他拎过去劈头盖脸的骂。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想着自己都是两个孩子的阿玛了，老父亲还这般不给他留面子……
李玉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脸严峻地答应下来，才带着几个小太监快步走向大门。
只是这脚下步伐才刚迈出去几步，就忽然听到产房之内传出一声娇嫩的婴儿涕泣之声。
“哇哇哇……”
李玉脚下停顿，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算算时间，福晋进去可有一个时辰？还没有吧？
这么快就生下来了？
他有心想要折返回去看看，眼角又瞥见自家主子已经扑到了门框上，不像个皇家阿哥，反倒像个什么贼似的，正用眼透过门框的细缝往里瞅。
迫不及待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他手下几个小太监还在愣愣地转头看他，表情跟呆鱼一般，“总管，还去吗？”
是去迎两位娘娘？还是留下来看看小阿哥或者小格格？
想到阿哥刚刚那个没出息的模样，李玉心中很快一定，“去外面迎着！”
不然等之后阿哥想起来，自己在他面前出了这般大糗，再找他算账怎么办？
他可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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