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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经过训练,抬轿的时候步伐沉稳有力,速度虽快动静却很小。
一派静谧之中,只能听到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可坐在轿撵上的几人却一点都平静不下来。
“走快些!”蜷起手指轻轻磕了磕座椅把手,皇后冷声吩咐道。
于是宫人们的脚步不自觉加快又加快,几乎就要扑腾出残影来。
跟在后面抬着轿撵的宫人眼见前头速度越来越快,只能心下叹息一声紧紧跟上。
等到几人的轿撵转入御花园。
前方就“噔噔噔”跑过来一个小太监,满头大汗地一把扑倒在御花园的地板上,“奴才、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见过熹妃娘娘,见过裕嫔娘娘!”
一连串称呼喊完,他以头抢地,重重磕在板砖上,清脆的声音听得人咋舌不已,想来脑门应该不好受。
可皇后等人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忽然在轿撵上坐直了身体,掀开轿撵上挡风的帘子,露出半张脸厉声问道,“可是乾西二所出事了?”
“是、”小太监疼得“嘶”了一声,趁着夜色偷偷抬手摸了摸脑门,才继续慢慢吞吞地道,“四阿哥打发奴才过来通知几位娘娘,说是四福晋已经生了。”
“让几位娘娘不必着急,慢慢过去就行。”
什么?
轿上几人听着他慢悠悠吐出来一个“是”字,心一下就被提到半空中。
裕嫔急急掀开帘子,想要下轿问个清楚。不等伸出手去,小太监的后半句就已经回荡在空中。
“……生、生了?”
皇后转头望向熹妃,眼中都是不敢置信,这才多久啊?
她们人都没有赶到呢。
轿撵之上的帘子复又被重重放下,皇后重新坐回位置上,“快,走快些,过去看看!”
可那个小太监还不懂事地挡在路中间,听到她发话也丝毫都不动弹。
皇后宫中总管太监见状,皱着眉有些不忍直视,干脆在皇后发火之前走快几步,拎着小太监的衣领把路让开。
小太监这才恍然大悟,对着他连声鞠躬道谢,“多谢这位爷爷提点。”
说完又抬手拍了拍脑门,“对了,奴才还要去养心殿禀报呢,就不打扰爷爷了。”
“去吧去吧。”总管太监大度地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之后才摇摇头叹气追上前方的队伍。
等皇后几人赶到乾西二所时,恰好赶上崔嬷嬷正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从产房中走出。
而弘历则是面带喜悦对着她缓缓伸手。
“是阿哥还是格格?”皇后心焦,人还未到声先到。
乾西二所众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纷纷行礼。
“儿臣见过皇额娘,额娘,裕额娘。”弘历也无奈地转身行礼,而后就眼睁睁看着崔嬷嬷怀中的襁褓被一道金黄色身影夺了过去。
真真是夺过去的,崔嬷嬷连反应都来不及,怀中就空了。
她眨了眨老眼,干脆闭上嘴巴,安静地服了服身子后站到一边。
熹妃和裕嫔两人也顾不得礼仪规矩,火速围到皇后身边,探着脑袋去看襁褓中的孩子。
“瞧着眉清目秀,应该是个格格,对吧?崔嬷嬷?”
“回禀熹妃娘娘,确实是位小格格。”崔嬷嬷已经放弃挣扎,同情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后,老老实实回答道。
她才刚说完,皇后几人就对着小格格连声赞叹了起来,口中用词就不曾重复过。
“生得可真好看。”
“可不是?这眉毛,这眼睛,还有这张小嘴,跟雅音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来长大以后也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儿。”
“闺女好呀,闺女才贴心呢,哪像儿子,生下来就是讨债的!”
最后一句出自紫禁城人见人头疼的混世魔王弘昼阿哥的亲生额娘——裕嫔之口。
闻言,皇后和熹妃的眼光好不艰辛地从小格格脸上移开,又心有灵犀地对她投去了充满同情地一眼。
两人沉默半天,不知说些什么好,干脆又夸起了怀中的小格格来。
“本宫之前生弘晖的时候,第一眼见他就是浑身皱巴巴的模样,还以为天下小孩都这般呢。”
“是啊,弘历刚出生的时候也不好看,本宫乍一看还以为是只猴,险些就要扔了呢。”
弘历站在一边听着亲娘毫不客气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额娘!”
他不要脸面的吗?额娘怎能当着宫人的面就这般议论自己?
谁知他小小的抗议根本引不来熹妃的注意,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只有皇后怀中的小格格。
熹妃眉目含笑地从皇后手中接过小格格,小心掂量了几下,“这就是生闺女的感觉?抱着好软好香呀!”
“可不是吗?本宫刚刚都舍不得放手呢!”
皇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含笑,“你抱完了记得给裕嫔也抱抱,让她也感受一番。”
熹妃口中应了,手上却是恋恋不舍,又亲昵地看了小格格好几眼,才动作缓慢地递给裕嫔。
三人就这么站在产房门口讨论着刚出生的小格格,大红色的襁褓也在她们手中来回传递,谁都想多抱一会儿。
崔嬷嬷看着时辰已经很晚了,担心更深露重再冻着小格格,便壮着胆子走上前去,“皇后娘娘,这天儿太冷了,小格格才刚出生,经受不住,不如让奴婢抱回去吧。”
脑中想得却是自家福晋都没抱过呢,倒叫皇后抢了先。
心中有些闷闷地不太乐意,只盼着能够早些把小格格抱到福晋身边。
在亲额娘身边入睡,小格格也能睡得更香甜不是?
皇后被她这话惊醒,“是是是,本宫糊涂了,那你就先抱进去吧,记得要好生照顾着!”
崔嬷嬷成功抱回小主子,心头沉重之意才散去一些,她笑着答应过后,很快把小格格抱回了产房之中。
而就在这时,乾西二所之外又来了人。
“奴才\/奴婢见过苏公公!”
“起来吧。”
来者正是养心殿的大总管苏培盛。
他手拿拂尘,领着几个宫人跨入乾西二所的大门,眼角瞥见皇后、熹妃和裕嫔的身影,雄赳赳挺直的腰板很快弯下来,“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熹妃娘娘,裕嫔娘娘!”
“奴才见过四阿哥!”
他左右拍打袖子行了礼,等被叫起之后才有些惶恐地问,“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听说四福晋已经生了,敢问是阿哥还是格格?”
“是位小格格。”听到他一来就问这个问题,皇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有些不善地看向苏培盛。
然后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宫人们手上好似端着什么东西……
“哦,是小格格呀…”苏培盛挥了挥拂尘,口中喃喃若有所思道。
很快又跟想明白什么事一般,拂尘塞进腰间,回身从小太监手中拿过一个明黄色的物件,缓缓展开。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
在场几人被他忽然拿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愣在原地看了又看,确定是圣旨之后才茫茫然跪了下去。
而皇后定了定心神,面上水一般沉静,她此时已经想到日前自己与皇上说过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就是在今日……
等到苏培盛洋洋洒洒念完晋熹妃为熹贵妃、裕嫔为裕妃的旨意后。
乾西二所中的宫人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震撼的眼神纷纷落在产房紧闭的门框上。
这……
皇上刻意挑了小格格出生的日子晋封贵妃,是在为小格格造势吗?
他们原先还担心,皇上会不会因为福晋生下的是个小格格而不喜。
可就目前形势看来,皇上哪会不喜?他简直是喜得不得了!
此时又有眼尖的宫人们,看到苏培盛身后小太监手中端着的盘子上,赫然又出现了一道金黄色卷轴的踪影。
心下才明了,不是小格格受宠,而是四福晋受宠!
他竟是准备了两道圣旨,不论福晋生下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会在今日册封贵妃。
*
产房里。
雅音浑身上下已经被宫人们收拾得干干净净,正侧着身体,仔细端详臂弯里兀自睡得香甜的女儿。
手指在她娇嫩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只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够。
“福晋,刚刚养心殿的苏公公来了……”青芜从屋外进来,打断了雅音的沉思。
不过停顿半晌,又很快将所有心神投入到小格格身上,只留着一只耳朵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青芜禀报。
待听到晋封熹妃为熹贵妃,裕嫔为裕妃的旨意后,雅音波澜不惊的眸中才迅速闪过一丝诧异。
她怎么记得册封贵妃应该是明年才会发生的事?
她犹在思索,怀中的小格格就好似被什么惊扰一般,举着小拳头,憋着小嘴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雅音顿时就顾不上什么明不明年的事,蹙眉紧张地看着女儿,“嬷嬷快来看看,安儿这是怎么了?”
安儿便是她为女儿娶的乳名,梦中梦外都是这个。
许嬷嬷听到她的召唤,急忙上前检查了一番,才道,“格格应是饿了,奴婢先抱下去让奶娘喂奶吧。”
“……好,那你快去快回。”声音中含着迫切,明明女儿还未被抱走,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是,那福晋您好好休息。”
等到再也看不见女儿的身影,雅音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听着青芜继续汇报。
“皇上没有为小格格取名?”
“这……还未,说不准皇上是想在洗三的时候给小格格一个惊喜呢?”青芜想了想,迟疑回答道。
雅音点了点头,不再多想,转而问向崔嬷嬷,“嬷嬷,刚刚四爷见着安儿是什么反应?”
她最怕的就是弘历会因为期盼嫡子而不喜女儿……
谁知崔嬷嬷听到她的问话,脸上忽然犯起了难来。
这…她要如何向福晋解释,刚刚四阿哥连小格格的面都见不上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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