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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和敬不行,和敬如今还小，容易听从身边人的话，所以挑选嬷嬷的时候就应该慎重再慎重。
正在他思考期间,雅音在一边瞧出他的烦恼,于是轻轻开了口,“皇上,要不去问问皇额娘吧？”
弘历眼睛登时一亮,他怎么没有想到？
于是风风火火带着雅音和和安又往寿康宫赶。
寿康宫中，皇太后早已得知他要过来的消息,特意命人备下了弘历和雅音爱喝的茶，还有几道和安喜欢的瓜果点心。
等人一到,她眼神不由自主看向和安身后，诧异地问：“和敬怎么没来？”
“和敬在养心殿哭累睡着了，儿臣也不好打扰她,就让她现在那边歇着。”雅音带着和安在太后手下位置落座，太后宫里的宫人连忙端上热茶。
她一边接过来，一边把盛着新鲜水果的盘子不动声色地往和安那边推了推,看她乖巧地冲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眸中跟润了秋水一般，心下的郁结不由得消散几分。
而后又跟着说道：“儿臣已经留了青芜在那边照顾,皇额娘不用担心。”
太后看了一圈,果真没在她身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而弘历身边的太监总管李玉也不在，想来是专程把人留在了养心殿照顾和敬。
她心下不免有些遗憾，很快便收拾好心情，对着旁边挥挥手，叫来自己宫中一个面容慈和，身材略微有些矮小的嬷嬷，
“这是顾嬷嬷，她是哀家身边的老人了，以后就让她去照顾和敬吧。”
弘历听完以后很是诧异，这个顾嬷嬷他认识，也记得自己小时候被她照顾过一段时间。
当年和安刚出生的时候，他还有心跟皇额娘讨要过，谁知却被顾嬷嬷拒绝了，理由是不舍得离开熹贵妃身边。
他想着顾嬷嬷对皇额娘一片赤诚忠心，自己也不好强行拆散，只能干脆作罢。
谁知道兜兜转转这么久，顾嬷嬷竟会答应去照顾和敬？
弘历是个存不住心中疑惑的人，这么想着便也这么问了，谁知却得到太后无奈地一瞥，“这倒不是顾嬷嬷对和安有意见，只是当时的情况实在不合适让顾嬷嬷去照顾和安。”
说完，顾嬷嬷自觉地上前为他做了一番解释。弘历这才知道，当年和安出生的时候，顾嬷嬷已经不小心染上了水痘。
只是那时候顾嬷嬷不知自己染上的是水痘，还以为是天花，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拒绝了他的要求，并跟当时的熹贵妃建议要挪出宫去。
挪出宫的意思便是让熹贵妃将她移到宫外去，任由她自生自灭。
熹贵妃不忍心，就特意让人在宫外购置了一处两进的院子，还为她寻来了京城中最好的名医给她看病，才知道原来她得的不是天花，而是水痘。
而等顾嬷嬷养好病以后再回到宫中，和安公主身边已经有了四个奶嬷嬷照顾，也不好无缘无故换掉谁，此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行，那就这么决定。”弘历一锤定了音。
而后眼神又止不住地在殿中其他几个嬷嬷身上搜寻着。成功引来太后的好奇，“皇帝这是在看什么？”
“儿臣想从皇额娘这边再挑个嬷嬷给和敬。”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废除旧例，他便没有打算再在和敬身边放太多的嬷嬷。
两个就够了，只是这两个嬷嬷都必须是知根知底的人才行。他便想着干脆都从皇额娘身边挑。
能陪在皇额娘身边多年，首先规矩上就一定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再一个人品心性上也会比较可靠。
说话的时候，他锋利的视线不断在殿内的几个嬷嬷身上划过，最后遗憾地表示，这几人相貌都不太好看，如果放到和敬身边，和敬会不会嫌弃？
随着他视线移动变化，太后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后的几个嬷嬷，全都紧张得呼吸都加重了好几分。
她淡淡笑了一下，“那就让福嬷嬷去吧。”
刚好福嬷嬷和顾嬷嬷两人的关系不错，从未红过脸，有她们在和敬身边，她也能安心一些。
指完人以后，太后又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人，犹豫着还要再让谁去。
谁知下面的弘历就激动地说了一句，“都听皇额娘的，有顾嬷嬷和福嬷嬷就够了！”
“够…够了？”太后的手指尚还伸在半空中，闻言诧异地看了皇帝一眼。
半晌之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旁的公主身边都是四个嬷嬷伺候着，和敬只有两个，这传出去了岂不是要叫人笑话和敬不得圣心？”
忍了忍，她又道，“就连弘昼那边的和婉丫头，身边都有四个嬷嬷呢。”
和敬是堂堂固伦公主，怎么能在伺候人数上少于和硕公主？这叫和敬日后出去了要怎么做人？
想着，太后的视线落在下面的皇后身上，弘历莫不是打算从她这里挑两个嬷嬷，再从皇后那里挑两个嬷嬷？
可是她怎么听说，皇后身边最信赖的那个嬷嬷，尚还在昏迷之中？
她蜷了蜷手指，满脸认真地转向弘历，正想再劝，就见弘历已经不耐烦地挥手斥退了殿内所有的宫人。
“皇额娘，儿臣想与您商量一事，儿臣想要削减几位公主身边的嬷嬷，从四人减到两人，再从宫女人数上添补回来。”
“还有，儿臣想要废除驸马府，日后公主们成婚都与驸马住在一块儿。”说到这里，弘历想起自古婆媳之间常有矛盾，便又补充一句，“只让驸马一人入住公主府便可。”
不然驸马一家子都要住进公主府里，像什么话？
说不定还会壮大某些人的野心，痴心妄想着给公主立规矩。
说完以后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回想起来以前皇额娘还是个格格的时候，要日日早起给福晋请安的辛苦……
他心下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在太后不赞同的目光下把话憋了回去。
要不然他还想过是不是该让驸马家中的女眷给公主日日请安来着。
但是这明显不可能。
削减嬷嬷的人数尚还容易做到，只是废除驸马府一事，等传到前朝，他几乎已经能想到会掀起如何大的浪花来。
“皇帝为何会心血来潮，想到此事？”太后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眼神怔怔地看向弘历。
弘历讪然地说不出话，这时雅音站出来给他解了围。
而她所说的这些，太后之前也不是没有了解过，但她没有想到，只是几个小小的嬷嬷，居然就能把堂堂公主拿捏成这样。
她攥紧了佛珠不说话，目光在触及到弘历和雅音眼中的坚定时，恍惚地发现这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了。
况且……太后的目光看向下面神情还有些懵懂的和安身上，想到皇后刚刚说过的那些事情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和安身上。
而和安会在这样的痛苦下渡过后半生，她心中不由得一抽一抽的疼痛起来。
最后全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皇帝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你便去做吧。”
“至于废除驸马府这事，事关重大，皇帝还是要跟前朝商量着来……”
她想着，若是前朝的官员都不同意，大不了自己替弘历下旨就是。
太后说完以后站了起来，走到和安身边，拉起她的手，“和敬一人在养心殿醒来，还不知要如何伤心害怕呢，安儿走，跟皇玛嬷一道过去看看你妹妹。”
“好。”安儿那双与皇后如出一辙的桃花眸潋滟生姿地笑起来。
看得太后眉眼闪烁几下，心中更加坚定几分。
……
这头弘历与太后商量完，风风火火回到养心殿书房，让人招来了几位军机大臣。
打算先跟他们商量一下，等他们都同意了以后，明日再将圣旨颁发下去。
而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也好办，不让废除驸马府，他们总得拿出别的方法来弥补吧？
堂堂大清公主，总不能沦为糟粕旧例的受害者。
养心殿另外一头，雅音正跟和安两人一同逗弄着和敬，而太后过来看完和敬，知道她无事以后，放心地回了寿康宫。
听说自己身边四个嬷嬷都已经被拉下去打了板子，和敬有些纠结地问她，“嬷嬷们还说和敬玩劣不堪，没有和安姐姐讨人喜欢，现在是因为年纪小，长大以后还这般的话只会惹人讨厌……”
听到和敬的话，就连雅音这般好脾气的人都想骂人，一时还觉得弘历刚刚的惩罚只怕还不太够。
她脸色变幻几瞬，最后强自按捺下来，挤出一张温婉的笑脸，把和敬抱到自己腿上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和敬的小身子，耐心的劝抚着，“和安是皇额娘的宝贝，和敬也是。”
“你与和安一样，都是皇额娘心中最贵重的宝贝。”
“那我和哥哥比呢？”和敬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
“你们三个都是皇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都是皇额娘经过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雅音皱着眉，仔细斟酌着用词。
“皇额娘也喜欢永琏，但是他是男孩子，身上要承担的责任与你和和安不一样，所以皇额娘虽然也心疼他，更多的却是希望他能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轻不重，温柔十足的话语一点点传到屋外，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愣住了。
永琏刚刚下课，就从身边的小太监口中听说和敬被欺负了，现下正在养心殿呢。
他带着人匆匆茫茫赶过来，一路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哄好和敬，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有几簇花朵开得犹为美丽。
便顺手摘了下来，打算等到了养心殿里面就送给和敬。
和敬虽然平时活泼爱闹不像个传统的女孩子，但看见美丽的花儿总能心情愉快几分吧？
没成想自己还未见到和敬，就从皇额娘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想起被人从皇额娘抱走到皇子所的那一晚，他拥着被子辗转了一夜都没睡好。
等到次日上完早课，他跟在和敬身边去长春宫给皇额娘请安时，皇额娘问的也大多是和敬的情况。
皇额娘似乎很放心自己一个人住在皇子所。他算过了，一个月里皇额娘大概只会去皇子所看望他十次，而哲额娘会去十五次。
在上书房的时候，皇额娘会时常让人送饭菜过来，但是其中只有三四次是她亲自下厨做的，而大哥的每一顿饭菜都是哲额娘做的。
他小小的心灵其实有些受伤，想着皇额娘是不是更喜欢姐姐和妹妹多过自己。
可这段时间他细心观察之下，又觉得不太像，好比自己每次上骑射课的时候受了伤，皇额娘总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过来。
他还亲眼见过皇额娘身边的崔嬷嬷不时蹑手蹑脚的在皇子所里面进出，而每到这种时候，他身边就会有一两个小太监消失不见，寝室内也经常会多出一些东西来。
想着想着，永琏抿紧的唇角不由得颤抖了两下，眼角微红。
少顷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心里很快坚定了几分，皇额娘其实并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对自己寄予了更加深重的期望，才会有心想要锻炼自己。
想通以后，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握着手中的花枝往里头走去。
“儿臣见过皇额娘。”他先行了一个礼，然后又笑着叫了一声和安，等轮到和敬的时候，他把手中的花递过去，“和敬乖乖的，不哭哦。”
“这是哥哥在御花园看到的，和敬喜不喜欢？”他安慰的口吻中透着几分不自然，很快耳畔也跟着红了一些。
雅音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心中有些忐忑刚刚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
而等看到永琏笨拙地用花哄着和敬，她眼尾染上几分笑意，嘴角的弧度更温柔几分，但是这点点的温柔在看清他手中的花朵以后，迅速变成僵硬。
“永琏，你这花是在哪里摘的？”
“御花园呀，儿臣看着实在好看，想来和敬也会喜欢，便摘来了。”永琏正说着，手里的花已经被和敬接了过去。
和敬握着花，幸福地嗅了嗅花香，心情顿时愉悦不少，她被泪水润过的眼睛尚还亮晶晶的，看向永琏的时候像是盛满了天上的星星一般，“真好看，谢谢哥哥！”
“你喜欢就好！”永琏眯着眼睛拍了拍和敬。
觉得自己以前对和敬那些微妙的嫉妒真是不应该，瞧，和敬妹妹多可爱呀。
但是这一切放在雅音眼里，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她点了点永琏的小脑袋，“你可知这花是什么？”
“不知，儿臣就是看着它好看。”
雅音：……她叹了一口气，脑中飞快地想着要如何补救。
这时和安在一旁看着，也有几分眼熟，于是迟疑地开口，“这是……慧额娘让人从宫外高价购得的十八学士吧？”
“安儿听说这花一盆千金，永琏你这是摘了多少？”
说着说着，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几分。她伸手过来拿过和敬手里的花，仔细辨认了一番，最终确定，“就是慧额娘的花！”
“啊？”永琏傻了眼，“这个很贵吗？”
“不贵不贵！”此时屋外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怒气，反倒还有着几分张扬的笑意。
随后，慧贵妃双手抱着和姝从外头走进来，身姿绰约，步步生莲。
即便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慧贵妃依旧美艳得不似凡间之人。
她走进来以后把襁褓塞到和安怀里，让她帮忙照看着，转身又从雅音怀里捞出和敬，抱着她掂了两下，而后一脸心疼地亲了亲她哭红的眉眼。
“和敬今儿真是受苦了！听说那几个刁奴只是被打了几个板子就送回内务府？”
“姐姐，要我说，你就不该姑息，合该杖毙！”
几个板子？
听听，这叫什么话？
一百一十个板子，放在烟儿口中怎么好似吃口饭喝口水这么简单？
雅音娇嗔地睨了慧贵妃一眼，“一百一十个板子呢，不少了。”
这跟杖毙也没什么两样，她听说其中有两人承受不住，直接断了气，另外两个挨完板子以后也是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活不成了。
岂料慧贵妃还是摇了摇头，“就该如此！”
“对了，皇上可有说要给和敬挑选嬷嬷？我那边有几个嬷嬷为人很是老实，要不就让她们几个去伺候和敬吧？”
她抱着和敬不肯松手，身上清淡的茉莉花香很快把和敬萦绕。
一时之间，和敬也有些分不清是慧额娘身上香一些，还是手里的花更香一些。
听完慧额娘的话，和敬摇摇头，“皇阿玛刚刚去皇玛嬷那边要来了两个嬷嬷，慧额娘不用担心。”
“两个？”这两个也不够啊？慧贵妃端正了神色，正想继续推荐，就见皇后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冲她使了个眼色。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慧贵妃眼眸滴溜溜转了一下，看向和敬手中握着的花，她道，“和敬喜欢？你喜欢的话，慧额娘就让人把剩下的几盆也送到你那里去吧。”
她正说着话，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不轻不重的扯了两下。
低头，正对上永琏一双清澈中含着忐忑的眼睛，“慧额娘，永琏不是故意要摘您的花……”
慧贵妃一下被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击中心房，她抱着和敬蹲下来，眼睛平行正视着永琏，“慧额娘知道，不会怪你的。”
“何况这些花又算得上什么？只要你们几个开开心心的，就算把花放在脚底下踩都没事。”
她大方的话很好地宽慰了永琏紧张的内心，他重重点了点头，“慧额娘放心，等以后永琏长大了，一定会买回来赔给您的。”
永琏郑重其事地握着小小的拳头承诺道，逗得慧贵妃喜笑颜开起来，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永琏光秃秃的小脑门，“那慧额娘就等着了。”
“好！”
耳畔听着永琏壮志酬酬的话语，雅音忽的意识飘散，想到今年已经是乾隆二年，而梦中的永琏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圆明园中被人推下了水。
梦中即便有高贵妃路过，不管不顾地跳下水把永琏救了上来，永琏也没有熬过去……
她想得认真，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和安往她身边凑过来的小动作。
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怀里已经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再转头时，和安红着脸，“皇额娘，您先帮忙抱一下，安儿……安儿想去一下恭房。”
雅音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和安快速地冲了出去。
她们几人就这么在养心殿的次间待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皇上回来。
反倒是李玉苦着一张脸过来，说书房那边已经吵了起来，皇上让他过来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要是等得累了，就先回宫去。
她便带着几个小的，还有慧贵妃一同回了长春宫，简单用了些吃的以后，又各自散了。
慧贵妃抱着和姝回了翊坤宫，永琏也很快告退。和安看看和敬，又看看雅音，扭头对着身后的嬷嬷交代了一声，让她们去跟太后回个话，就说她今儿要在长春宫陪着妹妹睡。
嬷嬷们虽不太赞同，但是见识过和敬公主身边几个嬷嬷的下场以后，她们的胆子已经小了很多，于是也不敢劝，低着头就出去了。
雅音问她，“安儿是要跟皇额娘睡，还是去跟和敬一起？”
和敬一听姐姐要留下来陪她，眼睛登时又亮了几分，她抱着雅音的胳膊不放，从和安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和安姐姐，我们跟皇额娘一起睡！”
“好啊。”和安点了点头，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
雅音心下升起几分疑惑，但还是先紧着照顾和敬去洗漱，等到母女三人躺到床上，放下床帏以后。
和敬躺在雅音和和安的中间，喜滋滋地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嘴角的笑意消也消不下去。
于是又拉着雅音和和安说了许久的话，才慢慢被涌上来的睡意俘获。
听到和敬终于安静下来，和安心中偷偷松了一口气，下一瞬就听得皇额娘问她，“和安是有什么事要跟皇额娘说吗？”
“是……”和安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她干脆从床上坐起来，盯着床帏看了半晌。
“皇额娘，儿臣今儿在养心殿上恭房的时候，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是皇阿玛后宫里的一个答应？儿臣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养心殿……儿臣听到她跟人说，让人放心，她一定会办成此事。”
听到和安的话，雅音愣了愣，想起来那人应该是被贬成官女子的柏氏，不由得认真的几分，“安儿还听到什么了吗？”
“就这几句，有点不清不楚的，对了，跟她说话的是一个太监，儿臣不认识是哪个宫里的，也不敢贸然去追。”和安摇了摇头，又扭过身来揪着雅音的袖子，“皇额娘，你说她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呀？”
这点显而易见，但是雅音不准备告诉和安，免得她害怕，于是放松了口吻，“可能是收到了宫里哪位主子的指使吧。”
可和安还是拧着眉毛，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那个宫女明明是养心殿的人，即便是皇额娘也不能让人给养心殿的宫人传话，命令她们去做什么……
为何那人可以？
她想了又想，最后宽慰自己，也许那个小太监也是养心殿的人呢？
想通以后，和安重新躺下来，“那就好，皇额娘也早些睡吧。”
说完对雅音灿烂明媚地笑了笑，很快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却没看见，雅音在看见她睡着以后，一点一点收敛起来的神色，她垂着眸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做下了某个决定。
……
那日之后，雅音便又耐心等待了几日，听说前朝对皇上提出来的事态度褒贬不一。
但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礼法，即便是皇帝也不可随意更改。
养心殿中因为此事又摔碎了几套茶具，而皇上更是火冒三丈地往寿康宫跑了几趟，听说他每次从寿康宫出来的时候都板着一张脸，面色冷峻。
而为了此事，太后也前后召见了好几波宗室命妇入宫听取她们的意见，最后干脆力排众议直接下了懿旨促成此事。
消息传到长春宫，和安开心地跳了几下，却不是为了自己高兴，而是为了和敬。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抚蒙的准备，草原才是她的战场。但是私心中，她还是希望和敬和底下的妹妹们可以逃脱抚蒙的命运，代替她守在皇阿玛和皇额娘的膝下尽孝。
再者，日后她在草原上若是真做出了什么成绩，促成满蒙和谐，而自己那个驸马又“不争气地早逝了”的话，她是不是还能重新回到京城中来？
雅音还不知她心中的想法，看见她如今这般高兴雀跃，无奈地伸手点了点她，“你啊……”
随即把宫外富察家送进宫来的一沓厚厚的信塞到她怀里，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交代和安回去再看，最好是能够将这些都背诵下来，再将信件给烧了。
和安不解：“这里面写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嗯，你回去看了就知道了。”雅音慈爱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有几分不舍。
“哦。”和安懵懵懂懂地告退带着人回了寿康宫。
一进屋子，她就迫不及待地把人都赶了出去，关上房门，躲到床上打开那沓信件。
只见信纸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关于蒙古的资料。
她连忙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心中却是感动不已。
那些资料其实都是雅音派人以商队的名义去蒙古做的考察而得来，比弘历那边给的还要更为详细。
为了查出这些消息，雅音几乎动用了一半的人手，而这些都是她当时的陪嫁。
甚至为了能让和安嫁到蒙古那边能有人可用，雅音还关掉了十多家铺子，给了那些人丰厚的银钱，让他们提前过去内蒙那边生活，或打猎，或继续做买卖。
信件的最后是两页写满了人名的名单，这些便是将来雅音打算交给和安的人。
当然，其中也有着死忠于富察家的旁支，他们跟过去的任务便是行监视之责。
以后，这些人会将打听到的关于蒙古的消息分类汇总，每个月送入宫来一次。
和安看着看着，手指微微颤抖，她没有想到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梦想，皇额娘居然私底下做了这么多。
这使得她心中的信念更为坚定，她以后一定不能辜负皇额娘的期盼！
*
四月份，圆明园中。
雅音才刚从永琏处回来，转头就听青芜小声跟她说，“别有洞天那边又请了太医……”
别有洞天那边如今住着黄常在。
还在紫禁城里的时候，因为贵人之下无需请安的规矩，雅音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黄常在了。
关于她的消息都是通过宁嫔转达，宁嫔这人虽说心机深了一些，但也算得上磊落。
她折腾黄常在的时候大多就是用言语膈应，或者黄常在给她请安的时候故意不叫起，再或者用膳的时候故意叫她来伺候。
除以之外，什么克扣份例，殴打责罚之类儿一概没有。
这还叫雅音有些惊讶，她担心宁嫔会不会是故意糊弄自己，便让青芜私下打听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同宁嫔所说。
而且随着宁嫔逐渐气消，这些行为便很少再发生过，大多时候她都当黄常在不存在一般。
反正如今皇上也不会翻黄常在的牌子，跟她计较实在没有必要。
宁嫔是这么想的。
而且随着她慢慢地将自己看做皇后的人以后，她逐渐发现皇后这人是真的不错，一时也有些想不通自己以前为何要针对皇后……
发现宁嫔已经放过黄常在以后，雅音松了一口气，也就疏忽了对钟粹宫的监视。
再次听到黄常在的消息时，就听说她生了大病，病得险些熬不过去。
太医说是因为黄常在心思郁结所致，于是等到了圆明园中，雅音便单独给她划了别有洞天给她修养。
而其他人还是继续住在九州清宴后面的后湖周围。
此刻听到黄常在又请了太医，雅音动作微微一顿，转头询问，“太医如何说？”
“还是之前的说法，太医还劝黄常在要想开一些……”
雅音拧了拧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又问，“给黄常在治病的，一直都是同一个太医吗？”
青芜摇头，“哪能啊？在宫里的时候，就换了四个太医给她轮流看过，到了圆明园以后，又换了三个。”
“一个太医能说谎，总不能七个太医都被人买通了吧？”
青芜觉得怎么想都不可能。
而雅音一想也是，但是她又实在担心黄常在会不会是被人暗害，于是抬手挥止青芜要给她更换衣服的动作，随手拿起外裳重新批起，“走吧，过去看看。”
“娘娘？”青芜愣住，她想不明白不过就是一个常在生病，哪里就能累得皇后娘娘亲自去看？
不过……“娘娘走慢一些，奴婢去让人抬轿撵过来。”
既然皇后娘娘想去，那就去吧。青芜无所谓地想着。
她很快让人给皇后准备好了轿撵，一行人便往福海边上的别有洞天走去。
路上的时候，雅音想起一事，又问她，“永琏和永璜如今还在山高水长上课么？”
“在的呢？”
“嗯。”听到永琏还在上课，没有在福海这边，她放了心，靠在椅背上随意地翻了翻手里的书本。
等到了别有洞天，里头一片安静。
“皇后娘娘驾到。”宫人们喊话的声音传入屋中，引起一阵阵回响。
少顷，两个身着淡绿色宫女服，扎着小两把头的宫人低着头出来迎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黄常在呢？”雅音从轿撵上走下来，打量了一下里头的环境。
她之前为了让黄常在养病，特意送了一些宫人过来伺候，所以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如何萧条的模样。
看看周围，她下意识皱了皱眉，“伺候的人呢？”
“她们、她们……”宫女瑟缩了一下脖子，不敢说那些人是跑出去玩耍了。
这时雅音眼尖地认出，底下跪着的两人中，其中有一个正是黄常在身边的喜儿，于是便问她，“黄常在如今怎么样了？”
喜儿摇摇头，咽了咽口水，“黄常在她……想来是不行了。”
不行了？
雅音一惊，带着人快步走到屋子中。
屋子里头跟外面是一样的萧条，而且因为窗户禁闭的缘故还有些逼仄。
空中散发着浓重呛人的香味，只不过待了一会儿，雅音就感到了几分不适，于是抬头四下看了看，想找出是在哪里燃的香。
跟在她身后的青芜一眼看出她的想法，于是带了两个人绕过屏风找了找，拿出一个还在冒着香气的盒子顺手丢到了屋外。
另一旁又有宫人乖巧地打开了几扇窗，屋外的风吹进来，雅音这才好受几分。
她又往里走了走，看到床上的黄常在正闭着双眼，呼吸几不可闻，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显得特别小巧。
而雅音却看出来黄常在这是瘦了一大圈。
于是她问喜儿，“黄常在可有喝药？”
“有的，太医开的药都有按时喝。”喜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药方，又指了指床边还剩下一点点药汤的空碗。
见状，雅音就知道黄常在用的药想来没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出在了宫人的照顾上？
她板着脸，交代青芜出去把那些疏于职守的宫人压回来。
不等青芜领命下去，床上的黄常在脆弱地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好像很是不适。
喜儿赶忙冲上前去，扶起黄常在，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看她咳嗽得厉害，便飞快地从床下拿出一个痰盂接过黄常在吐出来的东西。
一股难闻的味道就此散开。
雅音捂着鼻子往外走了两步，隔着屏风看着喜儿动作。
她没想到黄常在之前对待喜儿那般苛刻，都把喜儿逼得不得不向宁嫔求助了，她居然还愿意事事躬亲地照顾黄常在。
黄常在一直没有醒来，雅音也问不了什么话，只能让人把之前那些疏于职守的宫人押走打了板子，重新又送了一批人过来。
看着萧条的小院子很快被宫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了几分生气以后，她才带着人回去。
临走之前还问喜儿，“你对黄常在就没有一丝怨恨？”
喜儿摇摇头，面上一点波澜也无，“先前黄常在殴打奴婢的时候，奴婢是怕的，但是她都这样了……”
“奴婢只是想着，好歹主仆一场，还是尽点心意吧。若是常在没熬过去，就当奴婢是在送她最后一程，若是她熬了过去……”
她说到这里卡了壳，想起来之前黄常在对自己确实算不得好。
而等黄常在熬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在她病中时的照顾对自己好一点点……
雅音看出她眼中浮现的矛盾，莞尔一笑，“若是她熬过去，本宫就把你调到别处去。”
喜儿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于是笑着服了服身子，“那奴婢就先谢过皇后了。”
回去的路上，雅音一直在想着黄常在的病情。梦中的黄氏，跟哲妃富察氏一般，病逝于弘历登基之前。
等到弘历登基以后，便给她们两人分别追封，一个追封哲妃，一个追封为怡嫔。
富察氏能够活下来，是因为自己给她送了调养身子的药方，加上和宁并未早夭的缘故。
可黄氏呢？她是为何活了下来？
雅音脑中不断想着各种可能，旋即一种微秘的想法忽然浮现在她脑海。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黄常在的病倒并不是意外，也不是有人暗中对她下手，而是…因为她的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呢？
这个想法叫她不由得端正了身子，抿着唇有些神思不熟。
如果黄常在始终逃不过梦中的结局，那哲妃会不会也会在某一天突然离开？
那和安和宁呢？
还有永琏和烟儿？
她心脏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拧紧一般，传来一阵阵钝痛，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忍耐着。
不多时，那阵痛意才慢慢减缓下去。
等到了长春仙馆，青芜一边扶着她走进去，一边悄悄打量着她，“娘娘，您没事吧？”
雅音摇摇头，嘴角勉强扬起一抹笑来，“本宫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好，那娘娘今儿早些歇着吧，别再看账册了，这事情啊，都是处理不完的……”
……
黄常在到底还是没能熬过去。
三日后，别有洞天的消息传来，雅音黯然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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