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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不搬。”
一向在程溪面前都很好说话，百依百顺，然而这一次,陆决的态度格外强硬。
他把门禁卡塞她手里：“那公寓我已经买了，你不住就是浪费。”
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程溪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说好以后花钱都提前跟她商量的吗？
而且听他的意思,后面的工作似乎需要很多资金,怎么在这个当口上还要买公寓。
S大附近的房价并不便宜，尤其是这种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带安保监控的高级公寓，更是贵得吓人。
她抬眸看他，他却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收着,老子现在还没穷到连买个房子都买不起的地步。”
总之那天晚上的事绝对不能重来。
给她买个带地暖的公寓，平时就不会可怜兮兮的冻成那样,晚上最起码能睡个好觉。
他也不用再经历一次良心和道德上的双重谴责。
谁他妈半夜怀里抱着个姑娘能忍得住？
那天醒来时一个人躺在床上，极其信任陆决，程溪一点儿都没多想。
压根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就这么凶。
“那......好吧。”咬着唇,她轻轻点头,然后又小声补充,“我就暂时住一下......”
陆决花钱的手笔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她真怕上一秒她答应去住，下一秒他就要把这公寓写上她的名字。
这样......不好。
不懂得掩饰情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的想法陆决一看就懂了。
“嗯。”他没说什么，“你乖乖去住吧。”
真要送她房子,这种小公寓他还看不上。
能配上她的,肯定是最好的东西。
***
有了带地暖的高级公寓,这个冬天变得没有那么难熬。
地处南方,S城很少下雪，大半个冬季都沉浸在冷湿透骨的冻雨中。雨一场一场地下，待到终于有难得的晴天时，S大的期末考试也正式结束。
大一新生迎来了上大学后第一个长假。
学生们能放假，陆决却没有假期。费海把人挖得七七八八，公司已经有了基本的规模。
忙得要命，实在脱不开身，他只能让程溪自己先回H城。
开车送她去机场，一路上，陆决都在念叨各种注意事项。
听着听着，程溪就笑了：“好啦，我又不是小孩。”
不过两个小时的飞机，瞧把他紧张的，就差往她脖颈上挂一个儿童专用的小牌牌。
“方秘书在那边接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陆决把她送到安检处，“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
仰脸看他，她乖乖应道：“好呀。”
没有立即离开，陆决留在航站楼中，直到航班准点起飞才朝外走，
回去还要面对一大堆工作，他却并不觉得头疼。
一想到她在H城乖乖地等着自己，他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
作为国际机场，S城机场的客流量很大，人群熙攘。看着来往川流不息的旅客和商务人士，陆决深吸一口气。
加快步伐。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冬阳灿烂，天空一片蔚蓝。
空气有些冷，刺激得人头脑愈发清醒。
机遇摆在眼前，他只要伸手，就能抓到胜利女神的裙角。
***
“瞧这小脸瘦的，你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啊？”
一整个学期没回家，见到程溪，阿姨快心疼坏了，“你们女孩子不要瞎减肥！尤其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还怕长点儿肉嫁不出去吗？”
程溪哭笑不得：“阿姨，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冬季太冷，天天被穆婷婷拉去吃食堂的小火锅，她最近都重了两斤。
也只有阿姨才会觉得她一点儿没胖，反而瘦了。
大概全天下心疼孩子的家长都一个样儿，认定学校食堂不合程溪口味，回来的这几周，阿姨天天变着花样做菜。
几乎没有一顿重复。
“今天不在家里吃啦。”被这样追在身后喂了十几天，程溪实在不敢让阿姨这么继续折腾下去。
而且她今天确实还有事：“陆爷爷叫我过去陪他说说话。”
想孙子想得不行，偏偏又见不到人，还好孙媳妇儿已经回来。硬生生憋了两周，陆老爷子实在憋不住，嚷嚷着要方秘书去接宝贝孙媳妇儿来聊天。
人老了跟小孩子一样，不给糖就闹，方秘书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能给程溪打电话。
“好的。”阿姨有些失落，但还是点点头，“那你去吧。”
毕竟是老人家开口，她们溪溪作为晚辈，确实也该尽孝心。
陆老爷子平日都住在郊区的别墅，离市里有点儿距离。
方秘书派人来接程溪，今天下着大雪，车速不敢提快，等到达别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孙媳妇儿有多好！”
刚进门，还没见到人，陆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已经从二楼远远传来。
这......
程溪一怔，看向方秘书。
家里还有客人？
早就习惯自家老爷子每天日常吹孙媳妇，面对程溪惊愕的眼神，方秘书很是淡定：“老爷子在楼上，您请。”
鞠了一躬，他悄无声息地退下。
而楼上的陆老爷子还在继续夸：“你是没见到，孙媳妇模样水灵人也温柔，关键学习还特别好！”
“就那S大你知道吧？”他兴高采烈，“把陆决打死了他都考不上，孙媳妇轻轻松松就去了，听说还拿奖学金呢！”
头一次被人这么夸，程溪有些脸红。
她也没有这么好吧，感觉被陆爷爷说得都跟天上有地下无一样。
太夸张了。
不知道对面听着陆爷爷夸她的客人会是什么表情。
按理说陆爷爷有客人，她不该就这么上来，但既然方秘书没说什么，客人大概是跟陆爷爷关系很要好的朋友。
见面也无妨。
轻手轻脚地上楼，走到书房门前，程溪正想敲门，一抬眼却愣住。
门并没有关好，而是敞着一条不算太小的缝儿，可以很清楚看到书房里的场景。
坐在书桌后，陆老爷子对面空荡荡的，没有客人。
摩挲着手里的相框，昔日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陆老爷子看上去和普通的老爷爷没什么区别。
神情有几丝怅惘。
“陆决这孩子小时候过得苦，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好姑娘。”
声音低下来，他冲照片上的女人说，“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这两个孩子，就当我求你了。”
陆老爷子的语气很温柔，眼神里充满思念和依恋。
程溪鼻尖有些泛酸。
她没有上前，而是默默退到楼梯口，给这对早已阴阳相隔的夫妻留出一点儿空间。
过了近半个小时，她才去敲门。
而陆老爷子已经恢复成以往笑眯眯的模样，又是问她过得好不好，又是问陆决有没有欺负她。还亲自下厨给她做了蛊蛋羹吃。
最后走的时候，陆老爷子掏出一张银行卡。
“爷爷......”程溪吓一跳，“这个不用啦！”
她是真的被他们陆家男人的行事风格搞怕了，小的塞门禁卡老的塞银行卡，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别怕。”陆老爷子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样，硬把卡塞到她手中，“这张卡你先替陆决保管着，等什么时候需要了，再来问我要密码。”
这是......
略微思索，明白陆老爷子的意思，程溪轻轻点头：“好。”
她不太清楚陆决想要做什么，但陆爷爷应该是知道的。
既替孙子考虑，又害怕会伤到对方的自尊心，这才叫她来。
也算是给陆决留了一张底牌。
见她收下，陆老爷子笑得更加开心，叮嘱方秘书把她安安全全送回家。
离开别墅时，透过车窗，程溪看见了一个被门岗拦住的女人。
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她似乎很想进来，然而保安态度坚决，压根不给她溜进来的机会。
跟姜淑云年纪差不多，女人的长相在这个年龄段算得上极漂亮，很有气质。艳丽而不媚俗。
不知怎么回事儿，看起来隐隐有些眼熟。
还没等程溪想起来对方长得像谁，坐在副驾驶上，方秘书吩咐司机：“快走。”
车驶离别墅，将那个漂亮的女人远远抛在后面。
***
原本以为年前就能忙完，然而一忙起来，居然就忙到了年关。
“陆总。”敲开陆决办公室的门，费海真诚建议，“我觉得是时候给大家放假了。”
这年头还没有像后来一样盛行各种996的压榨言论，加班没有那么夸张。一连高负荷运转好几周，新公司的员工都有些遭不住。
“嗯。”
原本以为最近一段时间拼命一样干活的小陆总不会答应，没想到片刻后，费海等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终于可以回家陪媳妇儿了！
整整一周吃住都在公司，听见这一句，费海眼睛直发光。
正想趁着小陆总没改变主意前赶紧跑，他又被叫住：“你等一下。”
“这些给大家分了。”拉开抽屉，陆决示意他过来拿东西，“都回去过个好年。”
噔噔噔跑过来一看，费海笑得直眯眼：“那我先替大伙儿谢谢陆总！”
抽屉里都是提前包好的红包，他上手摸了摸，分量十足。
分完红包，下班的员工一一过来跟陆决打招呼。年轻的老板虽然严苛，但在该大方的时候绝不吝啬。
年关将至，收到这么个大红包，大家都挺高兴。
“那我也走了，陆总你早点儿回去啊！”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费海，他一走，办公区域就彻底空了。
只有陆决还坐在办公室里。
桌面上摆着厚厚的一摞书和杂志，甚至还有国内外论文。看得眼睛酸疼，他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眼角。
这半年算是把当初在学校没好好读书的时光全补了回来。
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读过书。
虽然有好的想法，在知识上毕竟比不过专业出身的人。即使能高薪挖到有经验的员工，他这个当老板的也得时刻关注行业动态。
不需要他自己亲自会那些技术，但必须要盯准哪里是发展的关键。
如果程溪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会夸他终于肯好好学习，还是板起小脸训他不爱护身体？
一放空，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家小姑娘，陆决嘴角勾起一点儿笑容。
他看向办公桌上的相框。
原来那张放在她床头的简笔画被他要了过来，此刻，Q版的小姑娘正坐在桌上哇哇大哭。
他唇边笑意更盛。
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陪阿姨一起看电视吧。
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打电话，明天直接去程溪家给她一个惊喜。简单地收拾好桌面，陆决起身。
穿好大衣，他关掉办公室的灯。
原本准备直接下楼，然而在公司前台处，他却看见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陆启明。
前台灯光明亮，对方脸上那些丑陋的伤疤被照得分毫毕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盯着公司logo，恶鬼的神色狰狞而可怖。
站在一旁，见到少爷过来，董成恨不得打个地洞直接钻进去。
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想来找事。
然而这一年，陆启明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自从陆老爷子把开拓海外市场的任务交给陆决和方秘书后，陆启明能碰的产业就只有自己手里的那些。
商场上的人大多嗅觉灵敏，见风使舵，从陆老爷子的举动里看出了深意。
而陆启明的商业头脑本就平平，只不过在三个儿子里算出挑。
没有人捧着，替他身先士卒开路。手里的产业一下缩水不少，有几家甚至濒临破产边缘。
和正在上升期的陆决全然不能相比。
“溪谷科技......”
端详许久，陆启明偏头看向陆决：“居然把一个女人的名字放进去，你能成什么事？”
嘴角一勾，他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但因为那些丑陋的伤疤，这个笑容看上去只有恐怖的意味。
压根不搭理这个男人，陆决绕过去，径直按下电梯。
换作两年前，陆启明敢在他面前提程溪，他就敢冲上去把对方揍进医院。
但现在他不会这么做。
在社会上待了这么些年，他算是明白陆启明的险恶用心。
他越愤怒、越生气，对方就越自得、越高兴。
他的痛苦只会给陆启明带来成倍的满足感和快乐，而不是内疚和指责。
那就不是个正常人。
别说当父亲，陆启明连做人都不配。
懒得理会，陆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陆启明。
“如果明天我发现这里损坏任何东西，会让律师找你们索赔。”他只是淡淡看了董成一眼。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本层。
没有再说话，他径直进了电梯。
站在中央，陆决没有刻意低头避开外面陆启明的视线，而是大大方方地站着。
脸上的表情平静而从容，似乎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银白的电梯门缓缓关闭，最后能看见的，只有年轻男人清冷深邃的黑眸。
大楼里的空调暖风强劲，董成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作为旁观者，他清楚地意识到。
少爷已经彻底长大了。
***
课程忙碌，大一的时间过得很快。
明明感觉才进校没多久，转眼就到了大二。
新学年，专业课几乎翻了一倍。程溪一直都没什么时间去找陆决。而陆决似乎比以前更忙，经常连周末都住在公司。
“你们到底在忙什么呀？”
不想打扰他，她只能抓住来给她送东西的费海。
从前也忙，但最起码能挤出周末相聚的时间，现在可好，经常一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
她倒是不害怕什么出轨变心的事儿会发生在陆决身上，只是觉得他这么拼命下去对身体不好。
“您放一百个心！”
公司的名字已经稳稳昭示了眼前这小姑娘的地位，但毕竟老板比老板娘重要，不能说实话，费海挠头，“最多等到明年！明年陆总肯定就不忙了！”
还有这么说的吗？
程溪哭笑不得。
好在离明年也不是很远，她课业忙，几个月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
S城敲响新年的钟声。
对普通人来说，这只是寻常不过的一年开端。但对后来的互联网人来说，这一年被称为大数据元年。
自这年起，在政府部门的推动下，越来越多的行业开始运用大数据分析处理业务，从中发掘更多的商机和可能。
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个概念突然热门起来。走在校园里都能看到铺天盖地宣传大数据应用的传单。
“听说计院今年起薪翻倍诶！”
公选课上，穆婷婷一边玩手机，一边跟程溪说：“早知道我就去修个双学位了，到时候不能进四大也能去个什么互联网公司。”
“哪有你这样的。”程溪轻笑。
能尝到最多甜头的总是有先见之明最先动作的人，像穆婷婷这样赶着热潮半路出家，估计还没等尝到甜头就被拍死在沙滩上。
“你们家那位之前不是给计院设过奖学金吗？”
穆婷婷也只是说说，不会真的去修双学位：“他有没有投资这块啊？”
想了想，程溪没有回答。
她猜测陆决应该是有在做这方面的项目，但具体成效如何还不清楚。
成功当然好，要是失败......
或许她也可以修个双学位，以后当程序员养他？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程溪抿嘴。
这节公选课在计院上，下了课，大家纷纷离开阶梯教室。
“他们都在看什么啊？”
走到门口，被一堆乌泱泱的人堵住去路，穆婷婷眨巴眨巴眼。
计院的大门前有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平时会循坏播放一些时政新闻和校内资讯，不过一般都没什么人看。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围在那块电子屏下，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
程溪也不知道。
穆婷婷拉住一个格子衫男生：“同学，你们在看什么啊？”
男生推了推眼镜，一板一眼：“大数据峰会的转播，请了好多专门做大数据的知名公司。”
“哦......”穆婷婷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热门风口行业，又在计院门口播放，不怪计院同学这么感兴趣。
不过这件事跟她们两个经院的没什么关系，于是她拽着程溪就走。
然而刚转身，电子屏发出清晰的声音。
“下面，有请溪谷科技的创始人陆决先生。”
程溪脚步一顿。
同学们也一惊。
静默片刻，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陆决？哪个陆决？给咱们院捐奖学金的那个？”
“不能吧，他不是搞什么地产还是酒店的吗？”
“也许是同名同姓？”
周围议论纷纷，程溪的心跳得厉害。
背对着电子屏，直到穆婷婷卧槽卧槽地叫出声，她才缓缓回头。
高清电子屏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英俊脸庞。
“大家好。”盯着镜头，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是溪谷科技的创始人，陆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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