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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急反笑:“太子你可知人生八苦?生老病死不论,五阳炽盛苦不论,就光是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本宫今日便能断言,这三苦你也必将因你今日丧尽天良之举,余生一一尝遍!”
明霞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我将她的手拂下,最后看了一眼满脸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的沉渊殿。
行至门口时,太子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这局棋不下到最后一步,谁都别想离场!”
他的声音让我浑身汗毛倒树,脊背发凉,难道,我之前以为的破局也算不得破吗?
我在最后一步迈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半面隔断的遮挡背后,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装的太子嘴角勾着胸有成竹的诡异笑容,他的上半张脸都浸没在阴影里,显得尤为的可怕,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他来人间便是要索命的。
回到玉鸣宫,陈贵妃焦急的迎了上来,抓着我小心翼翼的问道:“皇后娘娘怎么样?是....太子做的吗?”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太子可说了是什么毒,怎么能解?”
我反拉住她,努力憋着泪水,哽咽道:“陈贵妃...是本宫无能,我们可能真的要白活一场了。”
陈贵妃愣住了,她声音都在打着颤:“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白活一场?”
“太子说,这毒无解....”
陈贵妃松开抓着我的手,转身就要往门口走,我拉住她:“你去做什么!”
陈贵妃甩开我,吼道:“我去做什么!我去问他要解药啊!我...这小兔崽子,和他老娘一样让人讨厌!”
“没用的。”
“什么没用!安棠儿我就瞧不惯你这样!遇着事了就会哭哭唧唧的,你以为你掉了几滴眼泪就有用吗?”
我深呼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救四公主?没有人比我更想救她!当年刘昭仪被大火吞噬前托孤的人是我啊!陈贵妃你以为四公主为何至此?太子针对的哪里是公主,是你!是你陈家!是挡了他路的陈家啊!”
“你....你说什么?是....我?”
“不然呢?四公主一个小小的孩子,太子伤她杀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陈贵妃泪如雨下,她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是因为我...又是因为我......”
我走上前拉住她,道:“你振作一点,如今这样都是没有用的,不妨想一想怎么护住自己吧!”
陈贵妃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我笑道:“皇后啊,我倒宁肯护不住的,是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哭着。
良久,陈贵妃定下了心神,她起身,擦干了眼泪,转头吩咐采钰道:“让之前传召的那些人都不必来了。你去拿了本宫的令牌,去左相府将左相找来。”
采钰行礼道是,急匆匆的就朝着玉鸣宫外走去。
“陈贵妃,你这是有主意了?”
陈贵妃冷笑道:“小太子动手动到了本宫头上,他以为本宫是能任他拿捏的人吗?当年若非本宫恻隐之心,他这样一团在安凝华肚子里的烂肉能活到现在?笑话!”
“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人家欺负到了我们头上,自然是要与他一战啊!我陈家是什么人家,三朝宰辅,将相之家,你安家尚且斗不过,区区一个太子,他能残喘吗?”
“可是...皇上是不会废太子的....朝中也再无适龄的宗世子,这大盛岂非是要绝后了?!”
陈贵妃拍了拍身上的土道:“绝后?不会啊,朝中无宗世子,不代表大盛就没有,大盛没有不代表别国没有,据臣妾所知,那永安王和沉渊废太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我心下震惊,攥了攥手。
陈贵妃抬手扶了扶自己有些凌乱了的发髻,道:“皇后娘娘,四公主保不住了,你我也不能算白活,我们做女人的,被人拿捏久了,也得反抗。”
说罢,陈贵妃向着四公主的寝殿走去。
我站在原地,低着头,轻笑一声,叹了口气,如果事情真的能像陈贵妃所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太子既然是意在陈贵妃,意在陈家,他对后宫动手前,势必已然在前朝与左相交锋了数次了。
祖父曾说过,左相是属狐狸的,狡猾极了。
这样一个深浸官场多年的老狐狸,能不知道太子要动他吗?我细想想,觉得左相不可能不知道,但此番玉鸣宫还是遭了难,除去太子谋划深沉令人难以未卜先知外,便是左相已然是将陈贵妃当做了一枚弃子,就算贵妃出事,他也做好了完全之策,可以撇清干系。
陈贵妃......
我的恨意难以言表,无力感不停的反复冲击着我,这股力量之大,足以震碎了我的屏障。
四公主的哭声再次传来,我深知,她一定会死,但她现在明明还鲜活的活着,我似是知晓了当初翠微姑姑明知皇后姑母一定会死,每日守着她时是何种的心态。
这种无助,绝望就像山呼海啸,转瞬就能将渺小的人吞没入深渊巨口之中。
我也想过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帝,但是一个四公主,与他的太子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呢?
我咒了太子终将饱尝人生八苦,可这八苦,我又何尝不是一一尝了个遍呢?
佛经云:‘非想非非想天,寿长八万四千大劫,但报终仍当堕落,不出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我为何偏偏成了这个安棠儿呢?
不多时,左相进宫了,他与陈贵妃在玉鸣宫的正殿说话,我守在四公主身边。
一开始倒是安静的很,可是他二人话没说两句便是吵了起来,陈贵妃哭嚎道:“父亲!左相大人,人家都欺负到您头上了,您就要继续做您的缩头乌龟吗?”
左相语调平静道:“贵妃娘娘慎言,后宫不得干政,朝堂之上的事,皇上自有部署,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本宫指手画脚,父亲可知太子对四公主下手,目的便是要除了女儿我,女儿我没了,对陈家又有什么好处!”
“你是你,陈家是陈家!不要妄论。”
我听到左相这句话时,心下也是咯噔了一声,手都在微微打着哆嗦,事情还真是这样发展的呀,令陈贵妃骄傲依仗着的母家,原来最终在大事面前还是将她遗弃了。
左相与陈贵妃不欢而散,摔门走了。
我能听见陈贵妃的啜泣,我很想去抱抱她,安慰她,但我的脚下却像是灌满了铅,动弹不得,我也不知该如何做。
若是将陈贵妃比作五月间开的最绚烂的一朵芍药,她含着饱满的花瓣,昂首挺胸的立于枝头,敢于与花中之王牡丹一较高下。
那此时的她便是被雨水冰雹冲打的落了花冠,折了她一身的骄傲,混在泥泞之中,任人践踏。
她是那样骄傲的人,狼狈模样一定是不希望我瞧见的。
我如今当真是没有办法了,我抱着赌一赌的心态,让祁艳去勤政殿传了信,但却没有提四公主是因何这般的。只说,四公主病重,太医说了药石难医。
我瞧着床榻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的孩子,心里便抽着疼。
想到过往与她的种种,她瞪着圆圆的葡萄眼,甜甜的叫我一声母后娘娘......
想到景程十八年,双雪殿的那场大火,染红了半边天,四公主是刘昭仪拼了命送出来的呀!但如今我却护不住她.........
眼泪泛滥成灾,心里泥泞至极,这肮脏龌龊的地方,干脆一把火烧了,大家一道同归于尽算了,可是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他们的命又有什么理由,要用来殉了这座透不得光的宫殿呢?
陈贵妃推门进来时,我正在掩面流着泪,她坐在床边,笑道:“皇后娘娘哭什么呀!有什么好哭的,孩子还在这呢!过一天是一天。”
“贵妃....是我无用。”
陈贵妃拍了拍我的肩:“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他们前朝父子间的事,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知道当年皇上是如何登基的吗?
他的登基之路与如今的太子比起来,残忍血腥程度也差不了多少,皇上的皇位是张家,安家,陈家一起给他推上去的,一场宫变,皇上亲手杀了先皇,又将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他依旧是天命之子。
可是那天血洗皇城,乾清宫大殿前的汉白玉台阶都被血染的通红,若是平地能生彼岸花,只怕整座皇城都会变成花海,那不是人间是地狱啊!
八苦八喜交替相生,终成恨矣。”
我闭上眼睛,笑了笑,挤出了最后的一滴眼泪。
后来,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也来瞧了四公主,但结果与我所料又是相同,他只是交代了几句,关切了几句,便算作罢了。
我想起皇帝曾讲过的一句话,这个皇宫里最不缺的便是皇子公主,旁人瞧着他们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是却还不如平民家的孩童活的幸福。
尊贵如太子,却是缺爱缺到心里扭曲,缺爱缺到丧心病狂。
四公主小小的孩子,年幼丧母,亲眼目睹着生母在她眼前被大火吞噬了,转手到了我的长乐宫,平静日子没有过几天,就跟着我又开始受苦,原以为到了陈贵妃的玉鸣宫,她就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在陈贵妃的隐蔽下长大,但终究.........
这一夜,我与陈贵妃谁也没说话,我们就安静的守在四公主的榻边。
夜深时,四公主做了噩梦,像是又梦见了双雪殿的大火,她不停的叫着母妃,不停的嚷着害怕。
我拉着她的手,一边哭,一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母后娘娘在这,映岚不要怕。没有大火了,母后娘娘带你回家。
日子一闪,又过了两月,四公主的状态一日差过一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小小的人都瘦的只剩下了骨头一把,这几日更是药都喂不进去了。
其间我唤来了离殇,让离殇拿着平阳令动用阁中力量四处去寻解药,去寻药方,哪怕是能缓解的也好,可是至今都是未果。
陈贵妃也是一日憔悴过一日,她常常都是呆愣愣的状态,有时叫她,须得叫好几遍,她才能回过神来应答。
她这般的状态和处境自是不能再握着六宫权,这权柄也是难得的回到了我这个安家皇后手里。
不处理事时,不知事多,乍然握权才知,原来陈贵妃每日要处理这么多的事啊。
玉鸣宫关了,宫门紧闭,谁人都不见。
八月夏意深沉,接近尾声。蝉鸣不断,在一个安静的夜里,四公主,没了。
我收到消息赶去玉鸣宫时,未进门,便已然是听见了陈贵妃的哭嚎,那哭声惨厉悲伤,我觉得足以撼动九天。
但纵是如此,也唤不回那小小的人了。
映岚,映岚,阳光之下,吹过的一缕山风。终究是随着黑夜离开了。
若是她再能多等一日,便是能等到入秋了。若是她肯再多留一段时间,长乐宫中她心心念念盼了许久的桃子,便能吃上一口了。
我站在殿外廊下,瞧着殿内闪烁着的烛火,半天也迈不动步子。
我第一次这么想要逃避,我卑微的想着,是不是只要我不推开那扇门,四公主就会好好的待在里面,她就没有死,我们也终究会再相见。
陈贵妃不停的哭着,采钰在劝着她,四公主的乳母推门出来时,正瞧见了默默流着泪的我,她道:“皇后娘娘,请您再去瞧一眼公主吧,她最喜欢的便是您了。可是....她不能在叫您一句母后娘娘了。”
她最后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拳,彻底的击碎了我心里绷着的最后一根弦。
我挪着步子走进了那屋子里,陈贵妃搂着四公主瘦瘦的小身子,坐在床上,不停的哭着,四公主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也不知是她的还是陈贵妃的。
我眼前发黑,但理智告诉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变得软弱,我是皇后,是四公主最信任的母后娘娘,我要坚强,我要将玉鸣宫撑起来,我要撑住才行。
我行至陈贵妃身边,压着哭腔,柔声对陈贵妃道:“贵妃,她走了。”
陈贵妃抬起猩红的泪眼,道:“不!她没死!你瞧外面没有下雨,本宫也没有害死她!本宫没有....没有啊!”
泪水再次噙满了她的眼眶,我知道她错乱了,四公主的死又勾起了陈贵妃对丽妃孩子的那份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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