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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罚从天而降。
淹没了王城，溢出了城墙。
城外是仓皇逃窜的兽族。
国师的高塔在洪流中屹立不倒，黑色的波涛卷到塔底就溅起温柔的水花。
绿毛龟长成了庞然大物，民众口称“玄武”爬到了巨龟背上。
这是把龟蛋送给国师的那位国君起的封号。
国师是天之使者，国师的宠兽自然担得起镇国神兽之名。
龟龟还有一个名字，“河清海晏”的海。
也是大海龟的海。
青蟒腾云驾雾也救出了很多人。
被称作“青龙”。
青蟒一下子感觉自己威风极了。
白孔雀不甘示弱，但它是最小的那个，只能鼓起腮帮子给湿透了的人们烘烘干衣服头发。
人们也不嫌弃，热切地称呼它为白凤。
黄鹤带着惹祸的国君上了通天塔。
国师站在塔顶注视着那道裂缝。
他在心里呼唤天。
没有得到回应。
黄鹤把国君扔在塔顶，飞到了国师身边。
国师垂下温润的眼眸，安抚地摸了摸它头上的红羽。
……
神罚没有停止。
黑色的洪水继续从天而降，向外翻涌。
国师回想起了从前。
又要再一次淹没了吗？
我的故土。
……
世界陷入浩劫。
人族和兽族一同祈求神的宽恕。
所有的神庙和神像静默不语。
人们恍惚忆起，
众神已经许久没有降下神迹。
……
国师渐渐听到心底传来的声音。
“天啊，请饶恕我们！”
“天啊……”
“天啊……”
他回想起来。
天是部落的名字。
作为部落唯一的巫。
天也是他的名字。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神。
当他觉得神应该回应信徒的时候，世界上才开始出现神。
那么，一直陪伴他的“天”又是谁？
你现在，又在哪里。
……
当世人不再需要神的时候，神灵隐退。
当国师不再寂寞的时候，天也仿佛消失了。
真的是这样吗？
……
在那道天空的缝隙里，国师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啊，原来你在那里。
国师骑着黄鹤飞向高空。
越接近缝隙，那道气息越是明晰。
国师露出了欣然的笑意。
他站起来，对黄鹤说道，“你回去吧，河。”
纵身一跃，国师跳进了那道缝隙里。
“我去寻访一位故友。”
含笑的声音缥缈散去。
“不必等我。”
裂隙缓缓合拢。
黄鹤在周围盘旋，久久不肯离去。
直到力竭坠落。
天空中仿佛响起一声叹息。
黄鹤被一股温柔的风托住。
主人啊！
请带我一同离去。
……
神罚停止了。
天空出现了五彩的祥云，和万道金光。
白孔雀欢呼一声，振翅飞向高塔。
“主人！”
但是高塔上只有一个跪在塔尖的国君。
没有国师。
也不见黄鹤。
“我家主人去哪了？”白孔雀趾高气昂地落到国君身边。
“国师，国师舍身祭天了！”国君满脸忏悔地痛苦流涕。
“你胡说！！”白孔雀气到羽毛直立，用宽大的翅膀拍击国君，还不停地用尖喙去啄。
“是国师，是国师献祭自身平息神怒啊。”国君掩面，趴伏在地。
“我不相信！”白孔雀淡红的眼睛里喷出一簇火花，“要献祭也是献祭你这个昏君！”
“我现在就送你去见天，把国师换回来！”
气到极致的白孔雀突破了一直以来的界限，身型暴涨百余丈，全身燃烧着通红的火焰。
“阿母，那是新的神兽吗？”坐在巨龟背上的小女孩依偎在母亲怀里指着天上的火鸟问道。
“一定是的！”旁边的一个干瘦青年说道，“和白凤大人有点像，那肯定是……红凤！”
一个少年反驳道，“什么红凤，难听死了，一定是朱凤！”
稍远点的一个穿着官服头戴官帽的中年人大声喊到，“为什么是凤！已经册封的神兽里头没有它，最多就是红孔雀！”
“什么红孔雀，难听死了！朱……朱雀！没错，一定叫朱雀！”少年笃定地说道。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那只飞舞在空中的“朱雀”喷出一团浓烈到极致的火焰。
点燃了整座高塔。
本意只是烧烧国君的“朱雀”呆住了。
急急地盘旋在塔边，却收不回火焰，也变不回原来的身型，甚至进不了高塔。
巨龟口中喷出水柱，却也浇灭不了火焰。
化作火鸟的白孔雀看着充满回忆的高塔燃烧，崩落。
大颗大颗的眼泪凝聚，还没等落下就被高温蒸发。
“哇——”白孔雀发出和华美外表不符极其难听刺耳老鸦般的叫声。
平常极其厌恶自己的声音只用清脆明亮的人声说话的白孔雀嗷嗷大哭起来。
突然，白孔雀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叹息声。
眼前燃烧着的高塔里金光大作，一副画卷从火海里冲出来。
火焰裹着高塔化作一只凤鸟被吸进画卷里。
一望无际的黑海也化作一条长龙飞入了画卷。
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画卷飞到了白孔雀的身边。
明明比起它来那么小的画卷，白孔雀却是一眼就看到了画卷上自己留下的爪印。
还有爪印旁，屹立在高山之巅的熟悉孤塔。
怒火从心底渐渐平息，白孔雀温顺地把脸贴在了小小的画卷上，仿佛再次感受到了主人亲近的气息。
喉咙里发出谁也听不真切的咕哝声。
……
它仿佛又听到主人在唤它。
“晏啊。”
清脆响亮的抗议声在回忆里清晰。
“我是孔雀，不是燕子也不是大雁！”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就只有燕子那么点大呀。”主人温柔的声音含着笑意，白皙纤长的手指将幼鸟轻轻拢在掌心，“燕子一样小的晏以后要长得和大雁一样大。”
“要比大雁还要大！”幼鸟不服气地说道。
“好，要比大雁还要大。”
泪水滴在了画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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