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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林宅哪里有个房间，地下室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佣人连水也没有给他留，只从宅里的急救箱内，翻出两片消炎药丢给他，便草草关上地下室的门离开。
无窗的暗间，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渗进星点，祝明之拾起地上的白色药片，就着口腔里的血水往肚子里咽。
小小的一团瑟缩在纸箱之间，肚腹疼的厉害，比肋骨断掉都要痛，哪里都是汗，指尖冰凉到发颤，明明是炎热的盛夏，地面却返出阴冷的潮湿，不断往芯子里灌寒气。
林无根本不在意他有没有命活下去。
什么曾经呀。
杜乐今仅仅是蹙个眉头，都会得到林无的关怀备至，他的骨头都要被林无活生生碾碎了，还有什么曾经呀……
祝明之从木箱的角落里拽出破布袋一角，艰难地握在手里。
布袋上沾了温热的血水，掌心里湿漉漉的汗渗了进去，喉嗓在痒，呛出了些血沫，祝明之全身都在抖，拼尽全力想要抓握布袋。
这是他全部的希望。
治好耳朵，离开林家，新的生活还在等着他呢，不可以放弃的……
天光大亮。
杜乐今这夜睡的极为安稳，林无彻夜未归，祝明之不死在地下室，恐怕也没多长时间能碍他的眼。
佣人端来茶水，替杜乐今换上喷洒雏菊清香的衬衫，拢他的额发时，还会谄媚地出言讨好：“少爷，周小姐在外面等呢。说是给您带了礼物，瞧着盒子都贵重，周小姐待您可真好。”
没人会主动去提及祝明之的命，好似昨夜的事从未发生过。
连栓在院里的宠物狗都会有专门的佣人去伺候一日三餐，偏偏不拿祝明之当做个活物来看。
杜乐今倒是懒得去动手，周思行带着礼物登门，哪有不见的道理呢。
他温和笑笑，抿着茶水，眉眼里的戏谑险些遮掩不住。
“思行是我和明之的同窗，我们的情谊是会深厚一些。把明之请来吧，好久不见，思行也该想他了。”
杜乐今放下茶盏，像是才回想起祝明之昨夜遭受了多少罪，落寞的眉眼真叫人觉得他菩萨心肠：“瞧我，都忘记明之有伤在身上，别折腾他了。帮我备份早餐带去，我和思行去房里见他。”
佣人果然在夸他：“少爷您真是好心。”
好心？
世上可没有比杜乐今更好心的人了。
他下楼见了周思行，周思行今日打扮的倒是精神。特意系上最新款的金色丝巾，又衬一身干净的蓝，不光备了礼物，还有一束新鲜滴水的栀子花。
曾经的林宅满院纯白，周思行是真不知道？
送栀子花来，大清早的，恶心谁呢。
“乐今，早安。”
周思行递去捧花，却被杜乐今避了过去，他只抱着那盒礼物往地下室领路，也不回应问候，瞧起来便像是生了气。
“怎么了乐今，不喜欢？”周思行赔笑落了空，连忙跟上去，还没眼色地问个没完。
佣人早早将早餐放在地下室储物间门口，杜乐今一下楼便能见到屋子的所在。
他这才停住脚步，没好气地瞪着周思行。
“我要你准备东西，可没要你来恶心我。这花是祝明之的心头爱，你拿来送我算是什么意思？”
周思行连在追的沈成允爱着什么东西都记不清，哪有闲心思记这些。
她当场便把花扔了，“我的错，别生气，祝明之是在这儿？我待会好好教训他给你赔不是。”
杜乐今浅浅冷哼，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根散尾的马鞭。
通体黝黑，发着釉光，手工拧出来的花穗，造型很是精巧，只是会比林家的棕竹藤鞭轻多了。
杜乐今先前便通讯给周思行，说道想学马术，周思行很快便明白他的意思，礼便备上了。
原本只想私下教训祝明之，要他安分些。
没想到这份礼物来的如此之慢，祝明之现在半死不活的，能挨多少？
杜乐今摸着马鞭爱不释手，轻轻抬眼支使周思行：“去把他拖出来，我亲自来打。”
周思行是个外人，自然不会知道昨夜林宅里的事，还以为祝明之活的逍遥自在，才叫杜乐今窝火。
她打开储物间的门，一眼便能见到祝明之满身是血地缩在木箱中间，一小团跟猫崽儿似的，那样窄小的地方也能钻进去。燥热的夏日却穿着长衣长裤，又抖的不成样子，都不知道被关在这儿有多久，血腥味扑面而至，极其刺鼻。
杜乐今等的不耐烦，挥着马鞭在喊：“愣着做什么，拖出来呀。”
周思行怀疑都不必他亲自动手，祝明之保证没几日的命可活。
她到底是爱慕过祝明之的明媚清绝，始终不忍心去做，“人都快死了，要不算了吧？”
杜乐今觉得好气又好笑。
他为了送周思行进林家的门，大费周章，好不容易将人送进来，刚要她做件小事表忠心，便不舍得了。
“什么算了？不过是可怜了些，你便忘记他当年羞辱过你的事了？”
周思行忘不掉。
她当年追求祝明之，被拒绝的彻彻底底。林无不过牵住了他的手，便能叫祝明之倾情相待，说到底都是祝明之爱慕虚荣，看不上她的家世，这份耻辱叫她永生难忘。
“可他毕竟快死了……”
杜乐今推开她，见到了蜷缩在木箱之间的祝明之，持马鞭的手气冲冲地挥动，“那不是还有口气在吗！”
“周思行，你好好看看他的下场，这可是林无亲手打出来的痕迹！只因为临近主母的忌日，祝明之便要在地狱走一遭，何况林无对他还保有一丝的情分，也能下得去手。”
“你现在心疼他，若是他有命活下来，和林无哭诉那封信的来历，待林无查明真相，我们还有命可活吗？”
周思行吓软了腿，连忙去捂杜乐今口不择言的嘴，“你小心点，别让人听见！”
当初杜乐今若是有其他的人选，他是绝不会找周思行这样软弱的女人做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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