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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静儿注视那旗上的大字,心里百味杂陈。
“上一次在碧云寺,我看他对你颇为照顾.....”圆破大师的脸转过来,褶褶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事已至此,而且她从小到大,事无大小,从来也瞒不过先生,于是静儿将劫银上山、伪装混进军营的事和盘托出,只是省略了某些小细节,某些只有她和沐云帆共享的小细节。
一切均是劫数,锦娘,你没想到多年后,静儿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严府打交道吧?
圆破大师捻动手里的佛珠,在心里怅然道。
“先生,”静儿望着山下一眼望不到头,数也数不清的官兵,茫然道:“我是不是闯了大祸?”
起初在桃花山上的时候,大家呵护着她,张军师为她出谋划策。她总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难不倒。后来山寨生计日紧,她设计了那么一出,成功后也洋洋得意了许久!可是,有谁知道那只是麻烦的开始呢?
或者是她和沐云帆的开始?
当她勒马在沐云帆军营外的时候,只想到自己出马必定搞定对方全身而退,谁知道,她其实完全掌握不了局势.…...
她心绪烦乱,只觉得到自己的脑海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了!
她的脸上出现了怯怯的表情,就像小时候她上树掏鸟蛋,结果摔死了一只小鸟时恐慌的样子。圆破大师的心便是一疼,低低宣了声佛号,摩挲着她的头发道:“一切皆是定数。这也怨不得你!”
“先生,桃花寨...”她打了个寒噤,往圆破大师的膝盖上靠了靠。
桃花寨是否会玉石俱焚?
山寨几百人口该何去何从?
她不敢往下想!
纵然出家人四大皆空,骨肉亲情也牵动起心底潜藏十年的慈爱,圆破大师的手在佛珠上停下,轻轻抚摸她,“无妨!我数次卜卦。均道桃花寨应有此劫,但卦上显示有惊无险,你放心吧!”
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他一定会前去替她排解,那块玉佩证明了静儿的身份,她不会受到太多的为难。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到那一步!
那对他,对锦娘,对静儿,都将是巨大的打击!
虽然静儿一向并不信佛,但先生说的话她总是敬若神明!
听得他这样肯定,一颗不安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可是没多久,心里的另一团浪花卷起!
山寨或许逃得过此劫,但沐云帆呢?
胡大帅已到军营,她的身份也就穿了帮,她和他,又该怎样相见呢?
山下的队伍忽然让开一条道来,有几个官兵全副武装护送着一人上山。
静儿忽地跳起,却突然听得军师张妙计在旁边淡淡道:“如今山寨被围,即使姜子牙复生,也无计可施!既然招降的使者来了,寨主,大师,咱们先回山寨去吧!”
她在议事大厅里见到了来招降的使者—易风!
她坐在高大宽阔的虎皮交椅上,那是父亲留下的寨主专用椅,比一般的交椅高出许多,坐在上面,可以居高临下看着对话的人,椅背上铺着虎皮,煞是威风,把手搁在扶手上,整个人巍然不动,倒也增添了许多气势。
那几年困难的时候,幸好没把虎皮卖掉!
易风昂首挺胸走进大厅来,身边是几个神情肃穆,全副武装的官兵,还有虎视眈眈的山匪甲等人,相比之下易风神色轻松,似乎是来赴一场宴会。
“这是我家夏侯寨主!”山匪甲粗声粗气道。易风抬眼望去,只见这位寨主坐在一把大椅上,竭力挺直身子做出一副端正的模样,脸上蒙了一块黑纱,虽然看不清五官,却可以看见她一双眼睛似宝石般璀璨,灵气四射!
这双眼睛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招降官对山贼自然不会客气!
易风两眼朝天,欠了欠身道:“夏侯寨主,在下易风,受沐将军委派前来招降,你们已被官军团团包围,插翅难飞,不如早降了吧,也免生灵涂炭!”口气强硬,态度骄横,显然是对桃花山有探囊取物的感觉,说完将一卷物事交与旁边的张妙计。
静儿接过那纸卷并不打开,先自微微笑道:“易兄,你那山寨的弟兄们,怎么处理了?”
易风本为宁德副守备,被万海天父子陷害后落草为寇,后来才被沐云帆招降。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她淡然点出,易风果然变了颜色,逼近身前道:“你,你是谁?”
静儿展开纸卷,眼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扬声念道:“给尔等三天期限,交出十万两银子和匪首,余者听候发落……”
她眼神渐渐犀利,“如若不从,打破山寨,片甲不留!”
静儿将招降书轻飘飘地扔在旁边的桌子上,逼视着易风的眼睛道:“这,这是沐云帆写的么?”
易风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寨主问你话,为什么不答?”
山匪甲拔刀上前一步,易风后面的官兵也执枪上前一步!
剑拔弩张!
军师张妙计一摸胡须,使个眼色,示意众人退下!
却听得“阿弥陀佛!”一声法号,圆破大师缓缓走出,易风顿时一愣,“大师,你怎么在这里?莫非是他们将你劫上山?”
他身形一闪,立刻将圆破大师置于身后,警惕地瞧着四周。
“善哉,善哉!”圆破大师微微笑道,“贫僧与夏侯寨主有些缘分,我是来桃花山作客的!”
这时一莫也走出来,僧衣如雪,容色耀眼,含笑道:“易风!”
“易风,贫僧有几个问题颇有些不解,想请教一二!”圆破大师合掌道!
易风慌忙还礼,焦急道:“大师,昔日你救了易风一命,便是易风的恩人。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易风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如此!这人如此狂傲,见了先生却甚是恭敬,原来是先生救了他的命啊!
静儿立刻得意洋洋!
“桃花寨劫了银子自是不对,但山寨众人并无心得罪严相国,兵围桃花寨已是兴师动众,又何必提出如此苛刻条件?”圆破大师单刀直入。
“这个.….…”
易风看了看随行的官兵,“银两被劫,严相国十分震怒。小阁老派了特使吴大人督察此事,这封招降书便是特使吴大人所写。”
“吴渺风,便是此人么?”
圆破大师淡淡道。
“正是!”易风点头,忽然惊讶道:“大师如何知道特使的名字!”
圆破大师仍是一笑,却不回答!
“沐云帆的意思,也是欲将我桃花寨赶尽杀绝么?”静儿忽然道,心情激动下声音便有些尖利。
易风的眼神扫了过来,在她瘦小的身段上溜了两眼,忽然笑道:“原来夏侯寨主真是女儿身,倒也和传闻相符合了!”
他落草为寇,那段时间和静儿也算是同道之人。
盗匪内部有自己的通讯系统,桃花寨不费一兵一卒,便劫了十万两银子。道上已传为佳话,已被各山寨,各水路的朋友们发扬出无数的版本。
他自然也通过通讯系统打听得明明白白,之前在武夷山附近,他便先命人模仿了一场。只是他一直不相信桃花寨寨主果真是个女子,及至听到静儿焦急露出的女声,他便笑了……
一个女孩,舞刀弄棒便也罢了,却还指挥人马抢劫,简直有些……
他这样想了,可是却不敢说出来,因为他看见这位夏侯寨主的眼睛里已经流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其间还夹杂着期望!
“沐将军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回答道,他记得特使吴大人起草招降书的时候,沐将军是面无表情的,甚至没把话听完,就借口去巡视军营走开了。
“知道了!”圆破大师点点头,明白易风的意思。沐云帆虽然不满意,却只能服从军令,而严相国总管全国军政,又派出特使,沐云帆唯有遵从。
“你回营复命,就说桃花寨要考虑考虑!”军师张妙计忽然答话。
“可是时间只有三天,不如就让圆破大师和我先下山去.……”
圆破大师打断易风的话,含笑道:“贫僧久别桃花山,想先留在山上看看风景,时候到了,我自会下山的!”
“大师....易风想说什么,却又打住,辞别下山来,回到军营便碰到沐云帆还在军营检查,易风便将山寨的情形说了,并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将军,桃花寨寨主原来是个女子,并且......”
沐云帆静默而立,冷峭的眼睛盯着他。自从那夜迎接胡大帅,回营却不见了静儿,他的心便恢复了冰冻,冷峻的脸上似乎结了冰,连小开都在背地里暗自纳闷——将军的笑容再也不见了!
“并且,那眼神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易风极力回忆却想不起来。
他和静儿总共只见了两次面,一次是在山上伏击的时候,一次是在山洞里,时间都很仓促,所以他并不熟悉。
这次兵发桃花山,沐云帆再也没有了攻打倭寇的激情。男子汉当建功立业,可是自从那个活泼的身影莫名走掉后,他便觉得功名利禄对他而言,已经是一场过往的云烟,再也没有以前重要。
“女孩?”他心中莫名一动,下意识问道。
“她追问那招降书上写的,是不是将军你的意思?”易风认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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