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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氏坐在屋中的床榻边，手里捏着针和线，正绣着一支竹子。她绣得格外专注认真，每绣一针，她的嘴角便不自觉地向上挑了挑，虽似笑又非笑，可脸上却让人瞧着不那么木讷。
绣着绣着，突然从外室传来孟湘莲的声音，她的声音似乎打破了李氏的思绪，一个不小心，指尖被绣花针所扎，一颗血珍珠很快地冒了出来。
李氏含住被扎破的食指，眉头蹙起地看向外室，瞧见孟湘莲踩着板凳，正期盼地望向窗外。
只看了一眼，李氏便不再理会，继续绣着手里的竹子，可是还没绣上几针，她又停了下来，再次回望了过去，孟湘莲依旧如方才那般翘首期盼着。
看着那个小小的、期盼的身影，李氏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那时的她也是这样趴在窗口盼着，盼着他去向父亲求亲，盼着自己的幸福快些到来。可是谁能想到，她盼来的竟是无尽的失望，因为她的父亲不仅拒了婚，而且还将她许给了他人。那种从满怀希望到无尽失望的感受，当真崩溃得让人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如此想着，李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悠悠开了口，
“不要将他人的许诺看得过重，否则，最后受伤的却是你自己。”
孟湘莲转过小脸，抿着小唇，似懂非懂。“娘亲的意思是，让莲儿不要相信二姐姐会买莲花酥给莲儿吃的事？可是，二姐姐亲口答应过莲儿了啊！”
李氏没有再理会孟湘莲，只是看着窗外头的皑皑白雪，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无望亦无失，无失亦无伤。”
孟湘莲尚小，并不能理解李氏的话，只是一门心思地盼着米琳的到来，李氏也没再多说一句话，拿起花绷子继续走起线来。
两个人，一个屋外，一个屋内，分坐两头，言不过三，看上去哪里像是一对母女，更多的像是路人。奶娘瞧了直摇头，心里不免可怜起自己亲手带大的三姑娘，可怜她既不得爹疼，又没有娘爱，只比那街头的浪儿多个有瓦遮头的屋子，除此之外也好不了多少。
奶娘心疼地轻抚孟湘莲的头，却见她突然猛地一喜，下一秒便跳下了板凳，噔噔噔地来到房门处，打开房门，欢快地喊了一句“二姐姐”。
米琳怜爱地摸了摸孟湘莲的小脸蛋，而后看向坐在内室的李氏，笑问：“曦儿不请自来，李娘不会怪罪吧？”
李氏这才放下手中的绣物，表情淡如水地走了出来，轻轻向米琳福了礼，并将她引到椅子上。李氏虽说举止有礼，却是不发一言，着实让人不太舒服。
米琳轻轻笑了笑，没有过多在意，入座的同时，悄悄地将李氏的屋子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比起她原先住的屋子要大上一些，也稍好一些，却是同样的冰冷。瞅了一眼地上的炭盆，里面的残渣并不多，看样子烧的炭不多，而且已熄灭了很久。看着穿得跟小熊一样胖的孟湘莲，又想起她那双冰冷的小手，米琳不禁心生同情之心，怜悯之情，脸上的笑意又加重了几分，便招呼孟湘莲到她的身边来。
依言，孟湘莲来到了米琳的身边，这次没有半分犹豫，这不禁让李氏生得几分诧异。
米琳没有注意到李氏的表情，而是将孟湘莲拉到了身边，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软软的，十分好捏。
“莲儿可是等急了？抱歉，外面路滑，二姐姐走得慢些，这才回来得晚了些。”
孟湘莲到底是个孩子，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稚嫩道：“娘亲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无望亦无失，无失亦无伤。”
听了此话，米琳看了一眼李氏，李氏却无惊无窘，面色清冷地坐在那里，只是相比之下，一旁的奶娘倒是一脸的无措。
米琳轻笑一声，亦不去深究，而是将绿珠手里的纸包拿了过来，纸包一开，弥漫着莲子清香的莲子酥出现在了孟湘莲的面前，瞧得小丫头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它。
“这个莲子酥买的时候还是热乎的，只是一路赶回来，即便再如何护着，想来也冷了几分。不过，莲子酥嘛，吃得不是热乎劲儿，而是在于‘酥’！”
看着孟湘莲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米琳笑着取了一块莲子酥放到她的手里。
“无望无失？没错，此话有理，我也赞同，只是过于无望，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莲儿，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好了，不说这些了，莲儿妹妹赶快尝尝看，看看它还酥不酥？”
“嗯！”
孟湘莲拿起莲子酥，刚想咬上一口，却被李氏给拦住了。
“妾身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如若二姑娘想从妾身这里得到什么，怕是要让二姑娘失望了。”
对于李氏突然开口说话，米琳还是感到十分诧异的，诧异过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怎么，难道李娘认为，我对莲儿好是有所图？”
“妾身不敢如此猜忌二姑娘，妾身只是想过平静日子。”
米琳自然是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禁笑道：“我猜得果然没错，李娘果真不似传言那般木讷！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还请李娘赐教。何为平静日子？难道说吃不饱，穿不暖就是平静日子？难道说低声下气，受气于人就是平静日子？”
“有瓦遮头足矣，好过被人利用。”
米琳的心里本就不怎么痛快，如今被李氏这么一说，更是来了火气，说话也不再客气。
“哈哈哈，好一个‘被人利用’！依我看，李娘当真是闷得太久了，竟生得如此胡思乱想！我只不过是之前应了莲儿，答应过她，只要她不哭乖乖听话，便会请她吃好吃的。我孟湘曦别的本事没有，可唯独说话算话，却不想被李娘如此误解！不过，虽被误解，可我还是要说一句，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被拿来利用的，一般人，我还看不上！因此，李娘大可以放心地去过自己那所谓的平静日子！”
说完，米琳带着绿珠走了出去，留下李氏望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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