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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眼皮一跳，太后为何突然要这么做，莫非太后知道了些什么？随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件事情已经做了许多年，从未出过岔子，太后可能就是一拍脑门想出了个主意罢了！
不过不管太后是出于什么考虑，他都不能让这件事情成行。现在赶考的学子们都在等着放榜，文章一贴出来，换文章的事情立刻就要露馅了！
“臣以为此举不妥。”王寅出列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这种事情，谁好谁坏很难评判。若是将文章张贴出来，落榜之人可能会认为自己的文章不比上榜的文章差，从而质疑科举的公正！”
“就算是上榜之人，若是名次排在后头，可能也会觉得，排在前头的文章还不如他，从而心生不满。因此臣以为放榜还是只放名次，不要张贴文章了！”
王寅跳出来一阻拦，太后对周幼薇所言更信了三分。
“这次科举的文章，哀家也看过，选得很是公道。状元的文章的确强过榜眼，一甲的文章也胜于二甲，不怕放出来给天下人看。”太后环视一圈，道：“再说，翰林院不是还编了文集吗，前三十年的文章都放出来了，怎么到今科就怕这怕那起来了？”
王寅想了想，道：“现在学子们还都在京城，万一有人牵头表示不满，恐怕就会有许多人跟风附和，到时几十几百名学子聚在一起闹事，恐怕不好收场！若是等他们都各自回到原籍，到时再编文集，也就无碍了！”
太后冷笑一声，道：“科举取士虽然看文章，但也不只看文章。若真有狂妄自大之人，不知谦虚上进，反而聚众闹事，是为失德，则今后再不录用！张榜时将这道旨意一并张贴出来，想必就闹不起来了！”
王寅一时想不到反驳之言，但他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件事情发生，因此仍然站在原地不肯退下。
王琅看着王寅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知有异。但他若为王寅说话，恐怕要坐实一个同党之名，因此他心中虽然着急，却纹丝不动，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郑广信身为御史大夫，有事无事谏一谏已经成了本能，他也出列道：“今科取士一百余名，一百多篇文章，张贴在何处？”
这等小事，不用太后作答，楼高便站出来说道：“定京这么大，贴在哪里不行？就算沿着城墙贴一圈，地方也尽够了！”
楼高知道太后要张贴文章是周幼薇的主意，他必须帮太后将这件事情定下来不可！
郑广信愣了愣，王寅是吏部尚书，他怕天下学子非议吏部取士不公道，所以出面阻拦情有可原。但楼高是户部尚书，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跑出来跟自己唱什么反调？
然而再想一想，郑广信也明白了，楼高是太后在江北案子中提拔起来的，他会倒向太后也不奇怪。
郑广信道：“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谁知薛兆也出来道：“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何必拖来拖去？议一天也是这些话，议一个月也是这些话，议一年还是这些话，难道多说几次就比少说几次更好不成？”
皇上对此也很不耐烦，他每每提出一件事情，大臣们总会说“从长计议”，计议来计议去事情往往就会不了了之。
他十分想让大臣们改一改这个毛病，便说道：“薛卿所言甚是有理，今日众卿便畅所欲言，务必将这件事辩个明白！”
大臣们便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姓王的姓郑的自然站在王寅和郑广信这一边，渐渐地姓谢的姓萧的也帮着说起来，至于姓薛的和与楼高、薛氏交好的寒门官员，则毫不示弱地帮着楼高和薛兆这一边，两派泾渭分明，互相对峙。
双方吵了半个时辰，薛从俨突然大喊道：“停一停，众位大人，停一停，听我一言！”
薛从俨到兵部任职后，跟着武夫们学了些粗浅的功夫，虽然不见得能打过多少人，但是中气很足，一亮嗓便将众臣都镇住了。
他一边挖着耳朵，一边道：“众位大人真不愧是文官，嘴皮子真够利索的！听了这么一会儿工夫，我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我看车轱辘话也不用来回说，我来替众位大人总结一下吧！”
“反对张贴文章的无非提出了两点，一是怕没中的学子闹事，二是觉得没有地方张贴这些文章。而对这两点，都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太后已经说了，在张贴文章的同时会张贴圣旨，谁敢闹事便永不录用。楼大人也已经说了，可以将文章张贴在城墙上，定京城这么大，难道还贴不下区区一百多篇文章吗？”
“众位大人可还有别的理由？若是没有，也别揪着这两点反复说了，眼看到中午了，众位大人不吃饭，皇上和太后还要吃饭呢，若饿坏了龙体、凤体，谁来负责？”
王寅沉声道：“若是到中午议不完，那就吃过饭之后再接着议，今日议不完，还有明日，总要让人将话都说完吧？”
薛从俨嗤笑一声，道：“王大人是听不懂话吗？皇上方才说的是，今日务必将此事辩个明白！而且也并非不让众位大人说话，不过总得说点新鲜的吧？一共两个理由，竟然能变着花样说半个时辰，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王大人既然说还有话没说完，那我就洗耳恭听，看看王大人能不能说出第三个、第四个理由！”
王寅被薛从俨挤兑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百官议事，向来是逮着一个点一直说下去，可被薛从俨这么一说，他就没法再继续重复了，不然就是他听不懂话。
皇上见到这副场面，心里也偷偷地乐了。若是薛从俨能把大臣们这个车轱辘话来回说的毛病改掉，那可是立了大功了！难怪太后喜欢薛家的子弟，果然是一股清流！
“众卿还有别的话要说吗？”皇上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开口，便道：“众卿若无异议，便按太后说的做吧！”
“等一等！”王寅硬着头皮道：“臣……”
王琅却突然出声打断他，道：“皇上圣明，臣谨遵圣旨！”
有王琅这个首辅带头，百官纷纷道：“皇上圣明，臣谨遵圣旨！”
王寅见大势已定，只好也随声附和。
下朝之后，王寅追上王琅，道：“兄长，你为何……”
王琅却道：“到我府上来，我有话问你！”然后也不等王寅，自己快步走了。
王寅心中“咯噔”一下，又不敢不去，他咬咬牙，到底还是跟着王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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