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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开始像一个成年人那样，不管做什么都要反复衡量一遍利弊，不知何时起，早没了当初任侠使义。
“你说的没错，”想了许久的许世良，决定告诉叶若清一切，“老许和文澜的死，是因为我不小心留下一个破绽。”
叶若清放下翘在实木茶几上的双腿，坐直身体，食指相扣抵于下巴。
“你应该知道的，”许世良手臂垂下手指敲击着玻璃，发出阵阵很有节奏感的悦耳声音，“就是参加舞会的那一夜，你当时被黑衣人打伤，我背着你找了辆车子，但是没想到车里藏着个人，我没杀他，因为我觉得两人无怨无愁，虽然他记住了我的样子。”
接下来半个小时的叙述，除了最关键的一些地方，稍稍换了种措辞，许世良走走停停，喝下一杯又一杯咖啡，终于讲完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现实的荒诞故事。
末了，许世良突然笑了笑，像是笑自己，又像是在笑故事里的人，他身影萧瑟地背对着叶若清道：“你说，如果我，当时，杀了那个人，你说会不会一切都会不同？”
“时光没法倒流，死人没法复生，哪有什么如果。也许就是一点点的遗憾，所以才有了现在站在时空此处的你我，”叶若清站起身，没去安慰他，因为没必要也不需要，“所有的‘我与我周旋’，最后不管怎么想，都是归结于一个悖论。”
宁做我。
叶若清没有挑明了说白，但是许世良却很清楚他的弦外之音。
“走吧，踢会球放松一下。”叶若清语气飘忽得说道，有些失去往日的平静。
许世良耸耸肩，不置可否地套上一件上衣，然后拉开公寓的房门，走了出去。
锁好公寓，两人一同进入电梯中，许世良摁下电梯内按钮时，忽地想起一件事，叶若清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并没有询问过自己居住在东方大厦的哪一层。
“你是怎么找到七号公寓的？我记得给你发的地址上，没有具体楼层吧？”许世良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会问人吗？”叶若清轻笑一声，“找你居住公寓的办法，那可真是太多了，随随便便不就有‘一万’种方法吗？”
见许世良没有说话，联想到某人曾今的遭遇，叶若清决定不在说笑，于是神色平静地说道：
“我来的时候，先问了大厅前台接待，知道你和某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搂抱着一同进入电梯，然后我看了下电梯停的楼层，就知道你们去的是哪层楼了。”
“电梯所在的楼层，十楼，一直保持在你们出电梯的那一刻，再说电梯又不像某些人，看起来单纯老实，实际上，呵呵……”
电梯一直没动？一直待在十层？那莫林是怎么下去的？
一时间大脑中满是问好，许世良无奈叹口气。
另外，什么叫做风华绝代的女人？我想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可我又没法解释什么。
许世良内心无力吐槽，整个人一路都在保持着沉默。
唯沉默是最高贵的蔑视，要不是我找不出反驳的话……
电梯叮地一声降到大厅，叶若清快步走了出去，离开大厅时仍不忘和接待女子搭讪两句。
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子，想起面对自己时却害怕得像只小白鼠，对于女子态度这样的差异，许世良算是深深领会到了，“帅”这个字真正的含量。
摸了下下巴，除了几天没刮的胡渣，自己看起来不能说什么玉树临风，但至少应该谈不上寒碜吧，还是叶若清这种男生，在女人堆里都很吃香？
许世良暗自打量这家伙几眼，好吧，这人长得确实不错，不然在学校里也不会有“巍峨若玉山之将崩”的，只在女生当中疯狂流传的称呼了。
记得那年夏夜，有女生脉脉含羞向自己搭着讪，然后掏出一封情书，欲说还休地让自己，帮忙递给叶若清……
一直到现在，许世良都觉得这是男女情恋之间，最伤人的一种方式。
怎么会有情商如此之低的女生……
世间最令人厌恶的事情莫过于，给了别人希望，最后却又亲手带来绝望。
各种想法纷呈之间，许世良在女子频繁的暗送秋波中走出大厅。
推开大厅旋转玻璃门，入眼便是午后温柔的阳光，每一束都是慵懒的味道。
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许世良等身后的叶若清走到身边时，懒懒地问道：“叶公子的车子呢？”
“不正等着许兄理赔的呢。”
叶若清面带微笑道了一句，然后走到一辆格调高雅的白色跑车前。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了不起，许世良在一旁打量一会儿很炫酷的汽车，大饱眼福之后，拉开副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要不要试开一下？”叶若清一边给发动机预热，一边笑道。
许世良闭上眼睛坐转过身，头偏朝车窗处，像是睡着了。
叶若清嘴角向上翘起，没有可以提醒身旁的青年，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感觉跑车已经蓄势待发，叶若清轻抬刹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刷的一下，汽车飞速窜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砰的一声，撞得让人心疼的声音。
“叶若清你脑子有坑吧！吃错了药还是打错了狂犬疫苗。”许世良扶住被挡板撞得通红的额头，冲着面带微笑的家伙一顿吐槽。
叶若清舒缓着剑眉，嘴角微微上翘，对此并不发表任何言论。
汽车奔驰在宽阔的街道上，声音并不算大的发动机声，渐渐隐于宁静的午后，整个苍梧区都像是走进一片只有慵懒当中。
“叶某人你认识路吗？这哪里是去学校的路，你打算去天国周游一圈呢？”许世良已经懒得撇过头，背对着叶若清说道。
“还有，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吗？”
叶若清先是扭头看了眼背对着他的青年，却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沉默几秒后，斟酌回道：
“你知道新纪元，人类发展最快，探索最为完整的，是哪一种自然学科吗？”
反正不是文学和哲学，许世良在心里迅速回了一句。
“不是物理学，而是生物学。所以不管一个人的身体，被残坏到哪一种地步，只要这个人没死，那么他的身体就能被完全医治好。所以不要惊讶我恢复的有多快，我只是动用了一些特殊药物。”
特殊药物？
许世良瞬间便想到了，当初令A国开国没多久就陷入寒冬的元凶，A药，以压榨寿命从而激发身体潜能的药物。
“你不会吃了A药吧？”
以当时叶若清的身体状况，只需要休养一阵便可以，完全没必要用十年的寿命，去和魔鬼交易，但是谁知道叶若清会不会脑子抽筋，磕了药，不过A药竟然还存在？
“你就不能说点人话吗？”叶若清很不留情的讽了一句，“A药这种东西，现在整个A国都找不出一粒，制药的药引早就被政府混淆，除了个别国家还掌握A药信息，你看现在谁能制出A药？”
真的就是不知者无畏了吧，叶若清摇头笑了笑，A药？已经绝迹三十年了，除了书本里的大概描述，现在很少有人能清晰知道A药的来源了。
“所以你还是嗑了药，是吧？”
“对。”
“副作用是什么？减寿命还是减颜值？”
你好像很期待药物能让寿命缩水。
“不过药物副作用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叶若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进行过多的纠缠，他岔开话题道，“我倒是真没想到，你最后竟然成了国安部的人。”
“……”
等了一会儿，副驾驶位上没有接话，叶若清伸手调整前视镜，发现身旁的青年已然睡去。
呵，无知的人类。
叶若清嘴角上翘，活动下僵硬的脖颈继续安心驾驶汽车。
可能是见他睡得正香，让他多一点休息的时间，叶若清绕着苍梧区道路状况较好，但是人比较少的地方转了几圈，直到他身旁的青年有醒来的迹象时，叶若清才调转车头开往东方大学。
许世良迷迷糊糊揉着眼，本以为到了学校停车场，没想到现在还在路上。
“你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开到学校？”许世良话语中透着极大的怀疑。
十分钟的路程，开了三十分钟还在路上，叶若清你遛狗呢。
“闲着无聊，所以多开一会儿，不行吗？”叶若清懒得解释什么。
许世良耸耸肩没再说什么，偏着头盯着车窗外的人与物。
蔚蓝色的天空下，楼与楼之间闪现着独属秋日的光芒，不远处道路旁排列整齐的白梧桐，树顶的枝梢度上一层金边，正随着清风起舞。
一个魁梧的黑影，身穿燕尾服正装，头戴半高丝绸礼帽，拄着金边手杖的男人，正在树荫下和一位男生聊着天。
有说有笑，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找个地方停一下车。”许世良拍了叶若清一下。
叶若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那个英伦绅士打扮的男人望向这边，脸上那张面具的嘴角高高勾起，血色暴腥。
在这个装扮奇特的男人望过来时，叶若清便迅速回过神，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车开走，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就像刚刚只是在路边小酣一会儿，现在又奔上旅途。
看到面具男不在望向这边，伏在车座上的许世良才松了口气，坐直身体。
叶若清透过后视镜仔细观察那个男人，然后不断转换着方向，绕了一圈再次回到男人附近。
将车窗都升起来后，叶若清低声询问许世良道：
“那位绅士是谁？你认识？”
“我说不认识你信吗？”许世良悄然撇嘴回了一句，“这个神棍打扮的男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若清没说话，双眼直盯着他。
许世良尽量压低声音，正欲开口时，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剧本不对呀，自己明明是个好人，结果现在像坏人一样鬼鬼祟祟的。
“这个家伙一身黑衣，就只是这一点，我就觉得他很可疑。虽然确实有点以貌论人，但是正常人谁没事，在大白天穿得一身黑礼服？这又不是B国。我第一次见他时，因为当时有点事情缠身，没太在意他，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很有可能是黑衣组织的成员。”
“就凭他穿了一身黑衣服？”叶若清左手食指与中指叠在一块，摩挲着下唇。
“就凭他说过，曼忒莫瑞，你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许世良问道
“曼忒莫瑞？”叶若清摇头否定。
“我怀疑就是那个组织的某种特有称呼。曼忒莫瑞，象征万物的结束，又象征世界的新生，你不觉得这和那个黑衣组织理念差不多吗？”
“我特地查了下政府公开的资料，关于那个组织，虽然只有几句话潦潦草草的概括，但是所有资料中，那寥寥几句话，归根结底都可以归纳成一句话，也就是他们组织的目的，毁灭现有一切，然后再废墟上重建文明。”
“你说，曼忒莫瑞，和这是不是一个意思？”
叶若清仔细看了看神色认真的青年，不由得思考起二者的关系。
以许世良天马行空的脑回路，可以作为目前情况并不明朗的一种思路，虽说还是有点勉强，但是……
“曼忒莫瑞……”
许世良稍微抬头看了眼车窗外的面具男，见他树荫下还在忽悠人，便低下头继续道：
“关于这四个字，我想，很有可能是黑衣组织行动的结语，或者行动开始的导语。你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自从我们遇到黑衣组织起，我们俩看见他们交易的那一刻起，他们有没有说过这四个字。”
叶若清单手抵住嘴唇，苦苦思索一番却不得已摇头。
以叶若清的记忆力，没有便是没有。许世良轻叹口气，虽然缺失一条最主要的线索，但是本来这段思路就是临时起意，看到面具男才想起。
沉默了一会儿，许世良看见车窗外的面具男依旧没有离开的迹象，他思索着道：
“你当时不是被，被一个金发黑衣的男人打了三枪吗，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标志性小细节？”
“没有，我记得当时，那个男人声音很冷漠，说了句‘告诉我，你身后是谁’，然后你赶来放倒他，背着我跑到了汽车上。”
叶若清左手食指敲着眉心，一点点回忆复原当时现场的情况。
“这样啊。”许世良耸耸肩，虽然已经预测到结局，但是没想到确定后还是会失望。
“关键现在，我们要不要跟踪他？”叶若清问道。
“如果他不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一下午的跟踪，时间人力都会浪费，我们不确定……”许世良揉着脸颊犹豫不觉。
“你赌得起吗？”叶若清微笑着反问一句。
许世良眼神陡然焕发出神采，“你说得对，赌不起，所以才要一条一条往下试。”
叶若清眼眸幽深平静道：
“那现在我们按照最坏的打算来，这个英伦男人是那个组织的一员，所以，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
“冬塔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口。
“我当时还存有庆幸，以为二十秒的时间，他们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他们就像秃鹫一样，真的找过来了。”许世良无奈中略含惊诧。
无奈是因为好像怎么也甩不掉那个组织，惊诧则是因为，只要露出一点点马脚，那群疯子像是开挂一样，不管你在哪，都能找到你。
“以你得到的消息，”叶若清左手握拳，指缝抵于唇口，“组织代号为冬塔林的女人，现在正在东方市中央医院救治。而这里，富华东路，距离中央医院不算远也不算近，十公里之内。如果最坏的假设成立，那么他们应该很早就开始调查了。”
许世良手指敲击着车窗边缘道：“东方市医院很多，私人诊所也很多，以苍梧区而言，排查到中央……”
说到一半，许世良突然笑了起来，“我发现我们都犯了个错误，先入为主的错误。”
“我们确实知道冬塔林在中央医院里，因为冬塔林就是警方送进去的，但是那个组织应该是不知道，冬塔林在警局还是在医院，所以他们的排查，应该才刚刚起步。”
“说的对。”叶若清点点头，上身姿势不变，“那我们今天下午，专门跟踪一下这个男人，看看到底能发现什么。”
“你会跟踪？”许世良突然幽幽问了句。
“你不是警察吗？”
“今天刚入职。”
“……”
叶若清顿时沉默下来。
汽车内陷入一片安静，直到带着面具的男人，拄着手杖即将离开时，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快速下车跟在男人身后。
身穿燕尾服正装，头戴丝绸礼貌的魁梧男人，挺直腰背走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阳光穿过层层阻拦，将他的金边手杖渡得闪闪发光。
面具男人身后十余米处，两个鬼鬼祟祟的青年正紧跟着他。
【作者题外话】：烧倒是退了，但是感冒又很严重，大概再过几天就能恢复正常吧，大家见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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