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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一鸣沉默了一阵，闭上眼睛又睁开，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我都在回避这段回忆。”
“在第二大陆那段时间，是我最不愿意去回想的，最没有勇气去再次面对的，到处都是血腥，残暴，疯狂，混乱，那里就是恶魔的天堂，普通人的地狱。”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是为了我妈的医疗费用才去第二大陆的。第一次去第二大陆的时候，我积累了点人脉，赚得钱不多也不少，算是够一家三口人在第一大区生活下去，等到我妈病重，我带她去帝都治病，那时候我才发现我在第二大陆赚得那点钱，在庞大的医疗费用面前算得了什么......”
霍一鸣洒然一笑，像是一位病人坦然面对自己的伤疤：
“在帝都的那段时间，算是我这辈子最憋屈的时候了，因为没钱没势，为了给我妈看个病，跑断了腿也没办下来住院手续，像条丧家狗一样，人见人厌，就算是个正常人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也会忍不住上去踹上两脚......也是那个时候我遇见了凉子，可是一个什么都给不了她的人，只能给她一个孩子的混蛋，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
“为了医疗费，为了更好的活着，为了能够像个人一样活着，我去了第二大陆，在那里做灰色交易，倒卖军火，代购代卖一些紧俏物资，在那里反正能做的都做了，能赚钱的事情拼命去做，什么肮脏下流，什么人权生命，在第二大陆金钱就是一切，金钱就是上帝。”
“第二大陆的经历不用说了吧？最后结果就是赚得很多很多，因为贪生怕死，赚够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后，我就回来了，哦对了，今年是我回国的第二年。”
约翰转头看向许世良，见他轻轻点头，便接过审讯主导权。
略有沉吟了一下，约翰问道：
“霍先生，是否可以详细说一下你当时驾驶汽车和封军追尾的情况？”
霍一鸣喝了几口水，平息了一下情绪：
“也不算是追尾，我刚刚描述有点问题。”
“他当时超车把我的汽车车头挂破了。那时候我还在第一大区，我妈心脏不好，我带她去医院看病，在一个路口上遇到了封军，他好像还有个司机，当时他那辆车逆向行驶刮蹭了我汽车的车头，然后我叫他把车停下，问他这个问题怎么解决，结果开车的那个人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抓着我衣领说不服就去报警，说我不报警就不是隔男人，我就笑了笑，没去理他，然后回来之后联系了几个在第二大陆的混得不错的朋友，连夜飞过来一起去问问那个司机为什么叫我报警。”
霍一鸣知道现在警方如果想要调查当时的情况，易如反掌，反正警方早晚都要知道，倒还不如自己坦白交代，大大方方告诉警方当时的情况。
无论如何自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而且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警方除了自己的供词，和其他人的供词外，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
“当时是在一家大排档里面找到那个司机的。”
“我和几个朋友问他撞了别人车怎么还这么狂，结果他当面扇了我一巴掌，还把他自己的手机递到我面前，拿刀逼着我去报警，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个司机被打断一条腿，肋上被捅了两道，当时他还不服，说让我等着，然后我没等着，当夜他就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他是封军封区长的司机，看见前面一辆车心情不舒服，就去刮蹭了一下。”
“然后你就去找封军报复去了？”苏宏宇问道。
“哪有。”霍一鸣自嘲一笑，“一位二级行政官，和第一大区其他人关系很好，怎么去报复？被定罪被悬赏追捕？这件事从我去帝都后就没关心过，至于封军司机是怎么和他说的，我不关心也不在意。”
嚯，看不出来还是个挺豪横的人啊，有仇不过夜......许世良秀秀气气的男子，无声吐槽一句。
苏宏宇和约翰没有太在意霍一鸣的个人性格上，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另一点，封军在第一大区还有几个朋友上。
发明专利的那位处长就是先被第一大区幕后人逼迫交出专利，后又因为封军那伙人选择了“撕票”，导致那位处长“以死上谏”。
如果最后专案组没有侦破当前这起令人头疼的密室杀人案，起码手里还有点算是苦劳的信息能够给那些一级行政官留下点好方面的印象。
“第一大区中，和封军关系不错的人，你都知道有哪些？”
苏宏宇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重视。
苏宏宇想了想，状似随口补充道：
“这个是存在举报奖励的，如果提供的消息经证实属实的话，警视厅将视情况奖励不定额的金钱。”
霍一鸣笑了笑：
“其实我知道的不多。”
微微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但是恰好，我知道的都是你们想要知道。”
‘比如，封军和第一大区的区长于关系不错，又比如......”
这么大的口气，看来这人真的知道不少关于封军的消息......等等，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思绪忽地一凝，许世良眼眸突然找到一个矛盾点，因为他对于一级行政官的态度本不上心，对于自己的行政职位更是随遇而安，所以他会对霍一鸣的话产生分析的由头，而不是想苏宏宇和约翰那样，注意力全部放在为了自己行政职位上面，这也就让他更快地察觉到霍一鸣话语里非常奇怪的一点，他自信地认为自己提供的消息恰好能帮助到警方，这个无可厚非，但是他是怎么知道那些隐秘的，警方都没有得到的消息？
而在封军被杀害的时候，霍一鸣却作为谋杀案的当事者出现......
“嗯，可以将这些消息的来源推给第二大陆的朋友，也可以把这些推给封军司机，但是这个人本身就是个非常值得调查的人......”
许世良心中思绪不断闪过，一一权衡着种种可能。
面前的秀气男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审讯再度回归正常，约翰马不停蹄地连续写了两三页，简要做好笔录后，才停下手歇了一会：
“霍先生，感谢你所说的一切，下面我妈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的回答。”
霍一鸣点点头，又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咽喉。
这时许世良才注意到这位秀气男人的双手竟然有点尚未出嫁的女子双手那种纤细灵巧之感......
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凉子的双手好像也是这么漂亮......女人一样柔巧的双手......
许世良看着面前名叫霍一鸣的男人，眼眸逐渐暗沉。
“霍先生，请问你在谋杀案发生的前一晚，经过一号总统套房的时候，是否有听见过一些异常的声音？”
“没注意到，也没有听见，不管是总统套房还是天字号套房，隔音效果都是很好的，单从套房外面是听不到声音。”
“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同伴会在一号总统套房外来回走动？”
“这个怎么解释？”霍一鸣笑出声来，略显无奈地摊开手说道，“这个你让我怎么解释？我说我就是因为好奇才在套房外面转悠，你们肯定不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好奇什么？”约翰平静问道。
“好奇什么，我不是和封军有仇嘛，自然会想着趁机报复一二，一开始我只以为他是一个入住，这样教训他的机会很难得，几年也遇不到一次，但是后来一号总统套房内有陆陆续续住上其他人，而且这些人明摆着之前就不认识。”
霍一鸣双手扶住桌子，身体前倾搞得十分神秘：
“比如说那个长得很胖的男人，当时是在一楼大厅里，我看见他搭讪一位女士，结果被残忍回绝，但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看见他们住进了同一所套房，所以比较好奇。”
“再比如，你们见过那位看起来很优雅的女士吧？应该已经问完话了，但是我想你们警方一定不知道那位女士和带她来到酒店里的那位先生并不是夫妻关系。”
约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是否可以告诉我们，霍先生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不是夫妻关系？”
霍一鸣摇头笑道：“很抱歉，我不是凉子，没有女人那种独有的第六感。”
虽然表现上看似拒绝了这个问题，但是实际上却是换了一种答案来回答，意思就是我之所以知道这么一回事，是周令凉告诉我的，至于她又是为什么知道的，那是因为女人神秘的第六感，所以你们要询问答案，那就是调查女人奇怪的第六感为什么会存在吧。
约翰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昨天早晨七点钟，你和你的同伴在做什么？”
“睡觉。”
“是否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动静？”
“没有。”霍一鸣笑着摇摇头，“警官先生，我和凉子昨晚，哦，前晚凌晨一两点才睡觉，第二天怎么可能七点钟醒过来？”
接着苏宏宇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在霍一鸣全部回答完之后，由警员将他领到一间单独封闭的单人房间中休息。
目送秀气的男人离开套房，苏宏宇捏了捏了眉心道：
“你们怎么看？”
每次审讯完一名当事者之后，专案组都要进行一番讨论，虽然这让许世良略感不适，但是事后讨论确实完美体现出人多力量大，可以让破案思路少走许多弯路。
江平打了个哈欠：“这个人还是比较实诚的，但是他和我们审讯的第一个人，叫......”
“封华。”约翰提醒一句。
“对，封华，他和封华差不多，说的都是审讯之前想告诉我们的，他们背后应该都藏着点东西。”
苏宏宇敲了敲耳机：
“你的意思是霍一鸣事前有过准备，分析过我们可能提起的问题？”
“这不是很明显嘛，你总不能要求一件事情都按照你想的好的一面发展吧。”
江平的意思很简单，苏宏宇对谋杀案的八名当事者采用了第二日审讯，而非当日立即审讯打个措手不及，虽然有些方面确实会按照苏宏宇的意思发展，但是有些问题也很突出，八个人里面至少有七个人事前是偷偷商量过的，不断思考着怎么去应对警方的审讯，人之常情而已。
许世良偷偷摘下耳机，不想听三人的激烈辩论。
这起谋杀案到现在越来越复杂，随着案件调查的不断深入，现在有动机作案的已经有四个人，封仲和顾晨的作案动机是死者可能对顾晨性侵害，霍一鸣和凉子的作案动机则是，霍一鸣先前便与死者有宿怨，而且以凉子的姣好的姿容，死者不可能同样也不应该注意不到隔壁入住的女子，这对异乡的情侣便会与死者发生某些关联，其中很难保证死者没有过激的举动激怒两人。
至于其他四人，许世良暂时认为没有问题的，便是那位虽然瘦出了某种病态的骨感，但是行为举止却十分优雅的，偶尔兼职做个平面模特的王筱女士。
对于王筱女士，许世良不知道是因为她一举一动仿佛都是某种优雅的代名词，对自己的理智产生了一定的干扰，还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许让他觉得自己潜意识里会认为王筱是个完全无辜的人，而这种潜意识的影响又很明显地让自己的理智做出的判断稍稍有些偏离预定的思路......
而其他三人，封华作为封军的弟弟，唯一的直系亲属，对他的调查必不可少，熊得峰尚未进行审讯，但是许世良认为正是自己的这位同窗好友“好色”，导致了套房钥匙被复刻偷走，如果说整起密室杀人是一件超大型的精密仪器，那么熊得峰就是里面的润滑油，如果没有他的错误行为，这起杀人案很有可能避免，但是事无绝对，说不定凶手不要润滑油也要完成谋杀。
不过没有熊得峰种种匪夷所思的操作，警方的侦察案件也不至于这么费时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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