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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涟见朱由校没有反对，便开始阐述这样做的理由。
“陛下，孙承宗孙大人所言极是，今天下臣民人心浮躁，正需要明正典刑，姚宗文等构陷九边大臣，正应该严查严惩，若依东厂，难免会有人说法度不明法理不清，让三法司审理则……”
杨涟侃侃而谈，朱由校看着眼前这个自信畅言的老头，脸上有些失望。
这件案子本身是要交给三法司的。
朱由校为了迫使东林党分裂，已经是决定好了这件事情，而这次对杨涟的考察，则是看看他心中到底属意哪一方。
既然仍旧向着东林党，完全不提会不会有人隐瞒的事情，那说明老人仍旧是对东林党的偏好多一些。
或许他有一些原因，或许他也是隐忍负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至少此时此刻，杨涟在朱由校眼中已经完全成为了打击东林党的工具人。
“陛下，陛下？”
“嗯？爱卿，朕头脑还是稍有些不清楚，爱卿莫要见怪。”
朱由校假装出神才反应过来一样，看着杨涟，突然开口。
“爱卿，让你来主审此案如何？”
“嗯？”
杨涟刚要告别，好让朱由校歇息，没想到对方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将姚宗文一案全部移交三法司，由爱卿主审，三法司长官及魏公公陪审，爱卿能把这案子办好，能把那欺朕年少的蠹虫给除掉吗？”
朱由校目光炯炯，紧盯着杨涟。
杨涟似乎被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怔住了，迟滞了一会儿，肃穆起身。
“陛下，倘若臣办此案，定然要理清一切事由，将这些蠹虫绳之以法！”
“好！爱卿有此心意，朕便不担忧了！”
朱由校一拍大腿，把外面等候着的魏朝给叫了进来，立刻就让魏朝准备拟旨。
杨涟当然也不会排斥这个主审官的位子，甚至非常赞同。
自己办这个案子，那就可以在一定范畴内把这案子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也不妨碍自己真的严惩那些已经供认罪状的官员。
这是个一举两得的事情，大约也是这件事情最不违背自己本心的做法。
因此，魏朝书写完中旨之后，给杨涟看了看，杨涟没提出任何疑问，当即便要拉着魏朝一同往内阁去票拟。
再经过批红之后，誊写到专用的绢布上，这就是圣旨了。
“陛下，臣不识医术，不可为陛下解病，思虑愚钝，难以为陛下分忧，只是眼前姚宗文一案，臣定然要审理个明明白白，以示天下臣民，陛下天威天明！”
朱由校和杨涟执手相望泪眼一番，便在一通慷慨激昂的发言之后分别了。
等到魏朝杨涟都走远了之后，朱由校才松了口气，走到院子里开始伸展伸展身体。
还没刚到院子里，已经安排好赵南星又在一旁等候着的王盈就走了过来，低头轻声：“陛下。”
“嗯，那份折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
王盈双手捧起一份题本。
这是一份东林党“淫威”下，一些官员自发递上来的折子。
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给东林党培养小君子。
都察院有御史提议，在京城再修建一座东林书院，为天下培养士子人才。
朱由校听了就笑了，这分明有些杰克的湖畔学院的意思，谋私之意溢于言表了属于是。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这件事也不会成功，但他会借着这件事为东林党钦定一个领袖。
东林书院，这么明白的书院，山长是什么身份应该也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说这次分别给赵南星和杨涟不同的结果是扎进去一根刺，那么东林书院山长的钦定则是在刺上狠狠地砸一下。
想到这里，朱由校不由得有些期待那些朝臣得知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王盈啊！”
“陛下？”
“拟个旨意，书院先不建，但是山长先定好，就定杨涟。”
“是。”
王盈连忙点头，心中确实为了东林党的几位大人捏把汗。
陛下要开始整他们了……
“还有，今天晚上多加两个菜，朕开心。”
朱由校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等到杨涟再回到值房的时候，他心情是复杂的。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里面的同僚与友人。
按理来说，自己把这事情办成了，应该是要和他们庆祝一下，可是自己就这件事真的开心不起来，而且大家现在确实都讨厌自己。
思来想去，杨涟最终长叹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诸位，杨某回来了。”
屋中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赵南星孙慎行表情不变，刘一?G韩?p笑意吟吟却能够看出疏远，邹元标冷哼一声，只有高攀龙，笑着迎了过来。
“文孺可算回来了，陛下可否有说什么？陛下身体如何了？”
杨涟环视一圈，也有些不忿，没好气道：“陛下身体仍然不适，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我问魏朝了，找太医院的人仔细瞧过了，没问题。”
高攀龙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那陛下跟你说姚宗文他们怎么安排了吗？”
“说了，姚宗文一案移交三法司审理，杨某蒙受皇上圣恩，担当主审。”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都寂静了。
高攀龙有些失神，咽了口唾沫：“你要过来了？”
“当然，此事本就是三法司的事，魏忠贤乃越俎代庖，陛下圣明至极，怎能……”
邹元标霍然起身，面色几变，终究没能说出来什么。
赵南星则是皱起了眉头，已经开始衰老松弛的面皮上尽是愁惘。
“文孺，此事，陛下还是交给你了？”
杨涟虽然感觉众人反应有些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你要回来干嘛？东厂审查出来，杀……”
邹元标说着说着，身旁孙慎行猛地拉了他一把，前者也迅速回神，不再说话了。
有些话，私底下说可以，公开场合不能说出来。
至少不能这么直接明白说出来。
高攀龙一把把杨涟拉到一旁，迅速把赵南星刚才的话给说了一遍，杨涟的眼睛登时就瞪得溜圆。
如果赵南星说的是真的，那这件事情自己确实办得有些没必要了。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没过多久，内阁首辅刘一?G先站了起来，开口笑道：“诸位大人，我还有些政务未票拟，就先失陪了。”
明里暗里透着一个消息，你们东林党内部打算怎么办，我不掺和！
所以你们也别来问我！
几人心中纷纷痛斥一句老狐狸，却没人阻拦。
紧跟着，韩?p也说有些政务票拟了一半，要先去把下一半写上，起身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了东林党的几人。
见到几乎没有外人，邹元标实在忍无可忍，看了杨涟半晌，开口道：
“杨文孺，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些时日，你屡次三番地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到底是厌恶魏忠贤，还是捧他魏公公的臭脚？今日你与我说明白了。”
杨涟一听这话，当时就脸色铁青，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那还能说些什么？我为了徇私才把案子拉回来，谁知道你还不买账？
杨涟是要面子的人，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过了，尔瞻（邹元标表字），你不要这样说文孺，文孺应当也是无心之过，他与我先后面圣，咱们也没有说明情况，他不知道，还以为要按照原定计划也正常，文孺，快去让刘一?G他们票拟给你的中旨吧，这事不怪你……”
赵南星到底老成持重，连忙安抚两人，总算将这件事给按了下去，值房中的人也纷纷散去，这天早上的面圣也迎来了尾声。
虽然目的达到了，可是走出宫门的东林君子们心中却多少都有些压抑。
为什么，感觉还不如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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