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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好吧。”吴心语抱膝坐在沙发上说。
学校有宵禁,无法进入，她最后还是跟商露回来了。女孩们过夜的地方几乎就在闻玺家对面，从沙发旁边的窗口,可以远远看见房子尖顶的轮廓。
吴心语已经不再哭泣，只是鼻子还没彻底通过来，不时吸一下。
商露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
商露开始满屋子乱转,决定如果这一圈后还是无事发生,她就去睡觉。小公寓里除了基础设施外堪称空空如也，她在厨房找到一只大大的玻璃瓶子，瓶身上装饰着优美的花纹和字母，里面塞满了手指饼干。
她把瓶子抱到灯光下,上面写着：
【可安全食用】
“我觉得吴心语可能需要一点饼干。”商露自言自语，“当然,我也挺需要的。”
她徒手弄开瓶子，没有碗，干脆把饼干倒入两只小纸杯：“吃点夜宵,然后你就不会哭了。”
饼干还是热的。她吃了几大口,感觉身体从潮湿的雨水里略微回暖了。
吴心语小口咀嚼,突然说：“哭的不是我。”
商露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呛着，随后警惕地问：“谁？”
“她不会出来的。”吴心语又吃了口饼干。“她只会骚扰我。”
商露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有东西在你脑子里面？”
吴心语摇摇头，皱眉搓了搓一边手心，弄得上面红红的一片。
商露问：“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吴心语说,“也没有伤口,但就是很痛……”她又拐回了之前的话题,不知是在解释还是自言自语,“她心脏不好，总是在说累……这样的话，每次出来的时候，都会神经质地哭。她还总搞不清楚情况。”
“你是还有一个人格吗？”商露终于理出点头绪，小心地问。
吴心语摇头，吃完了最后一点饼干。
“她是一个鬼魂。不会和我抢地方，但待在那里，我没法摆脱她。……她出来的时候，我会感到有点安慰，不知道为什么。更多是困扰，但还是有一点安慰。”
商露若有所思。
过了半天，她吞吞吐吐道：“吴心语，我问你个事。”
“什么？”
“你真是南水湾人？”
吴心语沉默地攥着手掌，低沉地应了一声。
“那，”商露按捺不住好奇，“你上学的时候，认识其他人吗？南山清？施木月，水……水尽帆？”
她说话的时候，吴心语整个人绷紧了，听她问完才松弛些许：“算……是吧。听说过，不都认识。学校里人太多了。”
“你那学校以前是个副本场景。我跟唐思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哦。”吴心语恹恹地道，“我大概猜到了。”
随后她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的看窗外。
商露也回过头。
然后她腾地站起来，差点把杯子摔了。
“那是什么！”
那些动物聚集在窗台上，并不向前，但绝不友善。
杂乱线条虚实相交，形成颤动的幽影。它们阴郁的小白眼睛扫视着室内，风声如咆哮般断裂嘶吼。百叶窗随之震颤，房子也摇晃起来，一时间所有线条都在剧烈抖动、凌乱地交织飞舞。
唐思烬下意识去扶桌子，但桌子一下子滑到房间另一边，抓了个空。
他险些没站稳，余光里，房间里摆设依旧，但除自己外，已经空无一人。
娄思源突然不见了。
咚！
无论如何，现在显然不是分心找人的时候。
唐思烬转头看向窗外，观察几秒后，意识到外面的狼——或者狗——并不能进来。它们停留在雨里，大着胆子向前两步。蓝绿色线条浑浊地颤抖流动在那群野兽四周，而即使谨慎地留出了它们利爪够不到的距离，知晓它们无法更进一步，他仍然感到潮湿和威胁感近乎劈头盖脸而下。
『还有其他出口吗？』
房门之外，漆黑的线条幽灵般起起落落，从颜色到质感都十分不详。
最理想的逃离路径还是窗户。
然而蓝绿色影子的色调已经转为浓黑，随后幻觉一样，缓缓膨胀、上升——
咚！
唐思烬剧烈一晃，背砸上了墙。
狂乱的野兽不再满足于聚集窗边。先是一只动物离开了窗口，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它们全都离开了。
空旷未持|□□，窗口很快再次被黑暗的线条缠绕。天花板像被什么用力噬咬上拔，凄惨地抖动着。在最后一秒钟避开了自窗口剐过的利爪。窗口被生生撕开，雨线挡住了灯光，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矗立在窗口的庞然大物，群狼赫然已经合为一体。
“嗷！嗷！嗷——”
野兽的嘶鸣伴随落雨凌空砸下，地板被砸得倾斜。唐思烬胸口剧烈起伏，浓重的黑暗里除了那庞然巨物外什么也看不到，全凭直觉就地一滚。
下一刻，一团狂乱的线条和自己刚刚身处之地轰然相撞！
东西被击穿的爆裂响起。
在片刻喘息的间隙，唐思烬在周围摸索几下，确信身边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他有点心神不宁，但并不严重，继续镇定摸索几下，找到了房间的门缝。
他仍然不确定那里面有什么。
但情况紧急，野兽的鸣叫愈发临近，唐思烬便用尽全力把它拉开。
然而身后随即又是一震——房子像被直接呈九十度推倒，而他几乎笔直地掉下走廊，从深不见底的漂浮线条间坠落，下意识抓空几次后，掉进了另一堆线条里！
吴心语也站了起来。
两个姑娘同时奔到窗口，看着外面画风突变的房屋，叹为观止。
“好像娃娃屋啊。”商露感叹道。吴心语仍然抓着纸杯（她太吃惊了，没来得及把它放回去），手抖得厉害，一些饼干掉了出去。
剩下要做的事就不言而喻了，五分钟内她们已经拿好伞，站在了闻玺家楼下。
吴心语不确定地问：“你要敲门吗？”
商露看向两人出来的地方。
虽然闻玺家突变成了儿童画，她们先前待着的地方还是老样子，除此之外，全是片诡异的漆黑，好像被深黑色水彩笔密密地涂完了。
“我觉得不会有人开门。”她诚实回答，“而且就算有人出来，我不确定能不能承受得了……”
“你觉得你会看到什么？”
“不知道。鬼娃惊魂？”
吴心语紧张地笑了起来。
窗户亮亮的，投出非常高饱和的天蓝色，是窗帘的色彩。它和旁边红色梯子放在一起时，充满了红蓝铅笔样的复古感。
“它应该通向闻樱的房间。”吴心语说。
“那我们走那里吧。”商露立刻同意，“我先把你举上去，你再拉我。”
一旦确定目标，接下来一切大体顺利。
女孩们一个接着一个从窗口跳下地，眼睛正对着床。谢天谢地，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只有个浅浅的轮廓在床上，抱着一只像狗一样的玩具。这是个小屋子，一张原木色童床，一张书桌，上面堆着些水彩笔。另外有些课本，从封面到内页一片空白，昭示着它们的无用处。
除了那只奇形怪状的绒毛狗，闻樱没有任何玩具。
倒是窗户对面的墙上挂着两幅画。
第一幅有三个人，应该是妈妈、闻玺和闻樱——小女孩站在一男一女两个长条火柴人中间。
第二幅差不多，不过有四个人，多出一个和闻玺一样高的男人。
商露骤然反应过来：闻玺的父亲从未出场。
他到哪里去了？
他还活着吗？
她思来想去，但闻樱的房间除了现有内容外再无其他。而尽管现在一切正常，以免那个怪渗人的小女孩什么时候鬼一样坐起来，商露试探打开了门。
“过来。”她对吴心语招手。
如果说闻樱的房间里还带点颜色，外面就只剩恐怖的黑白线条了。本该是通往客厅楼梯的地方一片乱七八糟的线条，而且完全平面，无法通行。
她们摸索半天才找到了闻玺的房间，门半开着。
闻玺房间的窗帘是深蓝色的。
墙边也有好几张全家福画，有他和父母的、四个家庭成员一起的、他单独和妹妹的。桌子上有个上了好几道锁的红色笔记本，非常可疑，但她们打不开。
封皮上倒是写了一行小字，商露看了看：
【《野兽与超级野兽》】
她泄气道：“野兽是狼吗？还是小狗？但光知道个名字也没什么用啊，听都没听说过。”
吴心语却神色端凝：“这是本小说，学校收藏了一本，我碰巧看过。”
“你看过！”商露又重新弹了起来，“也对，副本会提取我们的……讲的什么？”
“是小说集，里面有三十多个小故事，每个都不一样。”吴心语慢慢回忆着说：“野兽，就是普通的动物。里面很多故事都以它们起名：《母狼》，《公猪》，《马鹿》。而超级野兽，是人。”
“人的兽性吗？”商露问。
“这些故事里，他们罔顾一切，包括道德和秩序。”吴心语点头，“互相之间，无休止的嘲弄、欺骗和戏耍，牵扯钱财，名声，甚至性命。”
商露听明白了。
但它出现在这里，是要暗示什么呢？
吴心语板着张脸，不断抓着头发，商露猜她心里的那什么心魔又跑出来了。两个女孩在房间里探索期间，代表熟睡人物的小线条一直起起伏伏，让商露感到异常不安，总觉得下一次回头的时候，会有东西直挺挺从从上面坐起来。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确定再没有别的线索后才说：“走吧。
吴心语点点头。
闻玺房间窗户紧闭，她们很快经过粗糙黑白线条的走廊，回到闻樱的房间里去。
商露先开门，然后拉开窗，迈过去一条腿。
这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背后突然“咣当”一声，是画框在风中颤动。然而她自己正满心吓着自己，结果失去平衡，在吴心语的惊呼里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掉在树上，差点摔断腿。
“你还好吗？”吴心语从窗口问她。
“还好。”商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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