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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随时会来。”吴心语负责对NPC进行总结部署,“而且，做好最坏准备。三个狼身份人的狼一定会再度出现，但打斗只能在外面完成,所以灵活起见，暂时分为两人一组，有需要时再来支援。”
他们还没开始分组。
吴心语说：“那我会跟秦……小秦姐。”
她换回了最初的称呼,毕竟“秦木婴”这三个字如今听起来,只剩下触目惊心了。
一片沉默。
唐思烬简短道：“我跟娄思源。”
“我们尽量把闻玺留在最后，在那之前，以免他遇到任何不测，剩下的人需要保护他。”娄思源终于也开口,隔空点点闻玺：“狼不一定同时出现，但以免陷入被动,狼来时火车必须开始行驶。都清楚了火车怎么用吧？”
没人出声，只是稀稀拉拉地点头。
每张脸上都带点恍惚、昏沉或心不在焉。
唐思烬用手盖住侧颈，伴随心跳,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痉挛。再回神时,其他人都已经起身走了,娄思源走到面前蹲下，把他另一手手臂按在地面上。
四目相对。
娄思源握着他的手站起来，随后一直往后退，把唐思烬也带进车头另一端的阴影里，他跟得跌跌撞撞。终于又到了独处时间，娄思源试探地单手托住他下巴,把人脸慢慢抬起来,诱哄道：
“这次的秘密也告诉我,好不好？”
唐思烬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像个假人,眼神依旧发直，也一定很涣散。
“我梦见闻玺在写日记。”他轻轻地说，“他做完……做完那些事后，第一次有了编造秦木婴的欲望。闻樱拆开箱子拿到日记，随后决定把它变成小说，我最后看到的图像是她把手放在桌子上。你见到了我妹妹。”
潮湿的雨气里弥漫着不存在的浓烟气息。
唐思烬坚持把话说完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脸上那道疤痕，对应见过我妹妹后被刺激出的世界，就是这里对吗。这样副本才找到了把你合理包括进来的方式。世界里存在三层叙事者，分别组成了三头狼。”
闻玺记录了现实。
闻樱拿着他提供的情节母本，完成了写作。
写作构造出的嵌套故事，又成了缝隙人创造出的世界舞台。
伴随范围的扩大，梦境内容愈发模糊。
“查杀梦，就是“狼”在“叙述”正式开始前的所见所闻。”唐思烬说，“……你见到她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么？她告诉过你什么？”
“什么也没有。”
唐思烬固执地望着他：“你又骗我。”
而与此同时，娄思源也观察着他，并且没继续就这一问争论下去，而是伸手将他慢慢搂过来。唐思烬没挣扎，身子却突然发抖得厉害，甚至一时没站住，不由自主蹲了下去。
娄思源也蹲下了，像以往一样反反复复摸他的背。
但这次它不听话，怎么也不肯平静下来。
“我知道是她杀的我，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自己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唐思烬低声说，“我说过她小时候生的病吗。也是高烧，也是差点死掉。可是……”
他本来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车身猛一颠簸，简直像要往一边侧倒。
前方爆发出一阵惊慌的尖叫，唐思烬被拉回娄思源怀里，两人撞上了后墙。
光线再度消失。
“狼来了。”
“嗷——”
窗外摇曳着黑暗。
“谁负责扳手来着？快！”
“这是谁的狼啊——”
“又看不到了！”
“我们的。”娄思源长长地应了一声，两人一起站了起来：“准备走了。看着火车！”
尽管有了前夜打狼的经验，或者说，因为之前遇狼的经历，车头中人一个个惊慌失措，状态混乱。唐思烬手已经抓住了窗框，最后回头，从人群中找到了吴心语。
她头发已经扎了起来，眼睛圆圆的，一眼看来时双方都心知肚明：
这极有可能是两批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在他来得及开口前，她紧张地笑笑，对他摇头，继而也消失不见。
“走。”娄思源压低声音。
狼的到来冲散了方才一刻带来的任何情绪。闭眼再睁开时，茫然又软弱的神色彻底从唐思烬脸上消失，他暂时忘掉那些混乱的内容，和娄思源两人敏捷地爬上车顶。雨水肆虐，火车再度狠狠震动一次，有人从里面喊道：
“准备——”
轰！
火车头沉闷地往后一晃。
唐思烬来不及环视四周，只得先降低重心来避免被从摇进水里。
车内几人第一次协作，动作仍然生疏，发动了几次才成功。当它终于成功飞跃，他扶着一处凸起望向水面，只见浪花汹涌，许多黑影隐没其中，和水面一样在暗淡的月光下闪烁，漆黑的皮毛微微反光。
等等。
漆黑的皮毛？
他猝然回首，对娄思源口型：我能看见了。
不是儿童画，而是浸泡在真实雨水里的、真正的狼。
娄思源对他摇头：我没有。
唐思烬心下了然，只有自己的视野出现了变化。
只有自己能看到真实的狼影，追根溯源，是只有自己喝了女巫的樱桃白兰地。
难道它的作用，除了救人，还能破除儿童画的视觉屏障？
可这又是什么隐喻啊。
容不得多想，他抓紧了身下的一处凹槽。与此同时，水面炸开，三头野兽在黑暗里张着发白浑浊的眼，分成两边，凶狠往车顶扑来。
火车恰到好处地一个飞跃，在空中笨重地摆动——
砰！
一只狼被车厢侧身扫落，另一只则被车头撞开。
最后的漏网之鱼跃上车厢，掠过娄思源，直奔唐思烬的方位。
他险险后仰躲避，随后车顶又一倾斜，人直接往边缘滚落，指甲“呲啦”一声刮过铁皮车顶，死死陷入一处凹槽，同时脚踩住下面车窗，整个人摇摇欲坠。
离得近，再失去儿童画滤镜，狼粗粝的毛发与周身腥味劈头盖脸而下。
随后，它往下的动作一顿，被硬生生向后扯去！
喘息之机到来。唐思烬在最后一秒翻回车顶，抓住车头顶耸起的浮雕旁维持平衡。在自己方才暂避的地方，第二只狼已经直窜而上，而先前被娄思源拖开的那只也目标明确，两头野兽直逼他而来。
顷刻间，唐思烬再度被逼到了车顶的边角。
余光里，第三只狼已经重新跃上，同样向着自己，被娄思源只身挡住。他无暇细看另一端的情况，冷汗混着雨水，因为手里没有武器——火车里除了焊在内部的零件外一无所有——也无路可退，而一番争斗后仍无结果，说明和娄思源正面遭遇的一对狼都不属于他。
“哗啦啦……”
雨点之中，他辨认出了车里人的喊声：“三，二，一——”
跳！
车厢再度腾空，两头狼都不同程度地向后滑落。
唐思烬反手一推浮雕，借着双重惯性，倏地从两狼直接的缝隙里窜过。第三头狼已经消失在车顶，只剩娄思源在暴雨中转身，张开手臂，一把接住了他！
即使两个人撞在一起，对方仍然维持了平稳。
好像抓紧他，自己就永远也不会掉下去。
唐思烬仰起脸，雨水从眼睑脸颊上流淌而下，等待确认地看娄思源。
他却摇头：“都不是。”
都不是？
头脑还未运转，身体先是一踉跄，是骤然被娄思源松开。对方已经退后几步，唐思烬茫然无措抬头，只见娄思源脸色一沉：“离我远点，蹲下！”
他条件反射照做。
两狼已经复返。
唐思烬的思绪也变得狼狈，一条想不清楚，又被迫跳至另一条。他蹲跪在雨水里，双眼一眨不眨，迎面看清它们的形态，却发现它们长得一模一样。
『娄思源的狼到底在哪里？』
今夜至少会出现三头狼。
此前二夜，共计十只，均分下来，数目……
所以，目前出现的野兽，都在受暗中的第四头狼操控？
轰！
失去了目的地，火车完全是在绕着圈逃跑，不管上面还是下面都是一路摇晃颠簸，不时引来阵慌乱的叫喊。尽管仍没反应过来娄思源此前的态度，但唐思烬离奇地理解了对方的指令，一动不动伏在原地。
随后故技重施，在狼因倾斜彻底掉落的同时，逆着坡度从空隙里逃到另一侧。
狼啸如水面样起伏。
唐思烬心里知道，它们马上就会回来，继续像捉迷藏一样跑来跑去地躲根本不是办法。他扶着地面，拼命回忆之前的种种情景：狼奔向自己绕过娄思源。
它们只攻击着自己。
因为娄思源是狼吗？
他忽地意识到什么，悚然回头，只见雨幕之下，蓝色小丑的身形赫然在扭曲。
而在仅仅一瞬间的凝滞下，又反应不及，被野兽直接从身后扑倒在车顶。视野瞬间倒转，疼痛被颠簸和震荡淹没。狼爪压住唐思烬肩胛，丑陋尖牙咧开，却在腥风罩下前夕，
又被暴力掀落。
唐思烬趁机翻身。
然而浑身被撞散架一样在发抖，他一时爬不起来，只能躺在铁皮上，先艰难从雨水里护住眼睛。
哪里一定流血了，他能嗅到血腥味从身后蔓延攀升。
轰！
闪电划过雨幕。
又一次腾空时，并无哪只狼再回来，只有唐思烬无处着力，身体往后滑落。娄思源跪在自己脚边，脸在闪电的强光之中，一刹是面目全非的油彩，一刹则变成纯粹的黑影。
“你……”
画面闪烁变幻，一瞬是人，一瞬成狼。
怪不得之前娄思源从自己身边退开。
最后一头狼，在第四夜，就藏在“狼”自己的身体里！
与此同时，唐思烬也意识到，画面的闪烁很可能代表人与狼的争夺。他手肘撑住地面，明白在对方彻底失去控制前，自己必须快逃。但雨水让车顶变得无比湿滑，一边膝盖已经曲起，但手臂皮肤在水与铁上失控滑开。
他重新失去平衡。
雨水砸在眼睑上。
在又一次起身尝试前，面前黑影狂乱扑下，把唐思烬狠狠惯回了地上。
一时间千万种杂音在撞在一起：雨声，喘息声，心跳声，狼啸。
还有闻玺母亲的尖叫——
“狼！狼进到火车里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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