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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楼去吗？”
恩汐在笑,眼角皮肤白净。
她语气寻常,也没有什么黑影出现，看来在新的时空里，出现了新的规则。
唐思烬说：“走吧。”
路上他观察四周，见各种黑体标语果然不见。
二楼在新时空正式开启,但并没有对他彻底展开：通往天台的走道和外祖房门同样紧锁，恩汐看着它,脸上阴霾一闪而过。
其他诸如杂物间和二楼盥洗室则毫无存在痕迹，只有一扇门开着，那是他们俩的卧室。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也是熟悉的冷酷萧瑟,到处都黯淡无光。
小时候兄妹二人住一间儿童房,本该在长大后分开，但他们从七岁开始上寄宿学校，本就几乎不住家里，因此分房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最后也没能施行。
两张床各自紧贴一端墙壁，铺得很干净,桌椅也是,铁漆白得吓人,像得了白化病似的。桌面有种出乎意料的柔软感觉,像动物紧绷的皮肤表皮。
所有家具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尘灰，安静地蛰伏在暗淡的走廊空间里，仿佛注视着经过的活人。
窗帘沉沉落地。
唐思烬攥着边缘的小白花边将它们展开，于是一点光亮照射而入，悬挂在玻璃顶端的纸星星被照得泛白透明。
透过玻璃，他看见花园里见过的、属于另一栋房子的尖顶。
“这是什么？”
观察被打断，身后恩汐正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
那里堆着不少书，但只有这一本的书脊是黑色的。妹妹正把封面展示给他，那上面没有书名，绿萝幽魅一样在背景伸展，簇拥正中怪物扭曲的轮廓，以及一对手牵手儿童的剪影。她翻了几页，内容空白，封底则是一个黑色圆点，从中延伸两根细线，夹成一个小小的锐角。
不仅如此，书架边缘，衣柜门，桌角上，都出现了类似的形状，只是角度不同。
看起来就像……
唐思烬想到一半，目光忽地微凝：妹妹抓着书的双手，突然开始变得非常模糊。
“快放下！”
但为时已晚。眨眼间那本书，连同她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模糊，仿佛摄影对焦时被虚化的部分，在清晰幽暗的卧室背景下显得虚幻不祥。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其快速，最后人和书无法区分，面目不清，像团光晕般闪烁收缩——
下一秒，万物重归清晰，恩汐空着手在桌边趔趄了一下，那本书已经彻底无影无踪。
她惊叫一声：“我的手！”
只见那只左手上赫然没有了人体的形态，从两手腕往下，皮肤全被一张张薄薄细纸堆叠成形，举起时纸页簌簌浮动，看不出手有五指，倒像无数薄薄的手指连在一只细手腕上。
饶是唐思烬也不由呼吸一滞。
他立刻蹲下查看，见那细而薄的地方硬脆无比，手腕尤其坚硬，犹如厚厚的书脊。
妹妹缩回了手。
“你摸起来像纸。”唐思烬抿掉小伤口的血，“……你吸收掉了这本书？”
不知是否出于错觉，密闭的房间里有轻轻盘旋的风，在她“手指”间隙来回颤动。气息冷冷地吹拂，好像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无数东西潜藏在角落里，同样呼吸着。
唐思烬蹙眉起身，一转头，目光又对上了桌面。
尖尖的钝角向上张开，形状如同笑脸。
时空到此无事发生，是否和06年时空一样，必须先激发才能对上机关？
他想到恩汐手指的异状，不由试探地伸出手，放在上面。
一、二、三……
脚下地面猛然晃动起来！
铁皮冰冷的触感刹那间消失，唐思烬晃了一步，随即才反应出不是地面，而是自己失去了平衡。书桌在被融合前将人狠狠甩开，同时仿佛被触发了某种刺激，诡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四脚宛如活物的四足。
“滋滋……”
沉重钢铁无声向前，他一把将妹妹往门内推：“跑！”
她之前定定站着，显然没料到这种阵势，被推了一下后倏地惊醒，反手拉过他往门口狂奔。身后一阵乒乓作响，一支铅笔对准他们凌空飞出，唐思烬在转身瞬间停步偏头，感到它冰凉的漆皮同侧颈皮肤摩擦经过，箭矢般消失在黑暗走廊中。
而仅仅这一瞬的停顿，两人已经分开。
恩汐仓皇回头，随后瞳孔放大。不等她开口，他就知道那中了邪一样的桌子又动了。妹妹咬咬嘴唇也跑回来，但狭小卧房里，近一半家具已经缓缓获得生命，阴沉地凝视被簇拥在中间的人。
铁书桌像斗牛一样俯冲而来。
唐思烬正挡在路上，无路可退，在被挤到墙角前翻身上桌，要从上面和它打个经过。然而它一个翻滚甩在床脚，那庞然大物则刹那间立了起来，桌面倾斜，他当即被后作用力砸在桌面，手下意识紧紧攥住了桌沿！
“哥哥！”恩汐尖叫起来，“书架也发疯了——”
从唐思烬角度，根本看不见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他正待稳住平衡，身体却突然失去控制，像被冰凉的针穿过血管。
像恩汐和书一般，自己正在和桌子“融合”。
这过程很快结束，桌子凭空消失，唐思烬瞬间滚落在地，一时没能爬起来。床的细木板如利齿张开，他堪堪躲过一次，又试着起身，仍然以失败告终。
不是因为受伤。
骨头惊悚地变软，甚至他疑心一旦恢复站立姿态，人体的重量会让它们不断弯折直至断裂。
吸收书让妹妹变得锋利。
吸收桌子让自己变得柔软。
……规律在哪里？
情况紧迫，不容细想，唐思烬只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有问题，至少必须再尝试吸收另一件家具，看看又会发生什么。巨床高高立在前方，右上角锐角朝下，像厌世下垂的嘴角。他在它动作前猛然一撑上身，把身体全部力气推在上面，回忆着之前融合所需的秒数，继而眼前一片白光！
白光散去。
骨头没有出现任何变坚硬的迹象。
而头顶依旧阴影笼罩，是根本没有被吸收的床！
怎么回事？
但床的形态对比之前却显现出微妙变化，床单从背后蔓延而上，如同飘动的巨网。右上角仍然是两条小黑线，角度变为扩大向下，变成了一只眨到一半的眼睛。
无法起身，唐思烬被迫翻滚。
他好不容易脱离了床的攻击范围，又撞进了书架的围攻圈。这回身边连地面都陷下一块，木架边缘在下坠时突然变得极为尖薄，刀刃一样在地上砍出豁口，碎屑飞溅。
恩汐要拉他起来，但骨骼形态未变，即使起来也无济于事。
不过刚一震下去，另一把铁椅子反而晃到附近，虎视眈眈。唐思烬示意她躲开，自己抓住椅腿，利用违背人体结构的柔韧度把自己翻了上去。
椅子暴怒颤动着，被柔软的双腿卡住，反而变相成为了坐骑。
唐思烬低声喊道：“恩汐！”
她会意，在书架再来时推轮椅一样将椅背一推，它不情愿地往前跳了两步，正好在扶手和身体间留出一块空隙。恩汐推完就往另一侧跑，而风刃笔直砍下，几乎贴着他身体砸下，却没能将看似脆弱的木椅砸碎，反而卡在了里面！
他早就发现，这些椅子也自带一种古怪的软韧，不易破碎。
而借这时机，唐思烬骤然出手，从没有长出刀刃的架子内侧准确抓住了它，死死不放。架子疯狂甩动，刀割在皮肤上，一阵刺痛，又像在上一时空般被无形吸走。
随后书架连带他一同在半空中静止——
数秒后，融合结束。
架子尖叫一声，把人砸落在地，是恩汐全然不顾地在直冲而来，用还正常的部□□体替他缓冲。唐思烬已经浑身是血，却没有迟缓，躲避刹那又见地上开裂出一道大痕，把一只椅脚卡了进去。
……刚刚书架砸在这里了吗？
他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只见手撑住身体的支点处，小臂隐隐现出木纹，指甲赫然插入地面。体内也不再有之前那般骨骼柔软的诡异知觉，他又试一次，发觉不仅是指甲，只要专心盯住一点，那一处的身体也会像刀刃一样锋利。
妹妹也仓皇地爬起来，手肘下有一处小小凹陷，是刚刚被碾落地面时造成的。
坚硬。
刀刃。
软骨。
是什么赋予了不同家具不同的属性？
属性本身又如何划分？
轰！
在架子再度落下前，唐思烬成功爬起。
门上没入尖头的铅笔仍在颤颤挣动，在和它擦肩而过的刹那，铅笔末端两条似乎随意扯出的细笔画映入眼帘，和之前所有细细的角度线条形态类似，这次角度微细，朝向斜下角。
『是根据角度判定的吗？』
不是。
目光撞向对面白墙，空荡荡的，他总觉得那里少了什么。
那里本该挂着，和一楼盥洗室里一样……
『时间。』
这些角度是时钟的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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