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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不论是陈子龙、沈廷扬,还是还没来得及开口的王文奎、吴胜兆、黄锦标、刘承高等人,甚至是一旁的吕大器,全都惊呆了。
直接免除所有税赋和徭役,这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哪怕是当年汉高祖、唐高祖,以及太祖高皇帝,面对饱经战乱,百废待兴的中原,也没有这样做。
毕竟这牵涉甚广,直接免除赋税,那整个四川,上至巡抚,下至知县的俸禄怎么办?祭祀、乡试、官府的日常用度又怎么办?
明朝的税收主要是由地方征收,收齐后一部分上缴朝廷,用于皇室支出、朝廷官员俸?及军费等,称为起运。
剩下的留在地方,主要用于地方官员俸禄、分封在各地的宗室禄米、生员廪食米以及抚恤孤寡病老等,称为存留。
此外,祭祀、官员的迎来送往、科举生员赴考津贴、乡试费用、衙门修缮、日常办公用度等也需要从存留中支出。
明弘治十五年,地方税收上缴朝廷的比例,高达七成以上,存留的不到三成。
由于存留部分根本无法满足地方支出需求,各地只能加派,即在朝廷正税之外加收各种杂税,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这些钱不需要上缴朝廷,被留作地方使用或中饱私囊。
所以,如果四川全境不收税,那地方官员在无钱可用的情况下,只能向百姓下手!如此一来,只会使得本就凋敝荒凉的四川更加雪上加霜!
至于免除徭役,那就更不可能了,一旦免除,那损毁殆尽的四川各州府,如何兴建土木,帮助百姓们恢复家园?
而且,官府的差役、里甲、杂役等等,那么多需要人力的地方怎么办?
古代徭役,其实是压在无数百姓身上的一座大山。
古代官方规定,平民(主要是农民)成年男子在一定时期内或特殊情况下,必须承担一定数量的无偿社会劳动。
这里面就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名目繁多,办法严苛。
像长城、秦始皇陵这些大型工程,都是利用徭役免费兴建的,让百姓苦不堪言。
汉初徭役的年龄为二十三岁开始,到五十六岁止,不愿或不能亲自服役者,可出钱雇人代役,如此一来,汉代徭役的义务实际上全落到贫民身上了。
到了明代,徭役分为三种,一为里甲役,里甲役即一里的事务,二为均徭,即供官府经常性的差役,三为杂泛,为临时派遣的一切差役。
这些徭役,较秦汉时期已经轻松了许多,但对于贫苦百姓而言,仍然是一道无比沉重的负担。
“皇上!”似乎看出了其他人的疑惑,张煌言连忙解释道,“免除五年即可,到那时,四川必定已经恢复过来。”
“四川地方官员的俸禄和日常用度,可暂时由朝廷承担,至于兴建工程,则可以花钱雇佣!”
“这……”方浩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可如此一来,朝廷需要在四川花费多少银两?”
五年的时间,不仅没有半点税收,反而还要朝廷拨付大量的银钱,甚至动工兴建也要花钱雇人,这一算下来,不知道要多少钱才能填满窟窿,堪称无底洞。
朝廷要是有钱还无所谓,但是现在国库空虚,根本没那么多钱,最重要的是,受灾的并不是只有四川一地,湖广、江西等地一样需要赈灾,需要银钱!
“皇上,只要熬过这五年,四川必定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张煌言十分认真地说道。
“张爱卿,此事干系重大,等朕和内阁商议之后再说吧。”方浩沉声道。
不是他不同意,而是没法同意,户部现在穷得叮当响,而湖广、江西、贵州等地都在嗷嗷待哺,需要无数银子。
福建虽然已经在全力开展海外贸易,但银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赚回来的!所以,直接免除四川全境的赋税和徭役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好,实则完全不可行!
张煌言听此,只能应诺道:
“臣遵旨!”
“不过张爱卿,你所说的兴农耕桑之举,鞭辟入里,朕深表赞同!”方浩话锋突然一转,直接毫不吝惜地夸赞道。
张煌言听此先是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道:
“皇上谬赞了!”
“诸位,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方浩又看向其他人问道。
王文奎、吴胜兆等人听此,都张了张嘴,他们想说些什么,但轻徭薄赋之类的都已经被说了,没读过书、又没有什么新颖观点的他们,几乎无话可说。
等了半天,见没人再开口,方浩于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吕大器。
“吕爱卿,你觉得他们三人中谁说的最好?”
“臣以为是张煌言将军。”吕大器直接回答道。
对于皇上的这番举动,他其实是非常震惊的,因为皇上明显是要从这些义军将领中,选择一人担任四川巡抚,但这未免太过儿戏了!
王文奎、吴胜兆等人都是反清复明的贰臣,心思难判,黄锦标、刘承高等人更是农民出身,毫无治国理政的知识和经验,如何治理四川全境?
“朕也觉得张爱卿说得最好!”方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臣惶恐!”张煌言听此,连忙跪倒在地。
“张爱卿无需谦虚。”方浩大有深意地看着张煌言,“既然你说得最好,那朕就不妨让你一试!”
“皇上!”张煌言满脸惊慌,“臣何德何能!”
他是真的慌了,论文学底蕴,他不如陈子龙和沈廷扬,论攻打南京的战功,他不如其他将领,论资历,他才三十岁不到,太过年轻了!
“张煌言听旨!”方浩突然轻喝一声。
“臣在!”
“朕现在任命你为四川巡抚,着你十日之内率领兵马赴任!”方浩郑重说道。
四川情况比较特殊,必须带兵去。
“皇上……”张煌言惊呆了。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几乎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皇上竟然来真的,仅凭一个问题,就直接任命了一位巡抚,这太不可思议了!
世人皆言皇上英明神武、智计无双,可四川巡抚一职,为何如此草率?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虽然他们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但这一刻,所有人看向张煌言的目光,都开始变得不同,有艳羡,有嫉妒,也有懊悔,懊悔刚才为何不敢开口,大胆说出自己的观点。
吕大器在震惊了一会儿后,便苦笑地摇了摇头,他知道,皇上决定的事情,没有他们这些臣子多嘴的余地。
不过,皇上英明神武,深谋远虑,既然任命了张煌言,那就说明此人必定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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