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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民的声音让萧敬之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下子深吸了一口气。萧敬之一只手撑在额头,慢慢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晚上没有睡,后脑勺总觉得有一股子凉意袭来，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估计是趁夜出去,路上受了凉气,有些不舒服。
齐民自然也注意到了萧敬之似有不同,看起来好像是十分疲累一样，想必是在椅子上睡得不安稳，自发走到萧敬之的身后，轻声问道：“殿下，身子不舒服吗？奴婢给您按按。”
还没等齐民将自己的手指放到萧敬之的头上，萧敬之便摆了摆手,直接拒绝。除了许琼林的触碰可以，其他人，萧敬之都是本能地抗拒。
萧敬之双手慢慢打开桌上面的深红色锦盒,里面是一支白玉簪子,正是之前许琼林赠予萧敬之的入朝贺礼。萧敬之闭着眼睛,“替我束发,用这只簪子。”
齐民低头看了看这簪子,疑惑道：“这簪子奴婢在府里面好像是没有见过,但看这品相,就是上品，殿下是从哪里得来的？”
萧敬之心有郁结。昨夜的先生不仅是让人心疼，更让人心酸。到底...到底先生是经历了什么，才要这样对自己，才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
都已经烦了一整夜，现下齐民又好像是一只麻雀一样在自己的耳边不停地说话。萧敬之脸上浮现出极度的不耐烦，与平常的样子全不相同。怒斥道：“够了，本殿现在不想说话，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知不知道！”
齐民猛然一惊，整个人都愣住了。长孙殿下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齐民猛咽了一口口水，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震惊。从一旁拿来一个象牙梳，慢慢梳通萧敬之的长发。
萧敬之奋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耐烦，低声吩咐道：“快一点。”
即使是如此克制，萧敬之语气之中的怒火之感却还是没有半分消减，反而是让齐民听起来更加害怕，手上动作更加是颤颤巍巍。梳好发髻后颤着手从锦盒之中拿出白玉簪子，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失手，白玉簪子直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一阵清脆的响声后，白玉簪子一下子就碎成了两截。
萧敬之一下子睁开眼睛，瞬间就看见在地上碎成两截簪子。薄唇一下子抿紧，迅速起身，蹲在地上将白玉簪子拢在手心。萧敬之站起身来，面向齐民，脸上的怒火化为了额头上显而可见的青筋，旋即指着门口的方向，怒吼道：“你究竟在干什么啊！你想要干什么！给本殿滚！滚！”
齐民被萧敬之吓得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连忙哭着就跑了出去。长孙殿下从来没有这样的，第一次被这样对待，齐民吓得只能直接哭了出来，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萧敬之紧闭着眼睛，双手将断了的白玉簪子紧紧地握在手中。断口慢慢嵌入肉中，萧敬之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鲜血慢慢从掌心流到地上。鲜红的鲜血在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格外显眼突兀。
萧敬之面无表情，一滴清泪从眼眶中没有怎么打转就径直掉到了地板上，与血迹混合在了一起。为什么我害怕留不住你，我这么害怕，这么小心翼翼，偏生连你留给我的东西，我都没有好好保护好，就好像是在说，我萧敬之注定这辈子都护不住你一样......
慢慢将簪子放进锦盒中，萧敬之双手紧握成拳，对着这断裂的簪子看了又看，紧咬着牙，双手将锦盒慢慢合上，放在了桌上的正中央。
萧敬之面对着一人高的铜镜，面容冷峻，慢慢地为自己穿上蓝色朝服，带上帽冠。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名正言顺地做我的太孙妃，名正言顺地与我厮守终身，就算是全世界都阻止我，我也绝不会轻易地就将你放弃。今日不会，以后也绝不会。
萧敬之慢慢从房中走了出去，没想到家令已经站在了院子里面。
家令弯着腰拱手道：“殿下，刚刚齐民那小丫鬟说是办错了事，我已经让她自己去请罚了，殿下先去上朝吧。”
萧敬之甩了甩袖子，脸上还有些薄怒，吩咐道：“我院子里面的管事就是齐民，但本殿瞧着齐民还是太不稳重了。直接降为二等丫鬟，将我院子里面的青囊提上来吧。”
这......
看着自家殿下如此，家令也知道长孙殿下是下定主意了，也不敢多劝。只能到时候多多提点一下齐民那个小丫头，说不定长孙殿下心一软，齐民那丫头就可以被调上来了。
家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萧敬之手上的伤口，直接上前一步，想要凑近看一下长孙殿下手上的伤口。伤口只是堪堪止住了血迹，惊呼道：“哎呀，殿下，您手怎么受伤流血了。”
“青囊，青囊，快些拿点纱布来，殿下手受伤了。”
怎么一天到晚烦心事情这么多，萧敬之将手从家令身边抽离，甩了甩袖子。血都已经止好了，还有什么必要包扎，浪费时间。“不必了，本殿直接上朝。”
“这......这怎么能行......”
萧敬之可不管家令，直接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也不管身后家令的阻拦。
***
萧衿跟上了许琼林的步伐，走在许琼林的身侧，微微领先许琼林半个身子，悠悠地问道：“许尚书真是好手段，竟然是真的能让何老重新担任主考官。但本王还是很好奇，程家的那位公子明明是说非那个市井女子不娶，许尚书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程行主动以正室之礼求娶何家孙小姐？”
许琼林现在还是有些头疼欲裂，腿上面的伤疼使得许琼林每走一步都好像是剜肉一般，完全没有精力去应承萧衿的话。
萧衿自问自答，“想必是程行那小子真的是一心为了我那个侄子，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顾不得了。”
萧衿也注意到了许琼林面如枯槁，额上也冒出冷汗来，看起来身子好像是很不舒服。停止了试探，关心似得问了一句，“许尚书怎么了？”
许琼林唇色还是有些苍白，脚步也因为膝盖上剜心的疼痛而放慢了脚步。“我素有腿疾，近几日连天阴雨，有些受不住罢了，用不着代王殿下劳心。”
萧衿点了点头，甩了甩袖子，正打算搀扶一下许琼林，却被许琼林十分刻意地一下子躲开了。被如此冷待，萧衿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脾气真是大得很，多少有些不知好歹，可惜我就是对这样的你感兴趣。
萧衿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四下周遭的人都隔得很远，旋即压低自己的声音道：“许尚书还记得你我之间的交易吗，现在还这么早的时辰，咱们周围都没有什么人在，好不容易才碰上的，许尚书不用避我如蛇蝎吧......”
许琼林面若冰霜，并不给萧衿任何一个好脸色。现在这个交易，自己不想做了，原先的所有计划，现在自己都不想做了。
“长孙殿下仍是长孙殿下，那代王爷与琼林就还是明明白白的两个人，没有半分干系。”
萧衿微抿着薄唇，随手将自己的官帽扶正。“许尚书真是绝情，好歹也是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怎么就能算没有半分干系呢？”
看许琼林没有反应，也不想应酬自己，接自己的话。萧衿只能再下一剂猛药，将话题回正，“本王在宫中有一个眼线，他告诉本王，陛下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条玉带，一柄玉如意，最近几日想必陛下就会将立储的事情提上章程。”
许琼林步伐一顿，随后迅速调整过来。玉带、玉如意，陛下这是要立储。可是明明科举才刚刚定下主考人，长孙殿下根基尚未稳固，天下学子的风向也没有偏下长孙殿下，为何陛下要如此着急。
陛下一月前才刚刚同自己说过立储人选，但是秋猎的章程已经定下了由长孙殿下来做开场。章程是由程行负责，程行自然能分的清楚孰轻孰重，自然是不会轻易将秋猎的章程散布出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事情。许琼林稳住心神，淡淡地道：“琼林没有收到消息。”
萧衿轻蔑一般勾起了唇角。你许琼林清高，永远都不会想到要去监视陛下的所作所为。只会去安排眼线在各位王爷、朝臣，自然是没有我的消息来得快。
“本王只能告诉许尚书，是真的，绝不会出错。”萧衿挑眉，声音也变得格外轻佻，让人讨厌，“幸好父皇的动作快，否则本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迎娶到本王的代王妃。”
许琼林不欲说话，只是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走了一会儿，萧衿也不欲迁就着许琼林这样的慢速度，直接快步走到了前头。
许琼林一个人走在这漫长的宫道上，忽的就听见身后有一个熟悉安心的声音传来，萧敬之声音轻柔耐心，完全没有一开始在府里面的不耐烦，轻声道：“扶着我胳膊，我扶着你走。”
许琼林一顿，但却任由萧敬之扶着。自己身子不适，当学生的扶一下，合情合理。
萧敬之压低自己的声音，稳稳地扶住许琼林，低语道：“先生放心，我这一辈子都会好好扶着你。就算是你走不动道了，大不了，你想去哪里我就背着你去哪里。”
许琼林呼吸一滞，心中喜忧参半。突然就看见了萧敬之手上的伤口，皱眉问道：“殿下的手怎么又伤了？”上回是打桌子受伤，这回又是为什么......
萧敬之对早上的事情还是有些生气，语气中有些傲娇，瘪嘴道：“今早齐民给我束发的时候，一不小心将先生赠予我的入朝贺仪摔碎了。敬之捡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划伤了手。”
许琼林点了点头，看来是齐民太不小心了。萧敬之如此看重自己，对自己赠予的东西也是相同看重。想必这回是一定受罚了，而且罚得不轻。
许琼林轻拍了一下萧敬之的手臂，“我改日再送殿下一支。齐民那丫头也是不小心，殿下还是不要生气了，饶了她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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