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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着人将药浴的用具搬了进来，瞬间房间之中满是苦得难闻至极的药味,另有两个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木桶。木桶里面动静热闹,第一日应该是虫咬,想必木桶里面装着的就是毒虫。
“药浴之时，卫夫人是要守着吗？”林晚意问道。
萧敬之的女子之身只有自己与许琼林知道，万万不可让旁人知道。
柳卿摇了摇头,此救治之法是本着以毒攻毒,药浴产生的蒸汽同样含毒,常人不能待在里面。
林晚意松了一口气。
“那殿下要封五感，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林晚意又问。
还没等柳卿回答林晚意的问题，许琼林就提出了自己的设想。问道：“封五感是为了从根子上救治，但是琼林中毒比殿下浅，那琼林能不能不封五感,与太子殿下一同药浴，这样便可照顾殿下。”
这...自然是最好的。
但若是如此，许尚书的清白之身不全被太子殿下给毁了。
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女子贞洁怎是可以随意舍去的。
现在谁都知道许尚书与太子殿下不是单纯的师生之情,所有人都知道许尚书纵马长街只为了赶到太子府来。药浴之事再出,许尚书作为许家嫡女,便是身败名裂,为世人所不齿。不仅是本人,更会有累许家清雅高洁的名声。
“只要能救治殿下,琼林的一切都可以献出来。”许琼林知道柳卿的为难，全是为自己所做的考虑。但现在只要敬之安好，自己所有的一切就算是顷刻之间化为须有，都可以......
林晚意听到许琼林如此说，有如此心思也是震惊。偏头看向已经完全昏迷不醒的萧敬之，心中暗下决定。若是这回真的成了，便允了敬之心中所想吧，太子正妃不成，那便允一个太子侧妃的位子。毕竟她许琼林也是一片真心。
柳卿也对面前这女子深表钦佩，太子殿下能得许尚书这么决绝有情的女子，是莫大的福分。
柳卿走上前一步，对许琼林警示道：“封五感是为了治病，若是不封五感的话此毒便无法彻底清除。且永夜之毒只能破解一次，一次解不干净，就会一直留在体内，一日一日，愈加严重，无人知道究竟能活多少时日，每一日活着都只能算作是老天爷的恩赐。”
“好，请卫夫人快些行针治疗吧。”许琼林毫不迟疑地回答。
为自己下了永夜之毒之后，便没有想过还有以后。
“还有一事，我要嘱咐于许尚书您，殿下手臂之上有伤，但伤也要浸入到药中去。痛是自然的，但一定要如此。”
“琼林知道！”
金针入穴后，萧敬之彻底失了五感，反而是睡得更加安稳了。许琼林驾着萧敬之的身子，将她一步一步搀扶到静室当中。
静室之中早早就已经被布置的密不透风，只有顶上小小的气窗可以微微透进来一点空气，保温做得极好。许琼林颤着手脱去萧敬之的外衣，穿上特制的蝉衣，小心地将萧敬之放入浴桶之中，随后便自己跨入浴桶当中。
失了五感，萧敬之就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只能让许琼林稳住自己的身体。
切切实实地感受着身上虫咬的痛苦，许琼林额头上的汗水就好像是珍珠一样一滴一滴地落在浴桶之中。
萧敬之脸色难看，脸色蜡黄，双唇开合不停呢喃，足可见身体上究竟是有多挣扎多痛苦。
原来第一日就这么疼啊......
我不封五感尚且如此，殿下毒入骨血，想必比琼林疼上千百倍......
许琼林拥住萧敬之，如今此地只有两人，往日没能说不来的话，许琼林只想一股脑倾泻而出。
“殿下可知道许府里面上锁的祺居里面装的是什么吗？是殿下自小的记档。我不是在你七岁之时才在国子监遇见你的。我抱过刚出生时的你啊，我与你是近十七年的情份啊......”
“琼林与代王只是交易，有了殿下，我已经不愿与他再交往下去了。是许琼林僭越了，琼林用了殿下的安阳封地，也不知道殿下是不是会生气。若是殿下病好了，毒清了，再问，琼林一定不再隐瞒殿下......”
“其实琼林一直想问殿下，殿下的腰带是谁做的？我问过尚衣局，查过那几年的民间手艺，琼林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查，为什么这么在意，我想...我对殿下那时便是男女之情了吧......”
“......”
许琼林悠悠地说了许多，都是一些从前的琐碎小事，许琼林却是全都记在了心中。
许琼林先行吐出了一口黑血，出了浴桶，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不出半柱香时刻，萧敬之虽无意识，也感觉到心有郁气，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许琼林连忙将萧敬之捞了出来，五六件干净衣服围在了身上，将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萧敬之受到一点寒气，病上加病，伤上加伤。
仔细地将白色的药膏涂在了伤口处。卫夫人的解毒之术果然高超，殿下的伤口处已经没有了脓血，泡过竟然是比没有泡过还要好些。
许琼林心下大喜，却也没有放松手上的动作，轻轻柔柔地将药膏均匀涂好，随后妥帖地包扎好，这才扶着萧敬之去了床上。
“可好了？”林晚意连忙上前搭起一把手。萧敬之高瘦，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许琼林一个人扶得吃力的很。
将萧敬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床上，盖好被子，许琼林这才拱手回道：“已经照着卫夫人的指示，殿下已经吐了血，想必毒已经被逼出来一部分。”
柳卿忙坐到床边，看了看萧敬之的手腕，此刻赫然浮现出一条黑线。尽数撩上去，这能发现这条黑线是从手肘中部一直蔓延到手腕处。
“这是什么？”许琼林与林晚意异口同声地问道。
许琼林自觉失礼，默默退后，将问询留给娘娘，自己只在后面安静地听着。
柳卿敛了敛眼睫，看来这许琼林喜欢太子，但娘娘却不怎么看得上许尚书的。
“这是万虫之毒，皆下来也是如此，以毒攻毒。这条黑线会一天一天渐短，等到这黑线彻底消失，殿下也就没事了。”柳卿解释道。
“你呢？”林晚意没有回头，却是问许琼林。
许琼林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撩开自己的衣袖，并没有黑线。
林晚意斜睨了一眼，便看见许琼林光洁的小臂。问道：“为何许尚书没有像敬之一样？”
“我先前说过的，不封五感，解毒不彻底，每一日活着都只能算作是老天爷的恩赐。”
“臣没事。”许琼林朝着林晚意拱手道，不欲让娘娘担心。
林晚意脾气不佳，呵斥道：“偏殿已经收拾出一间房间给你了，你去自己休息就成。敬之这里自然有本宫看顾着，用不着许尚书。”
虽为呵斥，却是真心想让许琼林退下去，好好休息一番，否则明日如何能撑得过去。
“琼林还想......”还是想多看看敬之，守着......
“去！”林晚意呵斥道，像极了平日里面呵斥萧敬之的模样。
许琼林只得低着头，被齐民引着去了偏房。
“娘娘心底里面也是喜欢许尚书的吧，早就听说娘娘早些年的时候可以拈针挽袖，亦可骑马打仗。许尚书和娘娘的性子也是如出一辙......”柳卿看着许琼林离开时的背影感慨道。
林家女儿林晚意当时风评可是两极分化，有说她不守风纪，女子之身却是骑马射箭着男子戎装，也有说她潇洒不羁，女儿家也当如是。当时听闻这人，一时之间，倒是令自己向往。
林晚意不应，许琼林进太子府做太子妃的话只会平白让陛下忌讳，喜欢这人的脾气性子又有何用，对敬之有用才是真的。
“接下来六日，依卫夫人看，敬之能否平安无尤？”
“许尚书照顾得很好，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
“姐姐，敬之可有事？”林晚云风尘仆仆的模样，他是急急在军营之中告假三天才来的太子府。
“暂时稳住了病情，解毒却还是要再多等六日。”
多年不见，仅仅只在敬之十六岁生日宴上见过一回的姐弟，没想到此刻竟然是因为萧敬之身中奇毒重新见面，又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见一丝隔阂。
林晚云狠狠拍在桌上，实在是欺人太甚。刺客罢了，又是下毒，这是想让我林家断后！
“敬之落水之事的证据我已经全部掌握，是晋王世子萧东之所为。我又收集了许许多多萧东之平日所为的证据，足够陛下好好惩治晋王一番。代王的罪证尚未查明，但想必刺客与下毒之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林晚意走到半开的窗户处，月光倾泻在林晚意的身上，让林晚云好似看见了十八年前的家姐。林晚意声线清冷，道：“明早入宫！”
“好！”
隔日一早，今日没有早朝，紫宸殿后殿之中，林晚意与林晚云站在一处，目光直视高位之上的萧明汉。林晚意端着身上与身俱来的那份贵气与将门虎女的傲气，对着萧明汉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却带着浓重的压迫之感，问罪道：“今日我萧林氏就是来为吾儿敬之，向陛下讨个公道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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