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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室的灯一下子灭了，四人一齐向那边看去，任歆嫣冲上前去，声音抖得不行：“医生，我弟弟……”
医生环视了一下四个人，带着点不忍地说：“抱歉，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任歆嫣的脸一白，瞬间泪如雨下跑进手术室看着那个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如同睡着了一样。
“阿致……”任歆嫣轻轻叫了他一声。
“阿致……”
“阿致！！！”
……
一声声呼唤带着撕裂的哭腔，任歆嫣碰了碰她弟弟清瘦俊秀的面容，眼里的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庞砸落在地。
她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血亲也没了，她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了。
至此世间，举目无亲。
“呜……”任歆嫣哭的几欲断气，死死拉着宁致的手，脸上的妆都花了却也顾不得，难过的样子，与所有的一切都画上了屏障。
过度的悲痛之下，任歆嫣直接晕了过去。宋止寒连忙上前扶住她，带她去休息，临走前，看了一眼一直不说话的程琛。
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到底还是错过了，那样耀眼的人确实不属于自己。
他也想被安安稳稳地爱着，收敛了一身尖锐，乖顺地被人抚摸、保护，只是那个人不是他罢了。
梁琰看着出去的二人，又看看一直沉默得不像话的程琛，犹豫了下，还是说：“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你……”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说“不要太伤心”？貌似轻飘飘的也没什么重量。
最终苦笑了一下，也出去了。
程琛根本没听清刚才他们在说什么，在医生下了死刑之后，他就已经与众人划开了界限，他的世界又变得灰暗无光。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琛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宁致身上，眼里的神色似是不太清明。
“宁致。”他叫了那人一声。
“不过是出去了一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程琛轻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宁致是在距离珠宝店不远处被发现的。
说是从珠宝店出来后，走了没多远就晕倒了，被路人发现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的。
然后，就是给在他手机列表里为亲人的分类里挨个打电话。
他打开宁致的手机，电还是满格的，没用一样。翻来他的手机列表，发现在亲人那一类里任歆嫣后面标注的是姐姐，宋止寒后面是表弟，他又看见了自己，眼圈不自觉地红了，他的名字后面紧跟的是两个字。
爱人。
“我是你的爱人，宁致。”程琛低声说着，“宁致，我是你的。”
眨了眨眼，逼回了眼里的泪水。
他的目光又停在他微微鼓起的口袋里，程琛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是一个小巧的礼盒，程琛的睫毛振了振，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小礼盒，里面是一对包裹在丝绒中的男士对戒。简洁大方的设计丝毫不折损男士的硬朗又带着独特的缠绵悱恻。
程琛拿起其中一枚，低奢的戒指内沿刻着程琛名字的开头字母缩写，他又拿起另外一枚，里面是宁致的名字缩写。
小心地抬起宁致的手，将刻有他名字的那枚戴在了对方左手无名指上。又将刻着宁致名字的那枚戴在了自己右手无名指上。
程琛忽的笑了，右手牵起对方的左手，十指相扣，对戒闪烁着耀眼的光。
“宁致……”他低低地唤着，“老公……”
“我们是夫妻了，我是你的了。”
“这一辈子，我都是你的人。”
“我爱你。”
低头亲吻了对方冰冷地薄唇。那一瞬间，程琛忍了许久的眼泪忽然滴落下来一大颗，湿了身下人的鬓角。
“我想你了……”声音带了点委屈的哭腔。
他就这样陪着这具冰冷的尸体，一直说着话，颠三倒四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急切地仿佛要将此生所有的话语都说给这个人听。
第二天，梁琰将这个失魂落魄的人送回到了家里，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敢离开，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宋止寒也是直到宁致去世那天，他才知道程琛口中那个冷静理智却也偶尔幼稚的男人是他的表哥。
在此之前，他心里总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像程琛形容的那样，冷漠又宽容，深沉又强势，呆板又温柔。
知道后，心里却轻微叹息着，如果是那个人，那么程琛的形容也就并不夸张了，甚至可以说很恰当。
他们二人的母亲是亲姐妹，是以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小时候面容轮廓还不是很清晰，因此时常有人将他们二人认错，但是其实只要稍微了解一下他们就会知道，他和他的表哥宁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只要一看，就能轻松辨认出来的不同。
他从小父母疼爱，师生同学关系和谐，他的成长经历是温和而柔软的，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是以他整个人的脾气也是温柔而有耐心的，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他心思简单，是难得的君子端方。
而他的表哥宁致，自幼父母双亡，留下他和他的姐姐寄人篱下。他虽然是弟弟，整个人却比任歆嫣要成熟许多，生来聪慧，好像没有叛逆期一样，冷漠沉稳的外表下是超人的判断力和决策力，异常敏锐的直觉，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情。他是冷漠的，却也是可靠的，是任歆嫣能一直保持天真乐观的重要支撑。
也是在程琛口中，他看到了另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宁致，依然冷静强大，却也内敛温柔。
说起来，他们两家其实很少见面，虽然母亲是亲姐妹，但是忙碌起来，谁又会在意到两个没长大的孩子。是以不知不觉中，这两个在外人眼里看起来长得无甚差别的人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说不出谁好谁坏，只是终究不是一路人，到最后即使连喜欢的人一样，但是他却不是那个能够保护守候他的良人。
美丽的事物总是会选择更强大的存在，被驯服，被妥帖安放。
宋止寒在帮着任歆嫣忙完宁致的后事之后，就出国了，他打算出国深造，也是，彻底斩断自己的所有念头。
宁致的后事由任歆嫣做主，让程琛回来收拾一下宁致的东西，还和程琛说，他的时间还长，不要困在这里，收拾一下旧的东西，让他往前看。
任歆嫣觉得，自己的弟弟，自己守着就是了，不能让别人为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蹉跎余生，劝着他放下这段感情。
她每次看着这个眉眼漂亮的青年，心里总有说不出的惋惜难过，青年眼里的鲜活仿佛在宁致死的时候被一同带走了，像蒙了尘的珍宝。
程琛没有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就这么没有丝毫波澜地任由梁琰将他送了回来。
他先是在客厅坐了会儿，打开了电视，将声音调得很大，整个人仿佛蒙上了层灰，黯淡的让人心疼。
梁琰难得没有出言调侃，也沉默着陪他。
过了一会儿，程琛关掉了电视，转身向二楼画室走去，梁琰赶紧跟上。
“我从来没有进过宁致的画室。”程琛说着，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用力，打开了那间充满了宁致秘密的画室。
推开门，画室的窗帘没拉，外面灿金色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进来，照亮了这个不大的画室。
程琛的瞳孔瞬间放大，眨了眨眼，感觉眼泪又要掉下来。
梁琰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房间，仿佛掉进了迷幻的漩涡。
是很惊人的美丽。
再没有人比宁致更爱程琛了，梁琰想着，因为他看见只这么一瞬间，程琛身上的灰暗就尽数散去了，那些美丽的颜色又再次偏爱他，整个人漂亮到夺人心魄。
室里贴满了画，还有的放在桌上，或者挂在画架上。
阳光一寸一寸抚过画上人漂亮艳丽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是说不出的风情动人，清风吹进来的时候，掀起了微小的涟漪，那一刹那，画上的人仿佛活了过来，鲜活得很。
程琛眼眶温热，看着这满室的画，画上面，是每一个瞬间的自己。
是笑着的他、生气的他、狡黠的他、撒娇的他、刚刚睡醒的他……
他又将视线定格在了室内最大的一幅画上上面蒙着布，他走上前，扯下了那块布，露出后面的那副画。
他突然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哭的时候都强迫自己憋了回去，但是这些伪装的坚强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突然溃不成军。
那双笑起来会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此刻不断地滚落泪珠，长而卷的睫毛颤动着，宛若受伤的蝴蝶不堪受重地坠落。这是他这些时日以来所有不可言喻的悲痛，而他已经承受不住这些积压的苦痛了，他阻止不了盈满眼眶的湿润逃脱，就好像留不住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副巨大的画上，是满眼笑意的程琛依偎在宁致怀里。在那副画上，程琛的眼睛是好看的月牙状，里面满满倒映着他心里的这个人。而那个人虽然低着头，但是侧脸的神情却是柔和的，黑直的睫毛下垂，掩住了对方眼里的自己，就好像一直小心守护着自己的那个人一样，替他挡住了外界的纷扰，轻柔地接住了从黑暗里坠落的自己。
而最显眼的，是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银色的对戒也仿佛彼此缠绕着一样，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也纠缠在了一起。
无法克制地爱他，就是宁致最大的秘密。
他是宁致的缪斯。
外面灿烂的金色在室内爆炸，点点碎金落在室内每一个角落，程琛站在那个人为他特意打造的缪斯幻境里，他仰头看着这幅画，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宁致。
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没有误会，没有分开，也没有别人。
他们命运般地邂逅，理所当然地相爱，最后在阳光最温暖的季节里结婚。
春风刺骨，仲夏炙热，秋色迟迟，寒冬凛冽，但是他们相互依靠，携手度过每一个四季。
以后，他们也会一直相爱的。
相爱在每一个春夏秋冬，每一个朝朝暮暮。
现实不尽完美，宁致给了他最盛大的浪漫。
以生命，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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