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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今天魔神黑化了吗 > 第 62 章 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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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消融,一日暖过一日。

    公主府里最大的那株桃花,这几日在春风的吹拂下,长出新鲜幼嫩的花骨朵儿,又兼风柔日暖,清闲无事,南柚就叫人把她的美人榻搬到桃花树下,枕着软枕,脸上盖着帕子,躺在日光底下睡觉。

    风里都是青草的香气,三月初的暖阳照在身上,不多时四肢便暖洋洋的。南柚正闭目养神,忽的被人揭了帕子。

    刺目的日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直直射向眼皮,将她的神思从一片混沌中扯回来。

    南柚不悦地睁开双目,一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映入眼底,惊得她打了个激灵。

    “和周公下棋呢,谁的手这么欠!”南柚抬腕揭下这张鬼面具,却在看清面具下方那张清隽的面庞后呆住。

    少年鼻梁高挺,眉眼细长,穿的还是南柚与他决裂那日的红衣,满头青丝用发带绑成个高马尾,头顶乌黑的发髻间点缀着一抹殷红,如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春桃。

    垂目望过来时,漆黑透亮的眼珠子,使得这过分张扬浓艳的打扮,显出几分不同旁人的蓬勃的朝气。

    “是你。”南柚面色一变,丢开鬼面具,爬起来就跑。还没跳下美人榻,一股力道从身后传来。

    随着姜燃心念意动,旁边石墙上的藤蔓如蛇般游走,眨眼缠上南柚的身体。

    姜燃扣着她纤细的左腕,眼底阴云密布:“为什么一见了我就躲?亏心事做多了?”

    南柚左腕上套着姜燃送给她的紫檀小叶佛珠,紫黑色衬得那瓷白的肌肤更为温润。

    “我那日已经与你说的清清楚楚,何必再潜入我的府中,与我多做纠缠。”南柚仰起脸来,毫不回避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是我做了恶鬼,对不对?”姜燃心里对南柚恨极,恨不得将她捉回去千刀万剐,此时,他压抑着磅礴的怒气,盯着地上那张恶鬼面具,声音嘶哑地问道,“是谁在逼迫你?”

    没有人知道,他想明白这些事后,有多欣喜若狂。甚至,他的第一反应是若她真的有难言之隐,她对他做的那些事,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你在说什么胡话,谁能逼迫堂堂三公主。”南柚冷笑,“你不要再痴心妄想。有些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你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免我再多费唇舌。”

    “你又在骗我!”姜燃五指不由攥紧,在她白皙的腕间留下指印,“你总是在骗我。苏南柚,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哪句才是真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天真是你,热情是你,恶毒是你,无情也是你。

    姜燃白白拥有这一双眼,能看清这个世界,就是看不清南柚的心。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眼前看到的我,就是真正的我。普天之下,谁不知道陈国三公主朝三暮四,薄情寡义。”

    南柚说着,悄然垂下右臂,袖管中滑下一把匕首,落入掌中。

    在袖中藏着匕首,以防不时之需,这是她从姜燃身上学来的。

    她一边分散着姜燃的注意力,一边用匕首割着藤蔓。

    姜燃五指张开,将面具吸入手中,拿到她跟前:“你还在骗我。这张面具,还有恶鬼与桃花姬的故事,都是你的暗示,对不对?”

    南柚望着恶鬼面具,半晌不说话。

    姜燃惨然一笑,近乎祈求地说道:“柚柚,听话,告诉我真相。你相信我,我可以保护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

    姜燃绞尽脑汁,想过南柚的苦衷。南柚身份尊贵,前呼后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究竟是谁在威胁她?

    她对他做的那些恶事,也是受那人指使?

    难不成,她是怕被那人听见?

    姜燃压低嗓音,满目都是急切的希望:“我以魇珠入了你的梦,现下没有旁人,柚柚,你把那些话都悄悄说给我听。我保证,等我拿了伏魔伞,这世上便再没人能伤害你。”

    这里竟是她的梦境?

    南柚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平日行事谨慎,在梦里也未露出任何马脚。

    她痴痴地望着姜燃。

    情窦初开的少年,每一句情话都是发自肺腑,怎能不令人心动?

    她有私心,她给这份感情留下了一线生机,企盼哪一日,不再受系统限制,能与他重修旧好。

    真的现在就告诉他真相吗?

    南柚动摇着,险些禁不住他的哀求,把所有秘密都诉诸于口。

    但她清楚,真相大白后她付出的代价。

    她是个胆小鬼!

    南柚痛苦地闭上眼睛。

    匕首已经割开藤蔓,姜燃还在等待,南柚复睁开双目,凑近姜燃,张了张唇。

    姜燃大喜,附耳过去。

    “面具是我同你开玩笑的,那句‘我喜欢你’自然也是假的,不过是为这场游戏增加筹码,提高游戏的趣味性罢了。你看,我藏起一根骨头,你找到了,马上又跑到我面前摇尾乞怜。我毁你双目,断你双翅,到如今,你还盼着我与重修旧好,阿燃,你可真是下贱得令我刮目相看。”南柚唇边绽开恶毒的笑意,抬手一掌打在姜燃的肩头。

    姜燃捂着肩膀,满目破碎的光。

    南柚不敢看他的眼神,跳下美人榻,拂去身上断裂的藤蔓,对着院口大喊:“长欢,快来救我,有刺客!”

    这里既是她的梦境,她是梦境的主人,梦的内容当然是由她做主。她唤出应长欢的名字后,应长欢果真带着公主府的护卫队,冲了进来。

    应长欢走到南柚身前,关心地问道:“公主,没事吧?”

    南柚伏进他怀中,脑袋枕着他的肩膀:“我没事,幸亏你来的及时,长欢。”

    她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姜燃。

    姜燃面上血色尽失,眼神空洞地望了过来。

    “大胆卫国质子,竟敢跑到公主府来公然行刺公主,给我拿下,就地正法!”应长欢喝道。

    诶?

    谁要你们杀他了?

    南柚梦里的这个应长欢,大概是受白日里获悉他真实身份的影响,行事作风竟有魔道尊主杀伐决断的影子。

    他们都是假的,姜燃可是真的。姜燃以元神入梦,在梦里受伤,梦外亦会同样受伤。南柚哪能真的让他们杀了他。

    但她又不能流露出一丝温情。

    姜燃这样聪明,她若露出些许心软,他定会参破她真正的心思。

    南柚急中生智,口中无声念叨着“苏朝瑶”,梦境波动后,苏朝瑶的身影如愿出现在姜燃身后,并出声道:“发生了何事,要如此大动干戈?”

    南柚推开应长欢,走过去挽苏朝瑶的胳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有人在此死缠烂打,耽误我晒太阳。”

    苏朝瑶笑道:“姜公子怎么说都是卫国皇子,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柚柚何不高抬贵手,放过他一马。”

    南柚阴阳怪气嘲讽姜燃:“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新靠山了。”

    她松开苏朝瑶的胳膊,叹一口气:“好吧,看在大皇姐的面子上,今日就不计较他的冒犯之罪。大皇姐这么看重他,反正我也玩腻了,就将他送给大皇姐好了。”

    这是极侮辱人的一句话。

    那少年身形本就单薄,听闻这句话,身形猛地一颤,似乎站立不住。

    梦境突然轰塌,将南柚震出梦外。南柚睁开双目,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灯油已经烧了一半。烛火轻轻跳跃,光芒渐弱,随时要熄灭的样子。

    梦境由梦境主人做主,南柚想不到姜燃的怨气会如此之深,竟强行结束了这个令他伤心的梦。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姜燃自梦中惊醒,面色铁青,张口呕出一大口黑血。

    魇珠从他掌心滑落,趟过他呕在地上的血泊,裹着淋漓的血色,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没有难言之隐,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姜燃伏在床畔,手指揪着身下的床单,低低笑出声来。苍冷的月色透过窗缝,照出他惨白的面颊,显得这笑声更为阴森诡异。

    刚从三公主府逃出来的降厄,脑袋顶开窗扇,千辛万苦地挤进来,就听见姜燃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立即把自己团成个毫无存在感的毛球,默默在角落里蹲下了。

    “苏南柚,苏南柚……”姜燃咬牙切齿,翻来覆去地唤着这三个字,恨不得嚼碎了,直接吞下去,方解心头之恨。

    光是这三个字,足以叫他如万箭穿心地痛着,他按住心口,唇齿间血迹森然:“我这样喜欢你,甘愿为你折断一身傲骨,你却如此、如此负我!”

    “苏南柚,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少年握紧拳头,眼眸赤红,发狠地诅咒着,“你会为你的这场恶作剧付出代价的。”

    质子府的深夜清寒冷寂,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院中回荡着。五音穿过树影,原打算趁着起夜,顺道看一眼他家九皇子殿下。

    少年奉出琉璃赤子心,却被人毫不怜惜的践踏到百孔千疮。斩在身上的刀伤剑伤皆可自愈,唯有这划在心尖上的情伤,痛不欲生,无药可医。

    这是姜燃人生第一回受情伤,五音担心他遭受不住,会做傻事,不免多操些心。

    这一看,惊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姜燃黑漆漆的屋子里,明黄色的火焰跳跃着,将他笔直的身影映在纸糊出来的窗扇上。

    五音以为他要焚火自尽,当即踹开他的屋门,冲了进去,大喊道:“殿下,不要!”

    姜燃站在火盆前,手里握着一块红纱,丢进腾起的火光中。他转头看过来,脸上戴着张极凶恶的鬼面具,被半明半暗的火光一衬,阴森恐怖,煞气翻涌。

    五音脚底刚好踩上颗圆滚滚的珠子,这一吓,一滑,整个人直接摔了个结实的屁股墩子。

    蹲在阴影里扮木雕的降厄,一时没绷住,竟在这般悲戚严肃的环境中,笑出了声。它猛地记起它的契主正在焚旧物断痴情,赶忙住了口,默默缩回角落里。

    “这是?”五音捡起那颗珠子。珠子表面裹着一层淡淡的血色,珠身透出灼意,隐约可见其间灵气氤氲,华光流转。

    姜燃拿起一只荷包,面无表情地丢进火盆里。

    他的眸中映着跳跃的火光,如赤焰燃烧黑夜,荒凉苍寂,望不到尽头。

    五音不知这破烂的红纱从哪里来的,却清楚这荷包乃南柚所赠。自姜燃得到它,宝贝得跟心头肉似的,整日贴身藏着,谁也不给看,要是嘲笑刺绣做得丑,必是要被他阴冷冷地瞪上一眼。

    紧接着还有衣物、书籍、字画等物,很快在火光中付之一炬。五音算是看明白了,姜燃烧的都是与南柚有关的东西。

    那些衣物、书籍、字画都是南柚送来的。

    五音拿着珠子,想到这颗珠子是个宝贝,不知要不要偷偷藏起来。姜燃眼角余光已扫过来,他反应比思维快,早已双手捧着珠子狗腿地呈了上去。

    因这颗珠子,也是南柚留在府里的。

    看着魇珠被火光毫不留情地吞噬,心疼得直想打自己这双不听话的手。

    最后,姜燃摘下脸上的鬼面具,放进火盆里。

    烧了这么多杂物,空气里弥漫着呛鼻的气息。姜燃以手掩唇,轻声咳嗽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这本书极为神奇,书页打开,中间坐着个巴掌大的白胡子白头发老头。

    老头对上姜燃的眼神,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姜燃把书悬在火焰的上方,那老头吓得脸色发白,哭道:“主人,别烧我,哎哟,哎哟,屁股着火了!”

    降厄见此情形,不由庆幸,还好它与三公主没有半点关系,否则,今天姜燃怕是连它也要烧了。

    山海图这样的灵宝,虽不会被火烧死,却是天生怕火。眼见着那火光扑面而来,自己就要和魇珠一个下场,连忙哭道:“主人要断去旧情,光烧三公主的东西,是没什么用的。主人身心皆已错付,如今要彻底断去这桩冤孽,不如、不如……”

    姜燃果真没再烧山海图。

    “不如什么?”他阴恻恻地问。

    “不如斩断情丝。”山海图趴在书页的边缘,战战兢兢望着下方火焰,“主人可还记得,从灵狐一族带出来的那枚七情煞?”

    “七情煞原是为修无情道而又无法割舍尘缘的修士炼制的,一旦服下,七情六欲尽被阻断。但这药只是将情识暂时封住,若挚爱之人将服药者的真心唤醒,服药者则会出现心痛呕血的症状。吐一次血,药力就减三分,出现三次剧烈心痛后,药力会彻底失效。”山海图道。

    姜燃拿出七情煞。

    丹丸在他的指尖泛着莹白光芒,照出他幽黑森冷的一双眼。

    这些日子,他如同着魔一般,心甘情愿地向她献祭自己。

    情爱是一味腐心蚀骨之毒,既对她已情根深种,不能割舍,那便将这颗心都剜去。

    无情的邪神,本不该有任何弱点。

    没有了心,苏南柚,从今往后,你再拿什么伤我?

    铁盆里的火,伴随着姜燃眼底的光,渐渐熄灭。

    除了魇珠毫无影响,其他旧物连同少年的那颗无瑕炽热的赤子心,都在这场凡火里灰飞烟灭。那魇珠在大火里滚一遭,光泽莹润,竟更胜从前。

    *

    降厄回质子府的第二天,睡了个昏天暗地。它伸伸腿,拍拍翅,口中叹道:“三公主府的肉干美味是美味,可若要论睡觉的好去处,还是质子府这棵树最佳。”

    镇守质子府的,是古往今来第一尊邪神,降厄是妖,天生就喜欢与邪魔为伴。

    “醒了?”冷不丁的,一道少年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降厄全身杂毛膨胀,险些一脚踏空,成为史上第一只摔死的呆鸟。

    它扭转着脑袋,透过茂密的枝叶,望见姜燃左腿屈起,右腿垂下,慵懒地坐在屋顶的边缘,手中握着短刀,以刀柄轻敲掌心。

    不远处,木梯架在墙边。

    屋顶的高度,刚好与降厄睡觉的这棵树齐平,降厄转头,就与姜燃的一双眼对上。

    还是昨日的少年,一模一样的五官,通身的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漆黑的瞳孔不再闪着温润的光芒,清冷妩媚的眼角堆着令人恐惧的邪气,玄色的衣摆迎风飘展,黑中流着赤色。

    他坐在日光中,浑身透着与温暖日光格格不入的阴冷。

    降厄僵着鸟脸,不敢贸然搭话。

    “聋了?”

    “没、没聋!殿下,您吩咐。”降厄如梦初醒,向少年行礼,“您的吩咐,万死不辞。”

    “我的翅膀被人斩去,我需要一双新的翅膀。”

    降厄道:“金翼魔族的翅膀可以无限再生,殿下,只要您克服心中魔障,翅膀就会长出来。”

    姜燃站了起来,垂目望着下方,喃喃道:“心中的魔障?”

    “对,心中的魔障。”降厄不清楚姜燃的魔障是什么,不敢多说。

    姜燃张开双臂,纵身从屋顶跳了下去。

    瞬间的失重感,呼啸而来的狂风,他闭上双目,神识堕入黑暗。

    冰雪如刀,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凌空斩下的利刃,将他的翅膀与血肉分离……腿部尖锐的疼痛,与那日后背蔓延的剧痛重合,将他从混沌的记忆里扯了回来。

    姜燃单膝跪在地上,鲜血很快浸湿衣摆,剧痛化作钢针,刺入他的腿骨。

    他冷汗涔涔,感受着后背本该展翅的地方。

    那里,依旧空空如也。

    连死亡都不能逼迫翅膀重新长出来。

    姜燃咬着牙,一拳砸在地上。

    “殿下!”五音踏进院子,连忙跑过来,搀扶着姜燃站起。他怒从心起,对着树上的降厄咒骂道,“你这该死的鸟,怎么能哄骗殿下跳下来!你想摔死殿下吗?”

    降厄懵住,有口难言。它也不知道姜燃会突然跳下来。

    五音扶着姜燃在树下的石凳坐好,拿出一封信笺:“殿下,卫国那边有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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