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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不解，问道：“宿主,你不逃吗？”
楚殷是个凡人，以南柚的身手，楚殷根本困不住她。
南柚道：“我想见姜燃一面。”
“可你分明很怕他。”
“我还欠他一对翅膀。”
系统默了默,道：“他失去翅膀,不是你的错。你想破他心中魔障,但你根本不清楚,他心中的魔障是什么。”
“是恨。刻骨铭心的仇恨。”南柚斩钉截铁地说。
嘉阳城有楚殷的御驾亲征，军民振奋,又坚持了半个月。半个月后,嘉阳城已到了强弩之末,大厦将倾,连楚殷也无法挽救。
少年帝王穿着铠甲,站在城楼上,遥遥望着卫国扎营的大军。旌旗飘展,烈焰腾空,狂风携着飞雪,掩埋着战死将士的尸骨。
很快，存在过的梁国,也会如这被掩埋的尸骨，葬入史册里。
心腹跪在楚殷身后，痛哭流涕地请求道：“陛下，您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楚氏血脉尚在,终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卫国有了新皇，锐不可当，听闻那卫国新皇命格诡异，会使邪术。连陈国的三万兵士，都曾尽数埋骨河畔。孱弱的梁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国将不保，臣民死的死，跑的跑，谁都知道，横在眼前的是死路，只有他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死路。
“长姐曾教导朕，身为梁国的君主，只许守，不许退。国在，君王在，国亡，君王殉。”少年帝王立在风雪里的身影，仿佛一尊冰塑出来的雕像。
系统叹道：“他和长公主一样有骨气，可惜了，他护不住梁国，也保护不了长公主。”
楚殷并不知道，姜燃能暂且放下对南柚的仇恨，不攻打陈国，转而攻打梁国，是因梁国的长公主楚嘉禾身上有他要的伏魔伞。
攻打梁国，是顺带的事，他没了翅膀，被封了力量，只能用这样最直接的法子。
卫国大军在城外驻扎两日，开始攻城。楚殷阴沉着脸，让人把南柚带到面前，指着几个婢女说：“给她上妆。朕要她用最美的样子，出现在姜燃面前。”
婢女们推着南柚坐在镜前，拿起螺子黛替她画眉。
当婢女们捧来华服供楚殷挑选时，楚殷皱着眉头，挑选半晌，眼中忽的淬出恶毒的光芒：“拿嫁衣来。”
南柚愣了一下。
楚殷笑道：“三公主与他相好一场，还没有正式的名分，朕想，三公主穿上嫁衣的样子，他一定会喜欢。”
楚殷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个主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最美的模样，在他面前最凄惨地死去，杀人诛心，妙极，妙极。”
君王的命令下达，城中的裁缝立时捧着嫁衣，跪在君王面前。
楚殷说：“三公主自己挑吧。”
南柚挑了件最顺眼的。
婢女们为她套上嫁衣，画上精美的妆容。楚殷指着她的眉心说：“这里，画上一朵红莲。”
系统叹道：“这个楚殷，手段真是厉害。”
南柚没说话，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少女粉面红妆，鲜红嫁衣裹身，美得不可方物。
楚殷押着南柚，上了城楼。
鹅毛大雪飘落，雾蒙蒙的，远山的轮廓都模糊了。卫国大军与梁国大军厮杀成一片，士兵们抱着攻城槌，撞击着嘉阳城的城门。
寒风呼啸，夹杂着雪粒，迎面扑来，扬起南柚绯红的衣摆。
士兵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往前推了两步。她的脚已悬在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满目都是苍白的雪，她一身火红的嫁衣，出现在苍茫的大雪中，眨眼间就吸引了城楼下士兵的注意。
“陛下，您、您看！”跟随在姜燃身边的降厄，尖着嗓子叫道。
姜燃抬目望去，刚好撞上南柚的视线。
他的铠甲上都是血，连那张美丽的脸庞都划上了剑痕。他揪着缰绳，高高坐在黑色的神驹背上，握住一把长刀，唇角不易察觉地抿了一下。
楚殷阴森森地出现在南柚身后，高声道：“姜燃，朕将你此生最仇恨之人带来了，你瞧一瞧，她今日是不是很美。”
姜燃黑眸中盛着风雪，目光比冰雪还要清冷。
“你想要她吗？”楚殷问。
“你要什么？”姜燃问。
“朕要你立即退兵，此生永不再踏入梁国一步。”
“做梦！”姜燃拿起弓箭，将箭矢搭在弦上，挽弓如满月，箭端对准南柚，嗤笑一声，“她是我的仇人，拿我的仇人来威胁我，楚殷，你这蠢笨如猪的脑子，怪不得你要做亡国君。”
“朕知道你恨极了她。对于仇人，当然是亲手除掉更为痛快。”楚殷抢过士兵手里的刀，贴紧南柚的脖子，锋利的刀刃，立时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姜燃，不妨猜一猜，是你的箭快，还是朕手里的刀快。今日有陈国三公主殉我梁国，我楚殷不枉做一回亡国君。”
姜燃那一箭迟迟未发出。
楚殷咬着耳朵，对南柚说：“你看，他下不了手，他还爱你。”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爱意。”南柚摇头，“他已经不爱我，他对我，只剩下泼天的仇恨。陈国，迟早会毁在他的手上。”
“这就是你配合我的理由？”
“死在他面前，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你这小姑娘，心思比我还要歹毒。”
“那是自然，我是恶毒女配，你只是个炮灰甲。咱们段位不一样。”南柚哼道。
楚殷没听懂南柚的话，以为南柚是在胡言乱语，他说：“真的不向他求救吗？他未必不肯救你。”
南柚却没搭理他，她打开系统，说：“开启女配保护模式。”
系统纠结：“即便开启女配保护模式，也需要保证剧情的合理性。宿主，我只能在符合逻辑的前提下，保证您的生命安全。”
“这么说，我跳下去不会断气，只要他们不补刀，我就会活下来。”
“是这个理。宿主，我不建议您冒这个风险。”
“我说过，我会还他一对翅膀。”南柚单薄的身影，在凛冽的北风中摇摇欲坠。
姜燃扣住弓弦的十指冻得僵硬，他暗自收紧力道，沉沉地望着城楼上的南柚。
只要她开口，或许，他真的会救她。
带回去，再慢慢折磨。
然而等到风雪愈大，那身着嫁衣的少女，始终高傲地扬着脖子，一言不发。
姜燃眸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想起当日在魅阿的水牢里，为了少吃点苦头，对着他学小狗叫的南柚。她们都是南柚，却如此割裂。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南柚？
楚殷等了半天，也没能等到姜燃的松口。两位少年君王，中间隔了位邻国的公主，就这样遥遥对峙着。
楚殷心里发狠，推了南柚一下。
南柚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出半步，身体悬在城楼上，摇摇欲坠。
大雪簌簌从姜燃眼前飘落，掩去他神色变幻。
南柚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心底隐隐腾起的期待，被这漫天冰冷的雪，一寸寸埋葬着。
“在他面前摔得粉身碎骨，未必能破他心中魔障。”系统结结巴巴地说，“宿主，你何必用自己的死，抹平他心里的阴影。”
南柚认为，姜燃无法重新长出双翅，是陈国三公主禁锢了他。
若这世上再无陈国三公主，他是不是就能重新展翅，翱翔九天？
“姜燃，你真的不在乎她的生死吗？”楚殷满脸的笃定，已不再有底气。他开始怀疑捉拿南柚换梁国江山的正确性。
姜燃终于开口，问的却是南柚。他冷漠地问：“你怕吗？”
“快告诉他，你怕。”楚殷如抓到救命稻草，眼中重燃起希望，恶狠狠地对南柚说，“我会杀了你，真的会杀了你。”
南柚没有理会楚殷。她抬起手臂，撩着鬓边的碎发，唤道：“姜燃。”
城楼下的士兵，都不自觉停下动作，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真是美。
乌发金环，眉点朱砂，像一朵燃烧的红莲，在冰雪里盛放。那美丽的少女沐浴着风雪，低声笑了起来。
她一笑，发间的流苏颤动出惊心动魄的弧度。
她低垂着眉眼，笑着说：“姜燃，到现在，你对我还余情未了吗？”
姜燃嗤笑：“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是么？”
“你害怕的样子，很让人兴奋。”姜燃调转了下箭矢的方向，这次对准的是她的眉心，“到底是我的箭快，还是楚殷的刀快，这个问题的答案，三公主很快就知道了。”
南柚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幸而她垂着眉眼，对面那无情的帝王未能窥见她的满面失落。
“这样也好。”南柚轻声说，“姜燃，我欠你的，今日都还你。愿你我此后，不亏不欠。”
楚殷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眼底的最后一丝希望破裂，双目赤红，大笑起来。
事已至此，纵有陈国三公主在手，也无力回天。他看着千军万马前的姜燃，目光突然狰狞，一把将南柚从城楼上推了下去。
“有陈国三公主为朕的江山陪葬，值了，值了，哈哈哈哈哈……”
姜燃，当你看到摔成一滩血泥的心上人，还能如此淡定吗？
楚殷露出诡异的微笑，眼睁睁看着，南柚如断翅的红色蝴蝶，坠入无边无际的风雪中。
“柚柚！”
卫国所有的将士，震惊地看着他们的少年新皇陡然变了脸色，翻下马背，一声凄厉的长啸，发疯地奔往城楼的方向。
天和地都成了虚影，南柚飘扬的红衣，化作姜燃眼底炽烈的火焰，残忍又美丽。
少年鼓动着全身的肌肉，拼命在风雪里奔跑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
后背传来撕裂的灼痛，刺目的金色光芒穿透血肉，不断地生长、变大。
眨眼间，一双巨大的金色羽翼出现在姜燃的身后。
金翼展开到极致，带着少年腾空而起。
姜燃张开双臂，终于如愿地将南柚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然而就在他抱住南柚的瞬间，心口仿佛被千刀万剑捅穿，剧痛电流般席卷过四肢百骸。
姜燃身形趔趄。
他强忍着剧痛，抱紧南柚，挥动翅膀，缓缓往地面落去。
心口千刀万剐般的剧痛，一波更胜过一波，胸腔内血气翻滚，一股腥甜的气息直冲着喉咙而去，姜燃呕出一口血沫，抱住南柚的那双手，在剧痛的袭击下，被迫松了开来。
松了她后，那剧痛才稍稍缓解一些，无数人影围拢过来，口中呼着“陛下”。
姜燃单膝跪在地上，抬起恍惚的双目，看见南柚从地上爬起，捡了一把剑，砍伤欲拦住她的侍卫。
红衣少女翻身坐上他的马，双腿夹住马腹，鞭子挥在马臀上，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姜燃撑在地上的右手，抓着一捧冰雪，五指收紧，指间鲜血淋漓。
南柚抢走姜燃的马，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在大雪中狂奔。若有阻拦她的，被她一鞭子抽开。
有士兵认出那是姜燃的马，根本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犹豫间，她已驾着神驹，驰骋在十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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