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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朝着好的趋势发展，弟子们一扫连日来的阴云,脸上露出笑意。
南柚搬了张椅子,躺着看云海。系统无聊地磕着瓜子,跟她聊天。
“给我来点。”
“我嗑的是数据。”系统一副看不下去南柚连数据瓜子都觊觎的口气,“任务还没完成，宿主你现在这个‘仙门卧底’的身份还不牢固,我建议你去和他们打好关系,增加可信性。”
“等云止醒来。”整个天剑宗,南柚只和云止熟。那位齐思明师兄心思深,南柚与他不是一路人。
没得瓜子吃,南柚打开乾坤袋,数着家当。
“别数了,够你躺平十辈子。”
南柚收起乾坤袋,一手枕在脑后,一手虚空描绘着云雾的形状：“只要是我获得的、具有货币属性的道具，我都能带回去？”
“是啊。”
“要是我把咱们的魔王陛下抵押出去,至少能换来一百个卫国吧。这么说来，咱们的魔王陛下是不是也算具有货币属性的道具奖励。”
“话、话不是这样说的。”系统被南柚的想法惊呆，磕磕绊绊道，“魔王陛下是主角,您带走魔王陛下,这个世界就崩塌了啊！”
“是这样啊。”南柚满脸遗憾。
“宿主,你还是没放弃？”
“毕竟，我真的挺喜欢他的。”
系统这下真是意外了。它以为南柚肯为姜燃留下来，是一时的激情，爱情这个东西，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就是个抛物线，当初在剑冢重逢的南柚对姜燃的感情，刚好处于这个抛物线的顶端，有所留恋是难免的。
毕竟这个小姑娘，剥开外表的甜美，大多时候都表现得不符合年龄的冷静。
“云止小师兄醒了！”弟子的呼喊，打断南柚的神思。南柚起身，踏进舱内。
云止的屋内围着一大群弟子，乌泱泱的，水泄不通地堵着路。
“苏姑娘。”齐思明眼尖地发现南柚，他一出声，弟子们纷纷给南柚让路。
云止已换下那件血衣，换上干净的白衣，青丝束起，仪容整洁，背脊挺直地坐在床头，从容地应对着弟子们的嘘寒问暖。如忽略掉那满脸的苍白虚弱，一点都不像刚从魔宗的地盘死里逃生。
“柚柚姑娘。”他羞涩地敛了下睫羽，擅自做主，把称呼改为“柚柚姑娘”。
他以为南柚全名为“苏南柚”，按照她的意思，直呼“南柚”过分亲近，显出他的唐突；要是称呼“南柚姑娘”，则添几分疏离。
“柚柚姑娘”四字，既保全亲近，又不失礼仪。
他听到姜燃这个魔头就是直唤她“柚柚”的。当然，他没有那个魔头无礼。
“这次能脱困，多亏苏姑娘。”齐思明将他们的脱困经历，简短地说给云止听。
云止惊道：“柚柚姑娘被困在魔头身边，反倒出手帮我们，天剑宗欠姑娘的，越来越多了。”
“你不必挂怀，我帮天剑宗，也是想寻得仙盟庇护。”南柚大大方方地说道。
“以后有我云止在，必定生死相护。”云止说完，察觉自己说的过分暧昧了些，补救地跟上一句，“以报答柚柚姑娘对天剑宗的大恩。”
“你功力恢复了几成？”齐思明问。
“劳四师兄记挂，已恢复八成。”
不愧是天剑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旁人都只恢复三成，他受此重伤，居然恢复八成。
“仙盟刚传来讯息，已派出弟子前来接应。”一名背剑的蓝衣少年高兴地走进来，手舞足蹈地说道。
“太好了！我们马上就安全了！”就在天剑宗弟子们欢欣鼓舞时，头顶轰轰轰滚过数道雷声。
欢呼雀跃的声音戛然而止，众弟子面面相觑，心头不约而同划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有人推开窗户，惊道：“你们看！”
阴沉沉的天幕上，遍布黑色的魔气。苍穹裂出一道沟壑，突如其来的紫色电光，化作利剑当头劈下来，撞上云舟的结界。
云舟狠狠地颠了一下。
舟内的桌椅和器具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弟子们撞上彼此，滚作一团。
南柚被云止及时伸出手扶住，勉强没有跌倒。
“没事吧？”云止关切地问道。
南柚摇头。
紫雷再次劈下，结界上方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南柚的那声“没事”也淹没在结界破裂的声音中。
“怎么回事？”
“有人在操纵天雷，攻击云舟！”
众人闻言，皆变了脸色。修仙一途，雷劫最为艰险，能化雷劫为己用之人，普天之下，唯独一人。
“是姜燃！他追来了！”弟子们反应过来，带着哭腔道。
魔神觉醒以来，未曾真正出手伤过谁。这些被俘的弟子，只听过魔神的传说，大多数没见过魔神的模样。
这就是魔神的力量吗？
魔神之怒，天地为之变色。
这样恐怖的力量，颠覆整个修仙界，不过是覆手之间的功夫。
“所有弟子听令，同我护住结界。”齐思明脸色凝重，高声道，“云止，你控制云舟方向。大家不要怕，坚持一下，仙盟前来接应的人很快就到了。”
弟子们如梦初醒，纷纷排列好阵型，联手向结界注入灵力。
南柚走到窗前，望着浓紫流淌的苍穹。
紫色电光闪烁，苍穹如布满裂纹，魔气汇聚的地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有双血红色的眼睛，隐藏在那黑暗中，冷漠地窥视着她。
“这手笔，是主角没错了。”系统啧啧叹道，声音都有些变了，“宿主，要是主角直接杀了你，任务就算完成了，只是可惜，你的夙愿不能了结。”
系统话音刚落，一道粗如巨龙的闪电穿过云层，山呼海啸地撞上云舟。
天剑宗弟子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南柚的身体随着颠簸腾空而起，意识在这片尖叫声堕入黑暗。
云舟被劈成碎片，所有人都如羽毛般向着大地飘去。
南柚亦是如此。
与他们不同的是，她的周身泛起一团金色的光芒。那光芒由无数咒文组成，小心翼翼将她护在其中。
重重铅云中，闪过数道金芒。
姜燃展开双翼，从云头俯冲而下，搂住南柚的身体，掠向无尽的长空。
仙界因这场大祸，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人间依旧风平浪静，家家户户升起炊烟。
胭脂色的夕阳缀在天际，映照着大片的花海。
姜燃掠过花海，抱着南柚，飞回了卫宫。
他把南柚放进明珠阁，设下禁制，紧闭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南柚还昏着，对此一概不知。
姜燃走出明珠阁，忽的停下脚步，扶住红漆的柱子，张口呕出一口黑血。
“主人。”山海图从他怀中飞出。
姜燃脸色铁青地拂去唇边血痕。
山海图纠结道：“有同心契在，刚才，您可以选择用另一种温和的方式带回三公主的。”
“这是惩罚。”
山海图捂住脸。姜燃根本不是在惩罚三公主，他是在惩罚自己。
他这个样子，是同心契已成，他替南柚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就在不久前，还在处理那些不听话妖魔的姜燃，突然接到应长欢的消息，三公主联合天剑宗弟子叛逃。这位祖宗一口气把所有妖魔碾成齑粉，满身是血追了出来。
天地万物感受到魔神的怒气，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魔气汇聚，百鬼嚎哭，仿佛末日降临。
山海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六界要没了。
结果这祖宗居然只是引天雷劈了云舟，自己还因同心契，挨了自己的雷劈。
作孽啊。
姜燃踏进承恩殿。宫娥太监见到他一身血衣，个个都面不改色，有条不紊地为他端来清水，奉上干净整洁的衣裳。
这位少年暴君性情乖戾，初登皇位时，为平息叛乱，就曾亲手斩了不少人，连扶持他登上皇位的林家，有个品性顽劣的小表弟犯了事，他都能说斩就斩。
那时，他日日都是满身腥气地回来，这些宫娥太监都是贴身伺候的人，早已习惯。
姜燃将脏污的双手浸入银盆，凝固的血迹在清水里丝丝漫开，眨眼间，半盆清水变成半盆血水。宫娥双手捧着干布巾，跪在他脚边。
山海图飘在空中，不言不语。
姜燃生生替南柚挨了数道天雷，现在连捏个除尘诀的力气都没了。
“苏将军，陛下有事在忙，您晚些再来吧。”
“事关陈国羲和公主，还请公公行个方便，帮我通传一声。”
“不是奴才不通传，现在陛下正在气头上，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去触陛下的霉头。”
殿外传来争执声。姜燃耳聪目明，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他扔下擦手的干布巾，淡淡说：“让他们进来。”
在门口与公公起争执的是苏朝瑶。前些日子姜燃带着南柚离宫，数月未归，刚收到姜燃回宫的消息，苏朝瑶就火急火燎地进宫了。
承恩殿内的小太监躬身走到门外，转达着姜燃的命令。那拦住苏朝瑶的太监，立时变了副态度，恭恭敬敬请苏朝瑶入内：“苏将军，小心门槛。”
苏将军？
呵，她算什么将军。
苏朝瑶哂笑一声，跟在小太监身后，踏入承恩殿。
她拼尽全力坐上将军之位，统领千军万马，姜燃一道诏令，说撤兵就撤兵。现在她不仅成为陈国人人唾骂的叛徒，就连那些被她打趴下过的卫国男人，也在背地里偷偷嘲笑她是个小丑。
而这一切，都是拜南柚所赐。
苏朝瑶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头，跪在姜燃面前：“臣苏朝瑶，见过陛下。”
姜燃屈起左腿，懒洋洋地坐在窗台上。
斜阳沉沉，暮色莽莽，逆光中的少年君王周身镀着柔光，身后是璀璨织锦的花海，侧脸的轮廓掩映在余辉里，看不分明。
姜燃握着一柄剑，温柔地擦拭着剑刃，也不看苏朝瑶，薄唇轻启：“说吧。与柚柚相关，朕倒想知道，你能说出什么？”
苏朝瑶倏然反应过来，她在殿前和太监的争执，他都一清二楚。原来是因着南柚，他才大发慈悲，改了主意召见她。
苏朝瑶默然片刻，大着胆子说：“这是臣和陛下的一桩交易。”
“你要什么？”
“听说陛下有一面神镜。”
“溯回镜已无溯回时空之力。”四大神器都被他吸取神力，助他破开封印，成了普通的仙器。
“臣无需溯回时空，臣只是想借镜一观。”
“你想看什么？”
“臣的父母。臣的事陛下都知道，臣的亲生母亲，并非当今的陈国女皇。”提及自己的身世，苏朝瑶的脸上隐约露出几分难堪。
她是父母偷情生下，她的存在并不那么光彩，她甚至痛恨自己的生父，明明前程似锦，偏要自断后路。但他们是她的父母。他们就算有千般万般不是，她的命是他们给的。她想看看他们。
溯回镜的确没了溯回时空的力量，毕竟是一面神镜，这面镜子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你能给我什么？”姜燃来了兴趣，停下擦剑的动作。
“陛下一生珍重的，莫过于臣的三妹。臣愿意拿三妹的秘密，来与陛下交换。”
“那要看你的秘密，值不值这个价了。”姜燃将青冥剑推回剑鞘。
“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初被三妹鞭笞一顿，悬于城楼上。后来，陛下在我府中清醒，陛下一直以为是我救的陛下。”
苏朝瑶不卑不亢，将自称改为“我”。
封存于心中的真相，今日终于有了坦然面对的勇气。她早就看出姜燃非池中之物，当初默认下这桩救命之恩，为的防止有朝一日，能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而现在，她决定挣脱这些束缚，她也就不用再对着姜燃俯首称臣。
姜燃还在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朝瑶深吸一口气：“当初陛下能出现在我府中，是因有人半夜把陛下放在了我的门前。”
殿内寂静无声。
伺候在一旁的人，早就在“秘密”二字出口，自觉退出大殿。
只有轻轻的晚风，摇曳着盛放的花海。
“当初陛下双目失明，亦是有人特意把陛下丢在我必经之路。”
“黑水河畔，我所中之箭，不是三妹发出的。三妹那一箭，从始至终都没有射出。”
“陛下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怀疑过，半月山庄围攻陛下的那次，三妹派出的侍卫当中，为何没有寒珠和载素二人。三妹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除非，她根本不想要陛下的命，故意在给陛下放水。”
“住口。”姜燃皱着眉头，轻斥一声。青冥剑与主人心有灵犀，即使封存鞘中，亦止不住地发出嗡嗡的剑吟之声。
杀意在大殿里无声地漫开。
苏朝瑶不是愚笨之人，姜燃一出口，她就知道，姜燃早就怀疑过这些事情。他执意追查哑女一事，也与此有关。
“陛下有溯回镜，真的就不想亲眼看一看真相吗？”苏朝瑶却是无畏无惧地笑了。
这位魔神陛下，对她的三妹当真是用情至深。
启动溯回镜溯回过往，需要用寿命与溯回镜交换，这位陛下舍不得动南柚一根汗毛，怎么会舍得用她的寿命去交换她的过往？
苏朝瑶指甲掐着掌心，笑得眼角含泪。
苏南柚，你至死也要隐瞒的，今日大白天下，你这一生都会被困在卫宫，困在这位魔王身边。
纵使你的肉.体腐烂成泥，灵魂也再与自由无缘。
这便是你阻我攻陈的代价。
“你可以滚了。”姜燃丢出溯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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