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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朝瑶说的这些,姜燃在察觉南柚就是“哑女”后,已猜出大半,他只是不想去验证。
那些与南柚有关如何,与南柚无关又如何。他从始至终要的,都只是南柚一人。
好的,坏的,美好的,黑暗的,爱他的,恨他的,都照单全收。
明珠阁内空无一人,伺候南柚的双双,被姜燃打发去别处了。
姜燃推开殿门。
南柚被他施了安神咒,安静地睡在他为她设置的结界里。
他封住她的六识,那寄居在她体内的“力量”,也暂时得到压制。还有这凝聚他大半修为的结界,可保万无一失。
山海图磕磕巴巴道:“主人,您的功力尚未恢复,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无妨。”
“此法有失败的风险。”
“无论什么,我替她承受便是。”姜燃坐在床畔,轻抚南柚的面颊,红眸中漾开浅浅波光,“柚柚,你三缄其口的苦衷,我已明白。别怕,从今往后,我还你自由。”
南柚的意识被封印在混沌中,被一同封印的,还有系统。
系统努力地叫着南柚:“宿主,你快醒醒,大事不好。”
奇怪,先前明明可以设置系统闹钟,对抗姜燃的安神咒,为什么这次不行了?
山海图担忧地叹道:“此事可千万不要被仙门察觉。”
那些家伙日夜都在寻思着,将魔王重新封印起来。他们要是知道封印魔王会如此简单,南柚会跟着遭殃的。
真是个傻子,自己给自己制造弱点。
山海图长吁短叹。怪不得上到洪荒时代的神仙,下到朝生暮死的凡人,个个都视情之一字如洪水猛兽。
谁能猜到,魔王这一世的灾劫,竟是情劫。
少年君王取出魇珠,开始之前,他想看看,南柚此刻梦见了谁。
姜燃被魇珠带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耸入云的建筑物闪烁着五颜六色的虹光,装着四个轮子的铁盒子呼啸而过,喧闹的人声、嘈杂的音乐声、汽车的鸣笛声,以及忽明忽暗的霓虹灯,都让他觉得过分的喧闹。
魔王皱起眉头,不适地眯了眯狭长的红色双眸。
这里的人服装怪异,与他所在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在意识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存在后,联想到南柚的“死而复生”,就猜测过南柚并非此界中人。
这一刻,他的猜想被南柚的梦境证实了。
会梦到自己的故乡,是想家了吗?
姜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与无数人影擦肩而过,终于在拐弯处,与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期而遇。
那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件粉色的裙子,怀里抱着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小姑娘站在一家蛋糕店前,玻璃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她睁着黑色的双眸,羡慕地望着一对年轻的夫妇。
年轻夫妇牵着他们漂亮的女儿,在精心挑选着蛋糕。
玻璃上姜燃的影子将小姑娘的身影覆盖,小姑娘惊喜地抬起头来:“哥哥!”
“……小柚子。”
小柚子扑进姜燃的怀里:“呜呜,哥哥,我好想你。”
姜燃抱起她。
小柚子搂着他的脖子,摸了摸姜燃的眼皮,好奇地说:“哥哥的眼睛,变红了。”
“嗯。”满大街都是人影,但无一人觉得姜燃突兀,因这里是南柚的梦境,那些虚影是南柚的梦境创造的。
“你在看什么?”
“这个。”小柚子指着蛋糕店里的那对夫妇,他们挑了一盒草莓芒果双拼的蛋糕。被女人牵着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提着蛋糕,像只快乐的小黄鹂。
“你想吃?”
小柚子摇头。
“那你在看什么?”
“爸爸妈妈。”小柚子的眼睛里绽出光芒,“他们都有爸爸妈妈。”
“你没有吗?”
小柚子摇头,又点头。
她有爸爸妈妈,但那些“爸爸妈妈”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生来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怀里揣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出生日期。
姜燃想起初次见到小柚子,小姑娘委委屈屈地对他说,被讨厌,就会被抛弃。
福利院里的小朋友私底下告诉她,在这里长大的孩子,都是没有人要的。
她是被爸爸妈妈丢弃的。
“哥哥,可以送我回家吗?”小柚子小声地开口,“我是偷跑出来的。”
姜燃并没能把南柚送回“家”。
梦境的场景是由南柚编织出来的,他没有干涉。
姜燃眼前的虚影晃了晃,破碎成无数光粒,怀中的小柚子也随之消失。下一瞬,他出现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
房间陈设简单,单人床上叠着整洁的被褥,床脚躺着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从玻璃窗透进来的月光,冷冰冰地照出兔子孤独的身影。
兔子被人洗了一遍又一遍,毛色发旧,眼睛掉下来过,被针线歪歪扭扭地缝了回去。
姜燃的红眸,与兔子的眼睛静静对视着。
屋门被人推开,“啪嗒”一声,南柚按下开关的瞬间,姜燃施了道隐身咒。
白炽灯的光芒填充着小小的房间,南柚卸下身上背着的书包,扑通往床上一趴,搂住小兔子的身体,埋进它怀里,呢喃一句:“真好,家里还有你在等我。”
她絮絮叨叨地和兔子聊着天,比如哪家的衣服在打折,楼下新开了什么店,隔壁的奶茶店新出的奇怪口味,新买的口红色号很漂亮……
姜燃大多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愿意做倾听者,就和那只破旧的玩偶兔子,无声地倾听着她的寂寞。
南柚说着说着,搂着兔子,疲倦地睡了。灯光勾勒出她安静的睡颜,姜燃的身影逐渐显现,他勾了下手指,旁边的被褥飞起,轻轻盖在女孩的身上。
他贪婪地望着女孩的背影。
这是异时空里的南柚,他们之间曾隔着的,不止千山万水,还有洪荒岁月。
*
深秋的笔尽情挥毫泼墨,染红卫宫里的枫叶,萧瑟寒风卷着枝头残叶,一层层铺上大地。早起的宫娥们裹紧身上的衣裙,清扫着庭前的落叶。
天色透出微微亮,宫墙的轮廓被雾霭笼罩着,尚不分明。
宫娥们哈着热气,瑟瑟发抖地聊着天,其中一人耸耸肩,示意她们看向明珠阁:“这都有三个月了吧。被关着三个月,不死也疯了。”
“嘘,你敢提这件事,小心被陛下听见了,砍你脑袋。”另一人脸色微变。
“陛下这会儿在明珠阁,没空往这里来。”
她们谈论的,正是明珠阁的主人,陈国的羲和公主。
三个月前,与少年君王一同外出的羲和公主,被强制带回宫中,关在明珠阁。卫皇亲手设下禁制,严禁任何人出入,连贴身伺候羲和公主的婢女双双,也不准踏入一步。
这三个月来,卫皇夜夜栖在明珠阁,那明珠阁的主人,却再未踏出明珠阁。
这些宫娥都是宫里的旧人,宫里换过三位帝王,暴君抢美人的手段,她们都已司空见惯。闲聊之际,不免为这位陈国三公主感到惋惜。她被暴君囚禁于此,可见她是不愿意的。
这也难怪,当初她就是卫皇抢回来的,初初关在那金笼里,当做雀儿玩弄。颇为宠了两日,才能走出金笼,活出个人样。
听闻陈国女子玩弄权势,呼风唤雨,这位三公主是作为储君培养的,心高气傲,志在江山,被剥夺自由身,哪里受得了这等屈辱。
这些日子,陈国打听到他们的三公主被困在卫国,频频向卫国派来使者,企图迎回他们的三公主。卫皇置若罔闻,来一个,扔一个,气得陈国人屡犯边境,大有开战的趋势。
宫娥们暗中祈祷,千万不要打仗。
打仗都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遭殃。
此刻,明珠阁内,躺在结界里的南柚,从漫长的梦境里苏醒。
明珠阁被重枫掩映,又有垂下的锦帘遮去天光,天色仍灰蒙蒙的,只隐约看出模糊的轮廓。
南柚张开双目,不辨晨昏,问道:“系统,我睡了多久?”
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系统?”南柚心头一凛,急急唤了几声。
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南柚试着调出系统的聊天界面,惊愕地发现,系统不见了!
“系统,出来,别开这种玩笑!”南柚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屋内的灯烛悉数亮起。南柚的双目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线,下意识抬起手,遮在眼前。
片刻后,她微微张开五指,透过指缝望去。
支地鹤形灯前,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烛火将男人的身形拉长,阴影刚好罩上她的身体。
“姜燃?”南柚认出那道背影,声音发涩地唤道。
她已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发音有些奇怪,低沉的声线,几不可闻。
姜燃缓缓转过身来。
他穿了身玄色的衣袍,因是逆光的,眉眼掩在阴影里,温暖的烛晕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通身冷冽的气质,依稀窥见当年初见的几分青涩,令南柚恍惚了瞬间。
不对劲。
南柚敏锐地察觉出怪异之处。
她稍稍理了下凌乱的思绪。
按照她的推测,她身为仙门卧底,被魔王抓回去的下场,最好的待遇,无非是在魔王的榻上腰酸背痛的醒来。
这是魔王惯用的手段。
这回他比以往生气,更糟糕些的,也该是被关在囚笼中。就如同当初在渊墟里,他初占上风,将她锁在水牢。
但现在她是在明珠阁醒来的,与她形影不离的系统也不见了踪影。
南柚面不改色,继续唤着“系统”。
“你在找谁?”姜燃缓步而来。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感地逼近她。
“阿、阿燃。”南柚现在搞不清状况,不敢胡乱开口。姜燃仿佛知道她在找什么。
姜燃已走到她的跟前。随着距离的拉近,她惊觉魔王血红的双眸,颜色比从前更深了些。
先前他的眸子只是蒙了层淡淡的血色,这次,他的双眼已完全变成浓郁的红色。
红眸是入魔的特征。
应长欢也有这样的一双红眸。
与他红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惨白的肌肤。肌肤上拢着一层冷意,欺霜赛雪,透出不近人情的淡漠。
偏偏他又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冰冷的破碎感,美丽而妖异。
南柚抿唇。
“你在找‘它’。”姜燃坐在床畔,等不到南柚的回答,自顾自替南柚说出答案。
南柚不敢置信,犹心存侥幸,装疯卖傻:“阿燃在说什么?阿燃,你奇奇怪怪的。”
“‘它’已经不在,柚柚,不必再骗我了。”魔王的红眸里清光缓缓漾开。
他一笑,那股咄咄逼人的疏离感荡然无存。如忽略血红的双眸,仍是当年那个温柔多情的少年模样。
南柚在他的眼波里看到自己。
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自己。
“……你都知道了?”南柚舌头打结,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是,我都知道了。”魔王云淡风轻地眨着眼睛。
“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都不是自愿。”
“我知道,初春的深夜,是你将我从城楼上解下;大雪天里,是你冒着严寒,背着我下山;嘉阳城上,你一心求死,试图助我生出翅膀。”
“我还知道,你爱我这件事,是真的。”姜燃炽热的手掌,裹住南柚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在那个东西的记忆里,看到他未曾看到过的一面。
这一路来,为得到他的真心,她亦付出过真心。
南柚发现,当一个人震惊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呆若木鸡,毫无反应。
一个声音说,她应该高兴,应该激动,因为她终于摆脱系统,做回自己。另一个声音说,她应该惊恐,应该愤怒。这意味着,她将会永远困在魔王的掌中。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调出正确的情绪。
她该庆幸,姜燃现在看不到她的表情。
南柚摒除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极冷静地问:“‘它’的消失,也是你的手笔?”
“你自由了。”
“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杀了‘它’。”
杀、杀死系统?
系统就是一堆数据,也能被杀死吗?
没有系统,南柚再也回不去了。
这种被迫留下,和主动留下的滋味,还真是天差地别。
“你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开心。”姜燃垂眸看着怀中的南柚,眼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煞气。
狗都看得出来,如果表现得不符合他的心意,这位魔王陛下又得发疯。
南柚是个识时务的,当即头摇得像拨浪鼓,唇角上扬,颊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没有,我高兴!我真的高兴!谢谢你,阿燃。”
“嗯。”
“阿燃,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存在的?”南柚好奇。
“你不必知道。”
“你不想问问‘它’的目的是什么吗?”半晌,南柚试探地问道。
“我已经看到了。”
“看到什么?”
姜燃不语。他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神色,示意南柚往里侧躺躺。
南柚只好空出位置。
姜燃躺在她的身侧,惨白的肤色,罩上温暖的烛光,亦无半分好转。
“你受伤了?”南柚担心地凑过来。
“无事,睡一睡就好了。”姜燃搂住南柚,说完这句话,就阖起双眸,沉沉睡了过去。
“阿燃?”
姜燃没回应。
“系统?”南柚又唤。
系统也没有回应。
“真的不见了。”南柚喃喃自语,心头浮上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伤感的情绪。
姜燃自睡下后,再没有醒来。
南柚明白过来,他是元气大伤,进入休眠,进行自我修复。
她拿起被子,替他好好盖着。即便是活动,也不闹出太大的动静。
她双手托腮,坐在床头,看着虚弱的魔王陛下,陷入怅惘中。
这种突然失去所有目标的生活,让她有点不适应。她习惯了为剧情奔走,忙里偷闲,赖在美人榻上偶尔偷懒咸鱼的日子。
系统已经消失,往后,她真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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