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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妄莞尔：“不知道呢。”
“阿伶为什么想要回去？”
“总局是万千小世界的化身，我想要你也去看看。”卿伶说，“上一次我们太匆忙,太不理智了，这一次你也可以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她摸着故妄后来系在自己手上的红绸，转过头：“你忘了，你以前说你不了解我,是我没给你机会,现在机会不是来了吗？”
之前提出来时,故妄并没有真的将那红绸解开,而是按着名字分成了两条，写着他名字的那条，被他亲手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闻言，故妄微顿，那时候自己正在气头上,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她这么清晰的记住。
“好，你去哪我就去哪？”
卿伶嗯了声,又问：“主神说的打赌，是什么？”
气氛突然凝固,故妄压着眉：“你听到了？”
见他这个反应,卿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原本听得不清晰,现在清晰了。”
故妄特意阻挡了说话时的一些信息,关于这些她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主神为什么独独找到故妄提出这样的要求，绝不可能是因为故妄之前差点就要将九域毁掉,故妄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那就是两人一定达成了什么共识,唯一可能的就是自己。
那时候主神为何会突然给她看故妄在无尘山的那些画面呢？其实一想便能想个分明。
卿伶其实也不怎么生气，毕竟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也是有益的，如果不是主神，她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跟故妄有今天。
但她也是切切实实不希望故妄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尤其当是故妄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他可能为了自己去答应很多事。
这么想着，卿伶便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了。
故妄垂眸与她对视，两人都在僵持着。
最后他认输般无声叹气：“嗯，打赌。”
“赌什么？”
“赌你会不会会来。”他话音停了片刻，移开视线解释，“阿伶我不是卖惨让你看到。”
其实即便是卖惨，卖到那个地步卿伶都不会说什么，故妄是用自己的命在拼，而且如果他真的什么都胸有成竹，为什么自己回来时他却那么不自信，觉得自己是假的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其实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回来，但还是愿意这么做。
卿伶抬手，捧住将他的脸转过来面对自己：“输赢如何？”
“如果你回来了，我就要答应他一件事。”
“如果我不回来呢？”
故妄笑了下，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你回来了。”
卿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在回避我。”
越是回避就越有问题。
故妄指尖缠着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几乎都要听不见了：“如果不回来，我就日日夜夜都跪在那里，给你赎罪。”
这话却被卿伶给听得分明。
赎罪？他有什么罪可赎？
“你……”
“好了。”故妄打断她要说的话，“所有的都告诉你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提可以吗？”
卿伶垂眼，鼻子有些发酸：“受苦的是你，受难的也是你，为什么不提？”
瞧着她说话带着隐隐的鼻音，故妄失笑，俯身抬起她的脸，端详了片刻，指腹揉着她的眼尾：“你这是在心疼我？”
卿伶没说话。
故妄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带着满足的喟叹：“真好。”
他想过无数次卿伶为自己哭的模样，每一次却都舍不得，唯独在那事上。
如今那个主神说卿伶不同了，她是不同了，变得有情绪，有自己的喜怒。
这都是因为他，这让故妄觉得满足。
“不是受苦也不是受难，都是我该得的。”故妄说，“既然要逆天把你要回来，就要付出些什么，阿伶你是我这两辈子的意外，只要最后结果是你，那就是我得了大便宜。”
他笑着说：“是不是这样？”
“你也是。”
故妄稍愣：“嗯？”
“你也是我的意外。”卿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也是我的大便宜。”
故妄心如擂鼓，他发现无论是多少次，只要是卿伶把她的爱意都放在这里，他就会忍不住沉沦。
“那好啊。”他将卿伶搂在怀里，在她耳朵上贴了一下，含着笑意说，“我们就互占彼此的便宜。”
卿伶耳尖顿时通红，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主神给天道那边要来一个时辰，其实这个时辰早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甚至还不一定在这个世界。
卿伶和故妄没一会儿就从南海被他给传到了总局里。
故妄穿着他给的黑袍，帽兜拉上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再一垂头，远远看去竟然是真的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主神一定早早就做了打算，这里的一切都被他处理得仅仅有条，故妄只将他那些安排告诉下面的人就行，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现在故妄却找出了一点乐趣来。
许多小世界任务邪的画面都会被传送到主神这里，让他查看任务进度，只不过主神不可以随便插手干预罢了。
没事的时候，故妄就喜欢抱着卿伶看那些画面。
卿伶懂他这种想法，他当做电视剧在看。
故妄倒是对里面那些剧情没多大感触，只当做是打发时间罢了。
只是却在某一天突然发问：“阿伶，你们这里存在了多久？”
“不知。”卿伶摇头，“自我醒来就一直在这里。”
故妄点头看着屏幕上一幕幕播放过的画面，勾了下唇：“所以每个任务者，都会这么对书中的主角吗？拯救他？包容他？”
卿伶愣了下，不明白他的意思：“或许。”
故妄慢条斯理道：“如果没有阿伶，我也会像这些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些生活，这些人也一样？”
卿伶不回答了。
因为这确实是事实，如果不是故妄他们有了自己的意识，这个世界就会只作为一本书存在。
故妄笑了下：“看话本时不觉得，这会儿突然觉得有些不太高兴。”
看他这表情，深知他是什么性格的卿伶瞬间明白他有点想搞事了。
“放心。”故妄笑着将她圈住，“孰是孰非我都懂。”
如果不是这样，卿伶也不会被送到他面前。
卿伶在做那些任务的时候，那个主神也是这么在这里看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么？
故妄知道，既然如此，那么自己设计来到总局，装作林鄞之这件事这个主神也一清二楚，甚至于他每一步都被这个主神给算计得清清楚楚的。
否则他也不会做好这么周全的打算溜了。
故妄抬眸看向那些画面，忽的问：“阿伶可知道，那个主神去了哪里？”
卿伶摇头：“不知道。”
故妄指尖在椅子上点了两下，悠悠笑了：“既然他让我来成为他，那么做一些份内的事也是应当。”
卿伶：“？”
故妄起身，一幕一幕地查看那些小世界：“我很小气的。”
卿伶看着他的动作：“他在小世界里？”
“除了小世界，他也不会去哪。”说完，故妄目光微顿，勾唇，“找到了。”
屏幕里，主神早就变成了那个世界的人的模样，看起来过得很是逍遥。
“喜欢玩乐么。”故妄非常平静地在屏幕上划了一下：“可以帮他一把。”
“你……”
卿伶没想到，故妄居然真的会在这里动手脚。
但主神一直都是个有恶趣味的人，卿伶也清楚，当是故妄受的那些多少都有主神添油加醋的成分在，既然如此……
卿伶默默地转开眼睛，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她也小气，还双标。
故妄做的这些对于那个世界来说也不回造成什么后果，无关大雅，那便罢了。
在总局的最后几天，故妄对于那些小世界的剧情差不多都腻了，每日都只是打着哈欠抱着卿伶睡觉，两人也不会走出去给别人暴露身份。
只不过偶尔卿伶还是会改头换面一下，去外面给他带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我以前在这里，总是喜欢吃这个。”她把那些小蛋糕都堆到了故妄面前。
故妄拿起一块，想起这是曾经小鬼主塞给自己的东西：“如今倒是不怎么吃了。”
其实那会儿，小鬼主已经在尽她最大的努力对自己好了。
“嗯。”卿伶弯弯眼睛说，“以前是不知道做什么，只能找点其他的事来分心，吃点甜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故妄：“现在知道做什么了？”
“现在有你了。”卿伶抬起头，把一块蛋糕递到了他的嘴边，“不用别的事分心，跟你在一起就很开心。”
故妄就着她的手将那块蛋糕慢慢吃完，又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一切都会好的。”
这话听着耳熟，卿伶片刻后才想起来：“这不是我以前给你说的话吗？”
“是呢。”故妄垂眸，掩去了眸子里的深意，“我已经在好了，所以阿伶也会好的。”
卿伶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夜里，卿伶睡熟后故妄才起身，他走到原本主神工作的工作间里，找到了主神给他留下的，关于卿伶的那些平生过往。
那日主神说过，若是真的想要卿伶走出阴影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她直面过去。
这些天故妄一直在想，却还是没有选择那条路，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卿伶保护得很好，但他却不想看到卿伶因为过往的事，再一次陷入绝境里。
他一直忘不了之前来到总局，去到九域看到里面卿伶时的场景。
卿伶在他这里一直都是冷静平和的，就连面对他做的那些混账事，她都能保持头脑的清晰。
但这样的她也会在梦里让人“救救她”，也会在九域时露出那么恐慌和无助的表情，仿佛被人给遗弃了。
若是直面过去，那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那样的事，为什么还要去吃这份苦。
所以卿伶不说，他也不问，他总有办法知道，自己的人以前遭遇了什么。
打开那份主神留下来的资料，故妄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下去。
许久后，他站在桌旁，盯着最后那几个“落水，意外身亡”几个字没有动弹。
黑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出阴鸷的气息，若是此时还在魔界，这会儿周围一定是魔气四溢的。
阿伶以前说过：“如果没有想要的，那就不会失望了。”
哪里是没有想要的，她想要的太多，但没人给她，最后还是被人给推进冰冷的江水里。
故妄指尖深深嵌入手心里，他气息变得沉重，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故妄。”
故妄周身的戾气顿时散开，他将手里的那些东西往后摆了摆，回头：“怎么醒了？”
“一直没怎么睡。”卿伶看向他的身后，“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故妄往前走了一步，将卿伶转了个方向，“陪你再睡会儿？”
卿伶吸吸鼻子，闻到一股很近的血腥味：“你的手怎么了？”
她侧头立刻抓住了故妄的手，故妄躲闪不及，被她摊开手掌，看到了手心的伤口。
眉心微微蹙起来，卿伶问：“怎么弄的？”
故妄笑着：“方才被割了一下。”
卿伶抬眼看着他，但最后也没说什么，而是带着他回了房间，拿出东西给故妄处理伤口。
“不早了。”故妄才不在意这些小伤，他搂着卿伶躺下，“休息吧。”
卿伶随着他躺下，在他怀里缩了缩。
就在故妄觉得她的气息平稳了的时候，卿伶却突然道：“想知道为什么不问我？”
故妄呼吸一顿。
黑暗里，卿伶的声音很轻：“什么都可以问我，我也什么都可以告诉你，这是应该的。”
故妄嗯了声：“睡吧。”
卿伶翻身，透过微光可以看见她明亮的眸子，此时带着些柔软又坚定的眸光。
“我们快离开了，你都没有想好吗？”
她是什么都知道了，故妄有时候觉得她太聪明，聪明到即便是自己有时候也是无从招架的。
他将头抵在卿伶的头顶：“舍不得。”
卿伶笑了下，环抱住他：“嗯。”
“晚安。”
第二日醒来，故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怀里空了，他瞬时睁开眼睛，床上早已没了卿伶的身影。
昨晚的话说得模模糊糊，她也没有多说就睡了，这会儿人突然消失，故妄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立刻起身，按道理自己不会睡得这么熟，卿伶消失了都不知道。
才起来却突然发现枕边的一张纸条，上面娟秀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谁的。
只有两个字：“等我。”
故妄心底突然冒出了一股无名火，他眨眼间就将纸条撕碎，而后直接走了出去。
卿伶去了哪里他不用想都知道，毕竟这个方法主神早就告诉了他。
故妄拉上黑色的帽帷，直接朝着九域的方向便去了。
走到九域外，员工一看到他便惊讶地问：“主神大人，您怎么来了？”
“卿伶呢？”
“她才进去没多久。”员工说，“不过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没接到她受罚的指令。”
故妄眸色更深了，嗯了一声直接走了进去。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直接就可以知道该如何找到这广袤无垠的九域里，卿伶在哪。
只是在打开最后一道屏障之前，他动作却突然顿住。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阻止卿伶面对过去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梦里保护好她，但卿伶却没有。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将自己变得更好，提出去南海也是，自己主动摊开过往也是，就连自己来九域也是，她一直都想要去突破自己。
“重新活一次，一起去看世界。”
故妄闭了闭眼，压下了心里的狂躁，而后将手收了回来，而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而此时的九域里，卿伶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她浑身冰冷，眼前是一幕幕过往的画面浮过。
无数个黑暗的夜晚，街坊邻里的议论，养父养母的冷眼似乎每一个都在将她吞噬。
“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不要你了。”
“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东西要留给我们的孩子。”
“我们养你这么久，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你不是会游泳吗！快去救她！”
……
再一次被推进了冰冷的水里，卿伶这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在水里是如何一点一点被江水冲远，又是如何在绝望中看着养父养母带着妹妹离开丢下自己，如何慢慢地窒息失去最后的生命。
卿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要的也不多，即便是知道自己不该拥有的，她也不奢求，只是想快点离开那个家开始自己的人生。
只是还没来得及。
冬天的江水是真的很冷，以至于后来即便是同故妄一样，两人都通体冰凉，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这才是正常的，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
故妄…
他给了她再一次想要去探寻新生活的勇气，让她出现在这里，自己面对过往，她想要好好的与过去做个了解，不带着任何的残缺与他在一块。
可是…真的好冷。
卿伶觉得自己的身心都随着江水在起伏，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阿伶。”
卿伶猛地睁眼。
一袭红衣的故妄破水而入，下一瞬就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他的唇紧紧贴着卿伶，将她冰冷的身体包裹起来。
奇异的，卿伶觉得自己四肢百骸仿佛都被火给包围起来了。
故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被故妄带着破水而出的那一瞬间，卿伶得到了新鲜的空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只不过呼吸还没几口，却又被堵住了。
“你有我了。”
“我陪你。”他贴着她的唇道，“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故妄的气息是灼热的，是冬日的冰冷里唯一的热源，却是卿伶所有的依托，他低声说：“你要面对过去也好，要逃避也好，都依你，只是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
卿伶眨了眨眼，毫无征兆地突然落了泪。
从无声到有声，喉咙里的泣音一点点放大，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故妄。”她抱着故妄，话都被哭音掩埋了，“故妄，故妄…”
只是一声声的叫着他的名字，却不说其他。
故妄也一声声地应着，不厌其烦：“嗯，我在。”
“阿伶，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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