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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一米高的行李箱走上岌岌可危似乎随时会崩塌的居民楼，老旧得像是经历过空袭的战前建筑，磨得漆黑发亮的扶手不知道被多少来来去去曾居住于此地的人摸过。
令人恐惧的诅咒师，竟然委身于这种地方，真是令人吃惊。
我将行李箱抬上四楼，然后顺着找到了对方短信中说的404房间。
一只羽毛黑亮的乌鸦停留在四楼的栏杆上，发出两声沙哑不详的啼叫，然后瞪大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我。
我扭过头，轻轻朝乌鸦笑了笑，然后推门而入。
满打满算面积不过六叠半的老旧公寓，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整整两层楼高的巨大空间，大部分地方都被巨大书柜占据，让人产生了一种踏入了欧美大学图书馆的错觉。
行走时，马丁靴在橡木材质的地板上留下了清脆的声响。
这大概是某种领域的效果。
我迈入领域第七步，坐在黑色皮革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转身看向我，然后做了个拙劣的绅士礼，穿着和服的男人出现在此处实在是违和。
我却想到了，宪真以前确实说过他比起和式建筑更喜欢西洋风格，巨大书柜和皮革沙发也在他的目标当中——只不过加茂家的老古董不会同意这番改造。
如今却因诅咒师实现了愿望，还真是讽刺。
“你能来到这里，就说明你成功把夏油杰杀了吧。”
“嗯。”
我打开行李箱，窝在箱内的不是熟悉的黑发少年的尸体，而是曾属于甚尔后来又被杰收服的武器库咒灵。
现在又到了我手里。
“放在这只咒灵的嘴里？”
“是啊，毕竟一米□□的男高中生，浑身肌肉抬都抬不动。再说了，除人性命、夺人咒灵，坏事做成套的嘛。”
然而实际情况是我把手伸进那只咒灵的嘴里，磨磨蹭蹭摸索了半天。
从罗森便利店已经过期的美味棒到特级咒具游云，这只咒灵怕不是武器库而是哆啦梦的异次元口袋，什么都能装。
我把掏出来的东西放在一旁摆整齐了，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方形塑料包装袋，仔细一看还是冈本的套。
——破案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怕应该是甚尔装进去的。
占据宪真身体的诅咒师沉默了，看向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耐烦。
“快了快了，”我吐了吐舌头说道，然后挑起话题，“为什么和我定下契约，?索，你怎么会觉得我能杀死拥有咒灵操术的特级咒术师呢？”
“因为你是不死术士，你本应该拥有那份藐视凡人的近乎神的实力。”
我在咒灵口中的空间内摸到了杰的手臂，然后手指滑到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然后双手都放进去，用力一拉把杰的身体拉了出来。
“太高估我了，怎么可能打得过。”
领域内的空气中出现了异质的咒力波动，被咒灵操使召唤至此地的巨大咒灵对着诅咒师张开血盆大口。
我拿起地上的一柄咒具用来防身然后立即后退。
看着装死的杰从武器库的嘴里爬出来，拿起游云活动筋骨，现身的数只一级咒灵围住用血液为自己增添一层防护的?索。
蕴含膨胀的恐怖咒力的[苍]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将领域于一瞬之内摧毁，倒塌的书柜在落地之前化作一团浓稠的黑色物质融进钢筋混凝土之内。
无数只乌鸦的叫声在耳边盘旋，令人头晕目眩。
特级咒术师，五条悟。
一级咒术师，冥冥——为了价值五亿日元而且拥有极大升值空间的夏威夷别墅而来。
我深呼吸倚靠着破碎的墙垣。
违背契约的反噬开始出现了，我抬起右手，看着在手臂疯长的靛蓝色咒纹。
眼前出现了三途川的幻象。
158
锋利的刀刃出现在眼前那一刻，烙印于视网膜之上的是沙也加迷茫与愤怒叠加的神色，夏油杰反而有一刹那觉得就这样在她的刀下解脱也不错。
然而预料之中的刀伤并未出现在他的脖颈，但特级咒术师还是因为疼痛而弓着背弯下腰，差点跪倒在地。
最后一刻的沙也加收回了刀，却抬腿猛地一踢，运用极其阴险的手段直接攻击夏油杰最脆弱的两腿之间的位置。
他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和太阳穴，然后召唤出咒灵打掉沙也加手中的手机。
沙也加刚刚已经手机对好焦准备来个十八连拍了，结果还没成功就被杰打飞手机，然后被他揪住马尾辫兴师问罪。
“这都是五条前辈的言传身教。”
听了沙也加的辩解，夏油杰只觉得那只咒灵下手太轻了，应该直接把她的手打骨折。
然而沙也加已经从他手中抢回了自己的头发，然后跑到了离他几米远的地方，然后拿手机开始和辅助监督联系，报告了村落里有两位年幼的咒术师遭受虐待的事实。
冷静下来。
沙也加现在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不是吗？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群明明是被保护的普通人，将咒术师看作异类，就像是中世纪围剿女巫一般对待在暗处拼上性命保护他们的人。
这是公平的吗？
“没办法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是找不到答案的。”
“但是，杰，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现在动手了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按照规定，杰会被视为咒术师并执行死刑，而且执行人百分百会是五条前辈。”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为了自己内心的【正确】，总得牺牲一些东西吧。
夏油杰这样回答沙也加，结果下一秒一把刀就直直刮过他的侧脸，头发被削掉了几根。
可以躲过去，亦或者随便出手都可以接下这一刀，但夏油杰选择站在那里让沙也加发泄怒火。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尽管年龄上并不大多少，但即使男孩子又是年龄大的那一方，夏油杰从小就被家里父母嘱托要让着沙也加、多多关心她、帮帮她。
就像现在——在沙也加哭泣的时候要抱住她，即使不习惯也要试着去安慰她。
沙也加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劈里啪啦开始抱怨指责。
“为什么要那么固执而且极端呢？”
“就不能放弃吗？你算是什么鬼的正论啊？”
“如果真的成为了诅咒师以后我们就是敌人了，夏油阿姨夏油叔叔怎么办？他们如果听到自己的儿子成为了杀人凶手……”
“非得把在乎你的人逼上绝境吗？”
夏油杰听着沙也加那带着哭腔的抱怨一点点变得愤怒，然后在她准备再度出脚踢人之前率先扣住她的手，把沙也加控制住。
“杰，如果是想表现自己的悔过，就站在那里好好给我踢一脚。”
“我已经对自己刚刚的冲动感到后悔了，但是——完全不想被你踢啊，刚刚那一下已经够用力了吧。”
他从上衣口袋了拿出手帕，照着沙也加的脸胡乱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如果是平时，动作绝对会温柔很多，但夏油杰还在记仇中。
“我刚刚好害怕。”
沙也加蹲坐在地上，头歪着靠在夏油杰的肩膀上。
从盛怒到脆弱乖顺的转变只需要一秒钟。
“我以为差点要杀掉杰了。”
“沙也加，你不要太看得起自己了，就凭你的三流格斗术？”夏油杰捏住沙也加的鼻子，用力拧了一下。
“我好害怕，如果杰变成了敌人该怎么办？说好了，今年冬天还要和你一起回青森老家看雪跨年。杰……会遵守的约定的，对吗？”
“……会的。”
“你迟疑了吧，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不行！得拉钩！”
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159
“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杰。”
在旧■■村的任务结束后，尚未踏入校门口时，沙也加拉住夏油杰的袖子，将她与诅咒师?索的契约透露给他。
为了解决这个能够占据他人尸体的诅咒师，沙也加不仅向杰寻求帮助，还以高额薪水聘请了冥冥，然后又找了五条悟帮忙。
“不是吧不是吧，杰，在你那个妹妹心目中，你的死活还比不过伏黑甚尔?G。”
那一日，五条悟魔音贯耳的笑声吵了夏油杰近一个小时。
“沙也加，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切磋一下吧。”
夏油杰逮住了自知理亏的沙也加。
“还有，喜欢什么花，我会送去你住的ICU病房。”
说完这句话后，夏油杰才想到沙也加的术式是不死。
那岂不是更好，那样就更方便他和沙也加做深入而持久的切磋。
160
我靠着墙垣观看五条悟夏油杰联合拆迁大队大展神威，而冥冥前辈已经闲到坐在一旁看戏了。
“没事吧？你似乎状态不大好。”冥冥转过头对我说道。
我低头看了一眼蔓延到手腕的靛蓝色咒纹，摇摇头。
“没事的，就算我出了什么意外，前辈只要和我们家的代理人联系就可以顺利拿到报酬了。”
“我也不是个只关注报酬的人，偶尔也关心一下雇主的身体情况。”
冥冥前辈伸出手将我揽入她的怀中，然后将一把咒具放入我的手中，又轻轻将我推了出去。
“接住了，最后一击就交给你咯！”
五条悟的声音从正上空传来，被他甩出来的?索就像一个被血浸透的炸弹朝我飞来，我也摆好姿势准备给这位诅咒师最后一击。
尖刃没入心脏，本就是尸体的身躯却奇迹般地喷涌出大量血液。
?索——或者说是宪真的身体在最后那一瞬间却是张开了双臂，似乎在迎接我那一刀，又像是等待拥抱的姿势。
一道黑线从他的额头滑下，头盖被掀开后露出的脑花吐着舌头对我说：“断了头的尸体也会有反应啊，你的哥哥最后一瞬间可是想拥抱你呢。”
“你这家伙话太多了啊！”突然飞过来的五条悟在我面前用一根棒球棒将那块脑花击飞，然后由带着棒球手套的杰将脑花抓获放进用咒力编制的袋子内，“Nicecatch！今年的甲子园冠军是属于我们的。”
真让人受不了，这种时候了还要玩角色扮演吗？
等杰来到我面前，我才发现自己一直跪坐在宪真的尸体面前，一直都在呆呆看着他。
“结束了，沙也加。”杰对我说道。
像是无罪释放的宣判，让我紧绷着的神经顿时放松，浑身都松懈了，疲惫感犹如海啸时的巨浪般朝着沙滩上的我扑来。
雷声从乌云密布的天际传来，与雨点一同落下。
雷雨声和杰的话语混杂在一起，我感受到放在我肩膀上的杰的手，正摇晃着我的身躯。
“沙也加，清醒一点，不要睡过去。”
东京下雨了，我面前的宪真的尸体变得冰冷而僵硬，而我也觉得同样的冷意在我身上蔓延。
低头一看靛蓝色的咒纹以及来到了我的指尖，怕是脸上也有吧。
那肯定很丑吧。
等一下，大概就可以见到甚尔了。
还是想以更漂亮的样子见他。
又是下雨，又有人死去。
又是尸体。
可不可以别下雨了。
161
黄泉比良坂也在下雨吗？
亦或者是三途川河流的水声？
“台风要登陆了。”
谁在我的耳侧说话？
感觉身体腾空了，我大概是被抱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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