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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地狱吗？”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我家。”
……
被囚禁于生与死之间的罅隙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沉寂竟然有一日能迎来鲜活的色彩和声音。
伏黑甚尔在感受到双足踩到结实土地的瞬间，脑内就不受控制地被注入大量的信息流，就像是被强行撑开嘴塞入过量的食物一般，想干呕闭嘴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接受。
实在是憋屈。
商业街、书店、奶茶店、房租……
就像是进入游戏之前对个人身份的说明，以及背景资料的载入。
大量信息混杂在一起，他伸出双手想揉一揉太阳穴缓解头脑过载导致的头疼，结果手刚伸出来就凭空摸到了已经撑开的黑伞的伞柄。
这股疯狂塞入大脑的信息流宣告结束。
伏黑甚尔发现自己正撑着伞站在街道上，雷声轰鸣伴随劈里啪啦打在水泥地板而后溅起的硕大雨滴，他向前走几步路，被雨水渗透的鞋子行走时发出吱呀的声音。
低下头，看到右手拿着黑色的垃圾袋。
【我准备去垃圾回收点扔垃圾】
这条讯息强行进入他的大脑。
什么鬼玩意？
他从裤袋里摸出来打火机，以及空空如也的烟盒，扫兴地将它们重新揣回裤袋里。
脑子里想着反抗这莫名其妙的命令，扔什么鬼的垃圾啊，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垃圾车旁边，像是被潜意识埋伏暗算了。
紫色的闪电在那瞬间划破天际，将灯光晦暗的巷子照亮，惨白的闪光将此地照亮得犹如白昼。
在闪电那瞬间，伏黑甚尔捕捉到的是背靠着墙壁，被雨水浇打的少女的身影。
白色的连衣裙被泥水染污，黑发遮住了小半张脸，像被暴风雨摧残几近折断的苍兰花。
羽原沙也加。
将他的灵魂困于生死边际罅隙的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蹲下身子，将大半边伞分给沙也加，呼吸正常、心跳正常、就是体温偏高，意识到沙也加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后，他恶劣地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猜测她会不会醒过来。
“台风要登陆了。”他低下头在沙也加耳边说道。
结果根本没反应。
犹如命运的轮回。
当年在台风登陆前把他捡回家的沙也加，结果现在却独自倒在暴风雨当中等着他。
【隔壁书店的店主、房东兼债主】
又来了，像是游戏设定一样的信息涌入了他的脑子。
债主啊？还是扔在这里算了——结果还是把伞收了起来认命地把对方抱了起来，柔软而纤细的少女身躯轻盈得不像话，泥水全溅到他的衣服上了，冰冷的雨水也顺着肌肤流入衣服下面。
他单手抱住沙也加，然后再度撑开伞。
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动自觉地行走着，很快就走到了现在被称作为“家”的地方。
书店门口已经落上了锁，三层楼的建筑内没有亮灯，撬门或者爬窗对他而言都是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伏黑甚尔还是选择拿出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家门。
说实话，他不懂为什么自己会被设定为奶茶店的老板，伏黑甚尔自觉自己不是能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饮品的男人.
进门看到店内精致而粉嫩的店面装修，他从鼻孔发出轻蔑的哼声，然后顺着被强行塞进大脑的“记忆”从店面后台走上用作起居室的二楼。
脏死了。
他抱着沙也加，每走一步路，身上滴落的泥水混在雨水就在地板上留下一滩污水。
伏黑甚尔直奔浴室，把沙也加扔进浴缸然后打开了花洒往浴缸里放水，温热的水慢慢漫过沙也加的裸足、小腿，最后在她的锁骨处停下来。
伏黑甚尔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不是吧？
说到底也是小屁孩一个，之前做的时候也嘲笑过她的身材。
之前还在香港的时候，直接把睡过去的沙也加从浴缸里捞出来，当时她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他都没什么感觉，只是感慨小鬼就是麻烦。
现在怎么……
太纤细了，和他比起来小小只的，完全被笼罩在他的阴影当中。
爽不爽是一回事，爽是确实爽，但是干豆芽怎么样也引不起他的兴致……应该是这样的……
好死不死，刚刚叫了好几声都没醒的沙也加，偏偏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抬起头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会才有了意识的沙也加，开口第一句就是——“这里是地狱吗？”
不是，这里是生与死之间的罅隙罢了，但这种回答是被禁止的，伏黑甚尔发现自己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里是我家。”
“地狱可没有浴盐和温水浴。”
沙也加眨了眨眼睛，尚且带着水汽的双眸与甚尔对视。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从混乱的大脑中勉强提取到了面前这个人的信息，却只能想到他的名字，但至少是认识的人。
怎么回事？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视线下移，在看到对方裤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后，立刻移走视线。
反倒是伏黑甚尔起了兴致，原本想挑逗一下沙也加，结果却被赶了出去，沐浴露、洗发水各种东西砸过来，而且是直直朝他的脸砸。
“但是地狱里有犯罪分子，不是吗？”
163
车子开到高专门前时，雨刚好下得最大，但现在并没有给夏油杰留下等雨变小再出门的选项。
五条悟的无下限发挥了作为雨伞的功能。
夏油杰抱着羽原沙也加，双手抱住，把她藏在自己的怀抱里。
返程时，中间几度喊了她的名字却都没有得到回应，只是尚且平缓跳动的心脏以及温热的躯体带给他几分安慰。
还来得及，还有办法，他告诉自己。
是他太傲慢了吗？是因为他太冷漠了吗？
为什么钻牛角尖一心被困于理想与现实的骨干骨感之中寻求真正的大义，却忽略了身边发生的事情。
高专门口的台阶之上，站立于雨中的是高大魁梧的夜蛾正道，以及脸带般若面具身穿水干的使者，他来自平日守着高专忌库、世代奉命守护天元大人的咒术师一族。
像这样离开忌库以外的地方，实为罕见。
“天元大人下令，将羽原沙也加送至薨星宫。”
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呢？
夏油杰不知道，加重了抱住沙也加的力度，少女此刻和缓的呼吸就像是对他的安慰。
“天元还兼职护理医师？”倒是五条悟作答，向前几步走到使者面前，墨镜下滑，六眼与神使对视却无法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出破绽。
“如果您还希望沙也加大人醒来，最好是这样做。”
大人吗？竟然称呼她为大人？
“别给老子使诈。”
五条悟回头和夏油杰对视一眼，然而他的挚友没有同意或反对的意思表示，而后又低下头看向沙也加。
“请带路。”
夏油杰过了许久才回答。
……
通往薨星宫的道路还残留夏油杰的血迹，使者身着的水干上还滴着雨水，将已经干掉的黑红血迹又抹开，红得刺眼。
本来只允许使者带着沙也加进入此地，在门口威逼利诱外加武力威胁之后才同意夏油杰抱着沙也加进入薨星宫。
支撑日本结界的不死术士化作古树扎根于薨星宫的中央，不似活物，却在沙也加进入薨星宫中心时抖动枝干，蠢蠢欲动伸出的树枝被夏油杰召唤出的咒灵咬断，使者却只能用一句干瘪而毫无威慑力的“无礼！”回应夏油杰的举动。
“把人叫来这里总得说明白目的吧，天元大人。”最后的称呼明明是敬称却故意拉长，像是阴阳怪气。
……树干散发出微弱的光亮，细小的光球在空气中浮现。
“这孩子的灵魂破碎了，我只是希望用薨星宫的咒力守护她的身躯。”苍老憔悴的声音从树干内发出，气若游丝。
这一次的星浆体死了，沙也加又偏偏也是不死术士……
“她与星浆体不同，即使术式相同，但我无法与她同化。”天元倒也猜到了夏油杰的顾虑，提前解释道。
“沙也加，怎样才能醒来？”夏油杰朝天元问道。
“只能靠她自己，不死术士，本应掌握修复灵魂的窍门，是她没有摸到术式的门路。”
再度探出的树枝被一层金色的光芒包裹，缓缓缠绕沙也加的身躯，这一次夏油杰没有出手阻止。
“你知道我是咒灵操使吧，天元大人？”
夏油杰反问道。
在进入薨星宫的瞬间，他就察觉到天元的咒力与上次截然不同，或许是星浆体同化失败的缘故，此时的天元已经趋向于咒灵的方向发展。
是咒灵，便能操纵，便能收服。
夏油杰那句话，是威胁，也是警告。
164
“失忆了，那你还记得多少？”
伏黑甚尔被赶出自家浴室后，趁着对方洗澡的这段时间从冰箱里随便找了一些食材做了简陋的晚餐，鸡蛋面和芝士午餐肉摆到餐桌上时，沙也加刚好从浴室里出来。
穿着伏黑甚尔丢进浴室的宽大T恤，发梢还滴着水，脸颊因为刚出浴而泛着红润和水汽。
却在看到伏黑甚尔后，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吃了对方煮的食物。
“没多少，就记得自己开了家书店。”
“还有你的名字。”
“嗯……我记得我是你的房东，以及你还欠了我两个月房租。”
伏黑甚尔用筷子戳了戳米饭，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不仅失忆了，还出现了记忆错乱，是你欠我钱不是我欠你。”
沙也加听了之后还真的低下头思考了片刻，努力回忆关于欠债的事情。
“真的吗？”她怯怯地抬起头向甚尔问道，沐浴后水润的黑眸像是林间的稚鹿。
但在伏黑甚尔这里，完全没有心虚这种情绪，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跟她编起了当初她在牛郎店大手挥霍结果最后结账时哭着问他借钱的经历。
沙也加边听边认真地点头，最后说了一句。
“伏黑甚尔你完蛋了，下个月我就解除租赁合同。”
于是他厚着脸皮说都是玩笑，都是玩笑，下个月手头宽裕立刻还钱。
等下个月到了，肯定还是同样的说辞，再下一个月。
一顿晚餐不过十几分钟时间，期间两个人也没有交流。
直到最后沙也加说自己要回去了，伏黑甚尔把她送到书店门口，背抵着门框看着她背对着自己输入门口密码锁的密码。
眼看着沙也加就要钻进自己的书店时，伏黑甚尔趁机伸手一揽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故意蹭了蹭她。
然后握住她的右手，弯下腰额头相抵而后又轻笑了一声，看着怀里的沙也加像一只炸毛的野猫一样乱动。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他轻轻抬起沙也加的右手，俯下腰准备在她的手背落下一个吻。
手被收了回去，挣扎地钻出了男人的怀抱然后受惊地后退三步，这一套动作下来不过两秒钟。
伏黑甚尔抬起头就看到沙也加望着他时，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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