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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清楚自己隐藏的性格是什么。
那是一种近乎懦弱的温柔，就像是他第一次没有防备地在学年末大考试的多人考试，中招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一种很单纯的、以为自己奉献帮助了就能够得到收获的愚蠢。
——他跑到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同学面前，试图劝架,然后，被两个人一起送了一对熊猫眼；被揍了还死不悔改，觉得是自己的方法不对，他又跑到两个打得热火朝天的家伙面前，试图劝和，理所当然地,因为“叽叽喳喳吵得让人心情更加烦躁”，他又接收了一套混合双打套餐……他收获了好几场迁怒之后,终于清醒了,回想起自己的愚蠢行为，他报复性地将整个考场搞成了大乱斗——一群人想打不想打的都打成了一团,而他在一旁看热闹。
大概是生活太平静安定了，破军让祈月想起那让他自己厌恶的“本性”，心情也十分平淡，再也没有了过去的痛恨感。
祈月摸了摸兔子软软的毛,与它温温软软的眼神对视，心里竟然还有些松动,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过去的画面。
是的,过去。
从出生起，他的脑海里就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包括奇奇怪怪的“斯瑞泰姆斯人鱼族”的传承记忆,也包括他过去的两世记忆。
祈月的前两世,是没有“家人”这种奇怪的生物的。
不过，“姐姐”这种生物，倒是有一个。
就在他的第一世。
祈月想起那个面容都模糊了的女孩子，眼神微暗。
——那个时候，他是被当成蛊来养的“替身”，用来作为奸细，以代替位高权重的人作为目标。
他的那个“姐姐”，当然也与他一样。
他们都是可以成为“蛊”的人，只不过处于同一个笼子里——他们必须与其他同在这个笼子里的人们进行竞争、斗争，最后活下来的那唯一一个，就能够获得组织的支持，得到一个光明正大行走在人世间的身份，当然，是披着死人“皮”的那种光明正大。
一开始的祈月，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家伙，一直被“姐姐”保护着。
由于两人一个懦弱不堪，一个是柔软的女孩子，所以那些或身强体壮、或聪慧灵敏的人，并没有怎么在意他们。
——那时候天真的祈月就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杀了“姐姐”之后，他才恍然，在大乱斗中，最适合做棋子的、最应该先被杀死的，绝不会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弱小者，才是应该最先死去的那一批。
毕竟，故事的最后，雄狮与猛虎要么两败俱伤，要么一死一伤，到那时，如果还有弱小者的存在，又有谁还能阻止那些弱小者成为“强者”呢？
他的存活，只不过是因为“运气”罢了。
——“姐姐”需要他无私奉献的食物，需要他聪明的大脑快速学会知识、并快速地教会她，来保证她的健康与力气、保证她在每天测验中不出局、保证“善良”的她和其他人的联盟。
可惜，“姐姐”玩死了所有的对手，又玩死了所有的“盟友”，最后却没有想到，他这个日常饿得头昏眼花的、病歪歪又天真的家伙，竟然在最后时刻一点都不温（愚）柔（蠢）地“奉献”，竟然还有力气在她杀他的时候，给了她反手一击。
“姐姐”对弱小者的轻视和胜利在望的喜悦，让祈月抓住了那一丝生机，放弃了心里所珍惜的一切，承认了假象，也成为了完全不同于过去的自己。
成为了最后的“蛊”，祈月告别了填鸭式学习各种知识礼仪、循环式洗脑、无限的勾心斗角，在观察研究并模仿成为“平王府世子二号”之后，他进入了平王府，成为了京城纨绔子弟之首，真正的平王府世子。
至于之前的那个平王府世子去哪了？当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成为世子的祈月，白天带着一帮人肆意玩乐、欺男霸女，晚上则有事没事传递组织想要的消息、在王府搞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日子过得水深火热，却不是他自己的水深火热。
——祈月厌恶这样的生活。
所幸的是，拥有一颗聪明头脑的祈月，逐渐地对脑海里存有的知识进行了深入理解。
“读书百遍，其义自现”，明白了许许多多知识和道理的祈月，对世间有了不同于组织的看法。
他叛变了。
或者说，祈月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道路。
把无间道玩得炉火纯青的祈月，最终让那个他深深厌恶的养蛊组织，连同肮脏的自己一起，化为了一把灰烬。
*************
第二世的祈月，是冷宫废后身边的小公公，废后临死托他和他干爹保护小皇子。
他干爹一心为主，忠心耿耿，可惜，领养的干儿子却不是什么能够担任保护者的角色，也没有什么忠肝义胆，愿意听主子的话、为别人而活。
更别说，祈月的脑子里还有着奇奇怪怪的忽悠大法，和不同于常人的阴鸷诡谲了。
祈月借着自己对宫内的了解和小内侍的人脉，借着后宫刮到冷宫的一股股东风，一手操纵了许许多多的真·危险遭遇，并用干爹的死作为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对小皇子进行了窒息般的打击和狂风暴雨式的洗脑。
最终，小皇子成功地相信：“当公公才是宫廷里最有前途、最没危险的出路”。而他，很幸运的就是一个小公公。
被洗脑的小皇子誓要成为最成功的那个公公，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断努力——一路为“皇子”祈月鞍前马后、助祈月登上了皇位。
而祈月，只顾着看个热闹，偶尔出手，不至于让小皇子玩死了，也算是完成了“保护小皇子”的重任。
对冷心冷肺冷情的祈月来说，世间一切在他眼中依旧灰蒙蒙的，没什么趣味。
既然毫无趣味，不如终止。
日子烦透了的祈月，在某一天的早朝上放了一把火，看着平日里严肃庄重、满嘴之乎者也、只知道争名夺利、不想懂民生国情的官员们慌乱逃窜、哭号连天。
可是放火，似乎……也不是很有趣了。
——祈月再一次把自己烧死前，这样想到。
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有趣的呢？
***********
再然后，祈月变成了人鱼的样子。
斯瑞泰姆斯人鱼族的奥沃斯海域，只有祈月一条鱼，没人来给他霍霍——他的监护人人鱼王，知道斯瑞泰姆斯族是个什么状况，也知道他并不需要人管；傻白甜祈锦，一开始对他就有小动物感知危险般的十分警惕，只有在白锦鲤状态的时候，才会自信地来找他，美名其曰“陪弟弟玩”，实则到他这蹭米鱼籽吃，直到熟悉了，才在他面前放飞了自我。
这样的生活，让祈月觉得，人鱼的生活，其实也是很无趣的。
直到祈月遇上了他那个便宜姐姐，沐朝芽。
以及便宜姐姐的附带品，朝珩。
便宜姐姐只是斯瑞泰姆斯人鱼的第二世。按道理来说，斯瑞泰姆斯人鱼只有第三世的时候，才会是最终状态——如果是第一世或第二世，他们会没有“经验”或者“记忆蒙尘”，特殊能力也随时准备着发动，很有可能一眨眼的功夫就突然死亡了。
这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与他无关。
一开始，祈月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姐姐的，因为嫌弃——实在是太蠢了，就像是受精卵分裂的时候没有均匀分配，把致傻基因全部都剔除出来分给了他姐一样。
不过，这个姐姐身上有一种他没有的生命力。
明明已经度过不如意的一世了。
却还是个蠢笨、迟钝、没心没肺、可以开心大笑、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心的粗神经小孩——这真是让人嫉妒。
可待在她的身边，听着对方“叽里呱啦”地担心这个、想干那个的心声，好像他自己，也变得鲜活了起来。
而朝珩，是和他完全一样的人。
他们都没有心。
同类看同类，当然第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讨厌的气质可无法在同类面前隐藏。
再加上，朝珩总是语气婉转、意味深长地叫他“八哥”，就让他更讨厌这个同类了——打量谁不知道“八哥”是种鸟呢？
不过，知道他那个傻白甜姐姐竟然喜欢朝珩这种类型……祈月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
祈月认为，朝珩和他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朝珩不但很会利用周围的一切达到目的，而且还能有效利用自身优势达到目的。
什么撒娇卖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手段，堂堂男子汉，都能毫不扭捏地使出来——他姐姐都没朝珩会玩！
看着都让人牙疼。
对方虽然内心和他一样冰冷，但外表却温暖得能让世界融化。
——祈月在朝珩的身边，竟然也能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这真是不可思议。
既然都是没有心的人，凭什么只有朝珩生动得与常人无异，而他却冷冷淡淡如同画里一汪冰冷的水？
祈月摸着心脏，感受着其中朝芽的心声，张嘴咧开一个弧度。
他也会成为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然后，保护他所珍惜的这份心情、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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