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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相处并没有多久。
从到府上来,到现在,她与楚颉、与丞相府这些所谓的家人之间,除了血缘,亲情上的建立甚至才刚刚开始。
甚至她的哥哥在与她说话时还会憨厚地抓着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妹妹,却有下意识保护的本能。
楚月苒想到了楚敬威,所谓的父亲。
无奈地笑了笑,楚月苒抬手将眼底下的泪水一点点擦干净,又拿起帕子来给楚颉擦汗,她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地跟楚颉说自己的打算:“哥哥,未进府时,我曾跟一位游医学过接骨之术……”
楚颉瞬间抬起眼来,看向她,眼睛里的灰色仿佛瞬间被点亮。
兄妹两人无声相望,似乎能读懂彼此眼神中的一切。
楚月苒有些惊喜地问:“你信我?”
楚颉缓缓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右腿,眼眶红着:“我初入军营,多次随行王爷处理公务,早就对战场充满了向往,若今生我再也站不起来,倒不如死了好……”
“哥哥!”楚月苒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以后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你信我,我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说着,楚月苒起身看了看,扭头喊道:“玉簪,去准备剪刀热水绳子和长木板!”
外头喧杂的人声停了停,玉簪重复了这几样东西,得到答复后很快应了一声。
门帘处人影绰绰,瞧得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是白氏的家仆,看来,楚老太太等人还是不相信她。
得加快动作才行,若是楚敬威反应过来带了府上家丁硬碰硬,白氏的家仆也抵挡不住。
真是笑话,自家家中,竟要如此戒备。
楚月苒蹲下来,小心地将手放在楚颉的腿上。
碰到他肌肉的一瞬间,楚颉猛地颤了一下。
断骨之痛,何至于此。
别说是接骨了,便是碰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疼。
楚月苒立即明白过来,方才那大夫不是不会接,而是不敢接。
楚颉的小腿几乎整个错位,若要复原,需要极巧的手法,施以刚好的力道,方能将骨头复位。
可即便楚颉是个全然不会动弹的人,这份刚刚好的手劲也是极难把握的,更何况复位之时楚颉将经历巨大的阵痛。
阵痛顺着腿部扩散全身,剔骨之痛也不过如此。
楚月苒有些担心地回头看着楚颉:“哥,一会儿会很疼,可你一定不能动……”
她心里也犯怵,毕竟她是女子,力道上先天就弱于男子,这份巧劲把握起来非常难,她担心她的力道达不到。
楚颉这会儿却笑了笑,苍白干裂的唇牵动着,他抬手,蹭了蹭楚月苒的头发:“放心去做吧,你就是哥哥的救命恩人,今后不论如何哥哥都不会怪你。”
他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影像,仿佛两人是自小一起长大,这份感情,似乎早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楚月苒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这时候玉簪将东西送了进来。
外面的家仆很快将房门关上,玉簪放下东西后,站在床边担忧地望着楚颉。
顿了顿,才走到了门边儿去守着,瞧着楚月苒就要动手,背过了身去,不敢再看。
楚月苒将粗麻绳团成一团,递给楚颉:“哥哥若是忍不住,咬着它。”
人在极痛的情况下是真的会咬到自己的嘴巴的,严重时,会咬到舌头,导致死亡。
因此在接骨削骨等会让人感受到剧烈疼痛感时,病人嘴里一定要咬住一样东西。
楚颉接过来咬住,刚擦干的额头上又开始出现汗珠。
楚月苒用剪刀将他小腿处的半截裤子剪开,确保衣料不会影响她的判断和动作,双手握上他的小腿,寻找最佳发力点。
此时外头也没有了动静,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窗边一盏暗淡的烛火不时发出噼啪的爆声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觉,已然夜深了。
她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双手一直在楚颉的小腿上试探着,许久许久,时间久到楚颉都以为她不会下手了的时候……
楚月苒猛然发力,几个动作一秒内一气呵成。
只听屋内楚颉一声惨叫声,随即再没了动静。
方才接骨的痛意太强,他晕了过去。
楚月苒连忙招呼着玉簪,两人拿起长木板,用身子帮楚颉把腿固定好,将人放平了,盖上被子,这才出去。
玉簪眼巴巴地问:“小姐,成了?”
她双手攥在一起不停地搅动着,十分紧张,紧张到嘴唇都发白。
打开门,外头厅堂里灯影绰绰,楚月苒环顾四周,却发现只剩下了白氏与家仆们。
白氏扑上来,神情惨白:“怎么样了?”
楚月苒安慰着:“母亲放心,哥哥已经没事了,只是方才脱力晕了过去,他的腿需好生将养着,会好的。”
白氏听了猛然卸了力,瘫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里涌出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这是她未来人生的归宿,幸福美满,人人称羡。
然而不过几年,却全然是另一番光景了。
后悔吗?
若说不悔,又是在欺骗谁呢。
可这又并非她的错,为何上天却一直在用身边的人惩罚她呢?
楚月苒心疼的紧,俯下身将白氏抱在了怀里。
仔细安抚好白氏的情绪之后,楚月苒忽而凝了神色:“母亲,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将玉簪唤到身旁,附耳小声吩咐了几句:“此事事关重大,快去快回,从后门走。”
玉簪看了一眼楚颉的房间,随即欠了欠身子,很快出去了。
玉簪走后,母女二人一同去了厅堂。
此时已近亥时,厅堂内烛火通明,方近门口,便听里面交头接耳的声音。
今日楚颉与安国公世子打架在先,白氏又带家仆阻拦在后,冲撞了楚敬威身为一家之主的尊严,想来今夜不会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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