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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苒缓缓走了进去，看着侧坐在廊下的人。
只见他身穿了件宝兰春纱织锦蟒袍，腰间系着栗色虎纹腰带，留着飘逸的头发，眉下是幽深的凤眸，一蹶不振不至于，但也隐有一丝惆怅显露在脸上。
“怎么不过来？”连锦程感受到来人动静，薄唇微启，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楚月苒闻声，神色淡定，缓缓走了过去，躬身行礼，“见过宁王。”
连锦程转身看向她，眉头微挑，她倒是不像其他人一般，一副忧心他会一蹶不振的模样。
他骨节分明的手，扬起折扇，“坐吧。”
楚月苒点了点头，回到桌旁坐下，原在廊下的人也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今日来找我为何？”宁王先为斟了一杯茶推给她，又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薄唇微抿着茶。
他抬眸凝视着楚月苒，瞧见她戴着面纱，与之前不太一样，眉头微皱，她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月苒端起茶，也慢条斯理的品茗，语气不急不缓，回道：“那日在万音寺偶遇安国公夫人，所以特来向宁王道谢。”
见连谨程垂眸摆弄茶杯，她才安心看了看他一眼，脑海中闪现出方才凭栏一望时，感受他的一丝惆怅。
断不是因为所谓的输给裴子燃。
会是什么呢？
“还以为你在外听了关于本王的那些传闻，特来说些好听话呢。”连锦程打开折扇，说的云淡风轻，似是在调侃。
楚月苒笑了笑，回道：“既是传闻，有何可在意的？况且我心中的宁王，绝不会一蹶不振，何须安抚？”
说完，她抬眸看着连锦程肆意的笑，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喝了起来。
下次出言还需再三思虑一番才行……
她闻到茶香，冷静下来，暗自决心道，脸色还隐隐有些绯红。
“原来本王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连锦程摇着折扇，瞧她不自然模样，笑得更加肆意。
为他好的，暗中监视他的，都以为是裴子燃抢了他的功劳，他躲在此处神伤，自此一蹶不振。
她，一如既往的与众不同。
他合上折扇，轻笑道：“裴小公爷自诩立了功，熟不知已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楚月苒眉头微凝，这话里的意思应当是裴子燃破江南贪墨一案另有隐情？
此事非同小可，为何要告诉她？
她不懂连锦程突然说这话有何用意，却也不想追问。
连锦程沉默了半晌，见她没有主动问，兴味更浓，反先耐不住问道：“你不想知道其中缘由？”
“事关王爷的私事，若想说，自会继续说，何必心急。”楚月苒亦是知道他心中顾虑，坦诚道。
身为宁王，对待身边接近之人自然要谨慎。
所以对她多诸多顾虑亦能理解，况且她也不是执着别人私事的性子。
连锦程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但面上依旧沉静。
他沉吟了片刻，再无顾虑，“皇上幼时，身边曾有一乳母。其乳母因一时贪心，与太后争与皇上相处。太后无意发现后，因顾念皇上，只遣人将其送出了宫。乳母虽贪心，待皇上毫无保留。后来皇上念及旧情，提拔了乳娘之子。其子不感其恩，反在江南利用与皇上的身份，结党营私，贪银无数，残害百姓。”
楚月苒听完，饶是一惊，此事牵扯皇上，对外自是严防死守，轻易不会泄露出去的。
他就这么告诉她了？
她双手收紧，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沉默片刻，她静下心来，也明白连锦程头一句话的意思，宁王查清真相，顾念皇上，无法果断了结此案。
裴子燃趁着宁王纠结的空子抢了这所谓的“功劳”。
前世人人都知宁王破获江南贪墨案，深得民心，却不知他也得罪了当朝权利最鼎盛的人。
“王爷心系天下，即便知晓做此事会与皇上离心，还是将此案主谋公之于天下。裴小公爷抢先一步，明面上是抢了王爷的功劳，实则是了了王爷的心结。”她娓娓道。
连锦程颔首认同，想到那些传闻，冷嗤一声道：“你不像他们一般蠢，极好。”
楚月苒双手握的更紧了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王爷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怕了？”连锦程凝眉扫她一眼，反问道。
不待楚月苒回答，他打开折扇，潇洒摇动，故意吓她道：“知晓天子秘密，极易招来杀生之祸，害怕是应当的。”
楚月苒听出是有意吓她，丝毫不惧，反昂首挺姿道：“有何可怕？”
“哦？”连锦程听她话，嘴角勾起，折扇骤然停止摆动。
看她这模样，当真是不怕。
有意思……
楚月苒接过他打量的视线，不甘示弱道：“此事是宁王告知，说明我与宁王是一天船上的人。船若沉了，谁又能独善其身？”
“就是这个道理。”林锦程听她这话，反倒笑了起来，如春日明媚般爽朗。
见楚月苒不解，他扬着折扇，指着她，轻声道：“你方才问本王为何同你说这些，就是你说的这个道理。你是本王的人，说这些有何妨？”
“王爷莫要胡言……”楚月苒脸色绯红，别过他的视线，紧张道。
连锦程怕她又恼了要走，立刻改口道：“你是本王的人，是本王这条船上的人。”
这丫头当真是不经逗……
他无耐摇了摇头，端起茶一饮而尽，只觉茶比往日多了一丝甜。
楚月苒还念着他方才稍纵即逝的惆怅，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有些事，藏在心里不妨事。可若一直闷在心中耿耿于怀，亦是不好的，王爷可以试着与崇安说说。”
“崇安没看出来，你倒先看出来了，本王怎与他说？”连锦程眸色微惊，很快便反应过来，饶是无耐地笑了笑。
擅自揣测他心思的人是会没命的，她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怕……
笑容渐渐消失，凤眸微转，瞳孔幽深，他忽得沉默得很。
楚月苒见气氛冷凝下来，有些紧张，莫不是她多管闲事，问的太多，惹他不悦了？
她在他心中恐怕连崇安的信任都比不上，怎可越俎代庖去安抚他呢。
她清楚地知晓自己逾越了，懊恼自己，也莫名有些失落。
“裴子燃查贪墨一案的证据，全是从本王这里所得，实在蹊跷。”连锦程凤眸冷凝，第一次觉得事情无法掌控，背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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