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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长老半支起身，脸色很不好看，大概为了救我，还没恢复，板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叫什么，叫什么好呢？”我不好说，也想不出更好的，干脆道，“晚辈摔傻了脑子，一时记不起了。”
黄长老面带讥讽，一道寒光从他长眉下射出，把个人刺得浑身一抖。“记不起了，记不起还记得弹弓？”
这人又问：“你可记得道安法师？”
我记得，但不认得，今天上山就是来见法师的，可是被人打下山。我老实道：“听说过，没见过。”
“没见过？”黄长老格外吃惊，努力在想什么似的，眉头皱起。
“你记得什么，换句话说，有什么才艺，能让人开心的。”
拼才艺？又不是入宫做妃子，例行考试，听来就别扭。
“长老不要见怪，晚辈的确都忘了。”我断然拒绝。
“那你好好想想，想出来了，说不定放你走！”
我把弹弓往桌上一拍，大气道：“这个送您了，可以走了么？”
黄长老目光灼灼，大手往过一推，含蓄道：“别人玩过的，本长老不稀罕。”
这人毛病挺多，不好打交道啊。
安子伸手拿起，留恋道：“好久没见了，咦，你不是说保命用的么？”
“当然了，你们收下，我不就保命了？”
“哼，你这个贪生怕死之徒，枉费人家一片心意。”
好歹都是错。
这两人说话像是打哑谜。我一把收回，心里让步。“晚辈瞧见墙上挂张琴来着，晚辈可以给您弹琴。”
“下棋如何？”黄长老问道。
“下棋不会。”我心想，能弹琴不错了，你还有得挑？
“也罢，安子，取琴来。”
这是一张罕见的好琴，黝黑发亮的古琴散发出宁静优雅的光。
琴头阴雕一句小诗，片片相思流不尽，丝丝扣弦有知音。
指尖轻触，“铮”地一声清响，立刻从弦间冲了出去，带着回音盘旋在密林之间。
“好琴！”我忍不住称赞。
黄长老姿态悠闲地躺着，抬手道：“姑娘喜欢，可以一弹！”
我不再矫情，心想，弹琴之后我就可以走了，你们没有再留我的理由。
琴好，环境好，配上淙淙水流，琴声更显浑厚，如聆听一台雄壮威武的大合奏。
琴声淌过，山间枝条颤动，叶片纷纷飘落。最后，琴声如清风般在水面上悄然滑过，再也寻不到它一丝影子。
黄长老嗓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还行，这算你过关！”
“既然长老面试通过，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您马匹，上山之后寄存给寺院，麻烦长老去取？”
黄长老的脸又沉了下去。
安子躬身道：“姑娘请随老奴过来。”
亭子不远处拴着两匹马拴马。
其中一匹浑身金色，英俊神武，威风八面，如同一名傲视群雄的绝世男儿。
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宝马，没等靠近，这马双耳向后，伸出头来，龇牙发出“咴”的警告声。
吓得我赶紧收手。
安子皮笑肉不笑：“老奴侍奉它多年，它都不会让老奴亲近一回！它只认一个主子！”
我心说，借马行不通了。向山顶望了望，山势险峻，再摔下来，小命难保。
安子有意凑近乎，小声道：“老奴知道一条密道，那就要看长老意思了。”
我只得转身回去，躬身施礼：“晚辈如何能够出山，望长老明示。”
“写字，会么？”
“会的！”这回我不再犹豫。
黄长老起身，走进屋里，铺开一张宣纸，蘸足了墨，挥毫写道，清籁传山，幽钟来而似去。
要我对对子，这就考上了呢。
这里人不弄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好像落了俗套似的。
我被他一手好字迷住，只见他笔腕灵活，笔锋老辣，字体舒展优美，浑厚洒脱。
若要换个地儿，换个心境，我定拜他为师！
我抬笔写道，寒光入涧，明月落而犹存。
黄长老掩饰不住的喜悦，叫道：“写得好，词好，字也好！不知你师从何人？”
“不记得了！”我淡淡回了句，“长老，您现在可以告知小女子通山之道了吧？”
不想同他过多交流，我师父乃大名鼎鼎的阳平公苻融，说出来吓死他。
黄长老哼了声，也没想留我的意思，沉思片刻道：“此地清净优雅，唯有青松明月相伴。适才本长老见姑娘留带有月亮的下联，能否再写首与明月有关的诗句，要求诗中有一百零一只明月，还要与寺院有关！”
这有何难？
我提笔继续，玉轮松间照，百月水上生。虽为天地间，各自有禅心。
“写得好，简单，有童趣，就是一千一万只月亮也不是难事！”
这人只字未提密道一事，我不免紧张。
“长老，望您指条明道，小女子好回家！”
黄长老突然变脸道：“本长老确实答应你回去，可是并未答应何时？本长老舍身救你，可你刻意隐瞒，至到现在未吐露一句，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姑娘，你认为这样公平吗？”
好在我见过世面，不会被他盛气凌人的庞大气场所威胁。
我忍了忍：“眼见天色已晚，小女子坠下山崖，生死未卜，家人一定急坏了。长老不妨好人做到底，放小女子回去，改日登门拜访。”
黄长老轻蔑道：“既然答应，请你不要食言，下月初一来五重寺见面，可好？”
“这个容易，初一没有问题，小女子一定来！”
黄长老盯着我的眼睛，像要把我看透似的，咬牙道：“本长老连你姓名都不知，你拿什么保证你一定会按时赴约？”
我一时语塞。
安子手捧小盒走了过来，轻轻打开。
一只肥硕无比的大青虫长着翅膀往盒子边上爬，青虫足有大拇指粗细，长约两寸，头生触角，多足，看上去恐怖极了。
就连黄长老都看不下去了，迟疑道：“拿开......这玩意管用吗？”
安子得意洋洋：“怎地不管用，过两天不就知道了？”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别是趁我睡着干了什么坏事？
黄长老不再说什么，走到书桌背后，按下书桌下方一个开关，一面墙瞬间打开。
“沿着这条路上去，直达五重寺的后院，走出去就可以了！”
我探头看看，里面灯火通明，不是想象中的黑灯瞎火，想他不是骗我。
回过头，见桌上还摆着那首小诗，我道：“小女子又想起了些月亮，麻烦您稍等，马上补起！”
我拿起笔，头也不抬，飞快写完，跑了进去，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重重关起。
小诗后加了两句，常叹桂宫寒，又恐竹篮空。由此思佛祖，七窍六窍通。
是骂他们的，说他瞻前顾后，不大气，一窍不通。
我耳朵紧贴门后，听见屋里人哈哈大笑：“嘴还硬，等着吧，一个月后的今日，定当乖乖求朕叫你少受皮肉之苦！哈哈哈！到时感激朕还来不及呢！”
安子嘻嘻发笑：“说不定啊，一会儿就来了呢，暗道里第一道关口就过不了，嘻嘻嘻......”
“走吧，朕累了，什么长老不长老的。”
“陛下累了，好生歇歇。”
“......陛下，您生璜璜的气么，他的弹弓在这女子手里。”
“不气，朕如何生璜璜的气，倒是这位女子，嘴尖皮厚，等她回来，好好教训教训。”
“是啊，让她给您赔罪，让她服服帖帖，有姻缘娘娘，还怕她蹦出您的手掌心.....”
两人越走越远，渐渐地我再也听不见了。
是秦王啊.......
我背靠门缓缓坐下，有种苦水倒不出的心痛。
到底是我俩前世有缘，坠落悬崖都能遇见，还说是道安法师的意思，让他在这等着。
既然等，为何不拿出些诚意，让我放下所有恐惧和戒备，心甘情愿跟他走？
还特意装扮怪异，等着害人？
是担心我看上所谓的荣华富贵，赖着他不走？
可是在我眼里如同垃圾，对我来说，毫无诱惑。
秦王，我就是中毒，全身烂掉，也不回来见你。
我向天发誓，绝不后悔！
密道很长，很亮，台阶也没有想象中的陡峭。很快到了一道石门前面。
石门上是一盘死棋，走活这盘棋便是打开石门钥匙。
我随即挪动两子，石门缓缓打开，等我进去，石门随即关闭。
这截石洞有些黑，长明灯忽闪忽闪，可能从没进过人的原因。
再接着是道数学题、物理题和琴谱。
数学题和物理题相对简单，琴谱倒蛮有意思。
有节奏地敲击石门，石门终于大开。
在我面前出现好几条道儿，哪条道儿通哪里，搞不清。
挑了其中一条往上窜。
密道越来越窄，只能猫腰过身，我怀疑我走错了道，几乎快要绝望往回返时，忽然听见头顶不远处有人说话。
这表明我要出来了。
兴奋之余，四肢并用往前爬。
一个女人声音柔柔道：“你醒了，睡了好久。将军，这些日子累坏了吧？”
“......啊，老夫睡了许久？”一个男人声音重重的，像是刚睡醒。
就这个声音吓得我灵魂出窍。
慕容垂，没错，是慕容垂的声音。
“......老夫的衣衫，老夫如何光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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