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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一和齐灵很识趣地没有打扰，将马车驾进千岁府后，便一起默声离开了，将黎蓝旭和今羽非留在了车中。
“我们再在车上呆一会儿吧。”
今羽非也坐到地毯上，靠着黎蓝旭，紧贴着他，将自身的温度尽可能多的渡给黎蓝旭。
黎蓝旭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讲着故事——
那日，意外闯入牢狱的黎清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将那人折磨得几近死去，吓得口不择言，将太后一党骂了个彻底。
黎蓝旭打了她一巴掌，那是黎蓝旭第一次对捧在手心的妹妹动手。
黎清婉捂着脸，掉下的泪将黎蓝旭的心揉得粉碎，转头就跑。
身后的黎蓝旭想追上去，但又止住了脚步，把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之后，自己呆在那地牢里，将占满了三张案几的刑具全都掀到了地上，自己坐在满地污秽里，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一天一夜，无人敢进来，没人知道那个正值风华的十七岁少年有没有哭泣，或许连少年自己的记忆也模糊了。
黎蓝旭费力地回忆着，拳头在身侧收紧又无力地松开。
“先生，自那日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婉婉了。”
“她不愿意见我。”
黎蓝旭好像在苦笑，今羽非也听不真切，便只能伸手去握黎蓝旭收紧的手，将他手上的青筋抚平。
“蓝旭，我始终相信，婉婉是爱着你的，她无条件地爱着她的哥哥，只是……有些无措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将她瞒得太好，你也是。”
“你自己背负的太多太多，本想着给她尽可能的自由和天真，但太后还是将她带走了是吗？”
黎蓝旭在黑暗中点头，随后又扬起，他的喉结动了动，似是将这诸多年的血和泪全都咽了下去。
“先生，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我害怕太后伤了她，我用自己的自尊谈判，用在太后眼里几乎一文不值的黎蓝旭的自尊去求太后。”
“就在我去求她的那日，我才知道，我才终于知道，我们兄妹二人是父母上赶着卖给太后的。本来只有我，后来……”
后来，是黎蓝旭的父母说，带着妹妹一起吧，以后有了软肋的利器更容易把握。
黎蓝旭的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的命，也是被人安排的命。
他走的每一步看似突然，但也是被人安排到了每一处细节。
最致命的一刀，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亲手捅进去的，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全都算计在内了。
得知真相的黎蓝旭在太后殿外跪了许久为黎清婉求情。
直到殿里有人来回了话，他才强撑着站起，自此之后几乎是一蹶不振。
太后闻之，遣人送来了黎清婉的发钗以示威胁，才强行唤起了黎蓝旭的斗志。
接下来的两年，黎蓝旭疯了一般地屠杀，将反对太后一党的大小人物全部杀光。
太后很是信任他，但他还是见不到黎清婉，彼时的黎蓝旭已经是满手鲜血，身负数门血债。
他不敢面对纯白如雪的妹妹，不敢看她带着失望甚至恐惧的眼睛。
于是，此后多次入宫时，他只会在御花园里偷偷瞧上她一眼，并不上去搭话。
两年后，黎蓝旭自立府苑，封立西厂厂公九千岁。
这之后，黎蓝旭终于有了实权，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手遮天大“宦”官。
封立西厂只是黎蓝旭的第一步，随后，他暗地打压太后一党，扶持武将，并时常入宫去见当时五岁的小皇帝。
黎清婉入宫时，也是这般的年纪。
逐渐，朝堂上呈现了太后、武将两党鼎立的局面，太后对此相当的不满，对黎蓝旭多次示意后，再次抬出黎清婉威胁他。
或许太后也未曾想到自己亲手养大的狼崽子会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威胁自己。
没了小皇帝，太后听政，便是牝鸡司晨，这是万万不被世俗所容的，单单是世人的口水星子便能将她淹死。
于是，太后妥协了，自诏退回未央宫，准备待皇帝亲政时再重征。
黎蓝旭在西厂拨了重兵将她软禁在了未央宫那片地方。
那日，他去接黎清婉，却被拒之门外。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听到了黎清婉的声音，与小时已有很大的不同了。
黎蓝旭想，自己的妹妹一定长成了个大美人了，站在门外，无措又无奈。
“婉婉，跟哥哥走吧。”
“这须臾年未曾见过，往事变迁甚多，我已不愿再出这宫墙，千岁请回吧。”
……
“先生，她一定是恨我的，所以才不愿跟我走。”
“不是这样的，蓝旭。兄妹连心，婉婉定是不愿为难与你，才不与你走的。”
今羽非温声哄着黎蓝旭，“你想，婉婉跟你到了这千岁府，太后那处，谁来留心？你怎知小妹在太后败北后留于内廷不是在替你监视着太后呢？”
“我初次进宫的那日，我在御花园见到了太后，她旁边坐有一位妙龄姑娘，想来就是婉婉吧。”
“她爱太后吗？必然不会的，但是她还在太后身边。”
今羽非的声音娓娓，滑进黎蓝旭的外耳，也不知他听进去了没有。
“她为什么不见我？”
黎蓝旭问了一遍，“先生，你说，她为什么不见我？”
“这便要你自己去问她了。下次进宫，去见她吧，蓝旭，你要堂堂正正地站在婉婉面前，把一切都告诉她。婉婉必定与你一般聪明，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或许只是需要你亲口说的一个确定的答案。”
月色了了，树影寂寂，两者相映在窗户上，山水画一般，墨蓝的天色下偶尔响起几声鸟叫声，告诉这世间——夜早已深了。
“先生。”
“嗯？”
今羽非任由黎蓝旭靠着，耐心地应着他可能没有像下一句的呼唤。
“你会一直在的吧，对吧，先生。”
黎蓝旭一连用了两个试探的短句，将今羽非的心都揪了起来。
“当然。”
今羽非轻轻地笑了起来，他抬了抬肩膀。
黎蓝旭顺势抬起头，看着今羽非，随后，他听到今羽非摸着他的脸，用今羽非好听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当然，我会一直在。因为，黎蓝旭是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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