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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缸子里养了几尾鱼，是府邸里除了人活动之外，整片灰色中难得的生机。
“我估摸着，先去崇州最好。”
听完今羽非的初步计划后，方严拂着茶沫，说出自己的建议——
“崇州州牧是老相识，前些年与我们几个人偶有交集。他此前郁郁不得志，虽是黎兄所说的看重朝纲礼纪，但也对瀚中的权贵颇有微词，以至于近些年黎兄屡次想将他调回瀚中，都被婉拒。”
“这我倒是知道。”
今羽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层关系黎蓝旭昨夜已给他讲清，但这件事事关叛乱之名。
不是未竟的提携之情能轻易说动别人的。
“单靠这点人情，岂能打动人家为咱们卖命。”
“仅有这些自然是不足以作为筹码的。”
方严低着头，继续说：“黄州牧近些年与靖州多有联系，之前崇州有难，焕?N未得令便奔袭救援，还得了樊将军一顿军法伺候。当时，黄州牧说是此恩必报，不知道能不能报到这上面来。”
今羽非：黄州牧？好耳熟的姓氏，是……
今羽非那厢正想着，方严便看了眼正在自顾自吃得开心的黄钺山，补充了一句：“还有，人家爹在这儿呢。”
今羽非：！我直接瞳孔一震！黄师父哪来的便宜儿子！
黄钺山听到有人提起自己，从饭碗里抬起头来。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挠着脑袋解释到：“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别提了别提了。”
“咳，三十有三的人不懂事，我是不能信的。”
方·拆台专家·严。
“为什么没人……”
告诉我。
刚想问这一句，今羽非突然想起来，昨夜在自己将睡未睡的时候。
黎蓝旭说了几句话，但他意识模糊着没有听清，现在仔细想起来。
说的好像就是这件事。
“咳咳，那什么，那这样便更有些把握了，不能让黄爹去求人，现下只能拜托你和驰将军跑一趟了。”
今羽非想着，不自觉地颦起眉头，手中的茶也忘了喝，茶盏捏在手中，成了把玩的物什。
方严考虑了些时候，便也应下了。
“焕?N现处营里整兵，我过会去通知他。”
方严将凉着的茶盏放下，“那汴华那处怎么办？你又要自己去？”
今羽非想起上次差点把小命交待在草原，就后脊背发凉。
但面上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适，只是顿了一下。
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了来自身侧的黄钺山的声音。
“汴华，我去。”
“嗯？”
今羽非闻声转头，眼中的惊诧都快溢出眼眶了。
“咋，不相信我？”
黄钺山不知从哪又掏出了那把破扇子，扇起“风”。
“自然不是，只是汴华太远，靖州鞭长莫及，太危险了。”
今羽非差点被口水呛到，急忙解释道。
“早些年我自己到汴华城里游历的时候，还是研究了不少汴华的东西。”
黄钺山收起不正经的那副样子，正色说：“放心好了，汴华那地方，我熟。”
“……”
没等今羽非出声，便有人抢先一步答应了下来。
是黎蓝旭。
“那此事就交给师父了。”
黎蓝旭身穿藕荷色湖绸素面外衣，额上的白玉簪换成了竹簪。
倒是与藕荷色衣裳映着独有的素雅。
厅内的几人转头望过去，瞧着黎蓝旭大步走到今羽非身边，继续说道：“尘一随师父前往汴华，淮肃随焕?N到崇州……”
“诶，让齐灵也去。”
今羽非插了一句。
黎蓝旭转头看了眼齐灵，见他点头如捣蒜，也没说什么。
“何时出发？”
方严在一旁问道。
“越快越好。”
今羽非站起身，和黎蓝旭并肩立着。
“好，那便明日。”
方严拱手，看向黄钺山，“黄师父以为如何？”
黄钺山不知何时又拿起了筷子，往口中扒着饭菜，突然被人提起，差点噎住。
齐灵急忙递了杯水过去，黄钺山一饮而尽，随即欣慰地看着齐灵，点了点头。
“我没问题。”
今羽非：您……真的没问题吗？
“好，我马上去通知焕?N。”
“多谢诸位不遗余力相助。”
黎蓝旭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那眼中却隐着深深的忧虑。
那是对将来之路未知的忧虑。
方严拱手而退，黄钺山仍坐在原地不顾形象地吃着。
黎蓝旭和今羽非对视一眼，黎蓝旭便坐到了黄钺山身边。
仆人给黎蓝旭上了碗白饭，黎蓝旭也随着黄钺山吃得欢快。
今羽非则走到了屋外，站在廊下感受斜洒进来的阳光铺在脸上。
暖洋洋的，春意浓烈，舒服极了。
黎蓝旭的用餐速度极快，在今羽非的耳提面命之下才能勉强放慢一些。
现下烦心事颇多，他自然也把细嚼慢咽抛诸了脑后。
缸内的鱼儿戏游，甚是欢快，时而从水面探出脑袋吐个泡泡，时而躲到缸底。
倒也勉强算是有趣。
但，终究还是向往广阔海洋的吧。
就像是强大如黎蓝旭，此刻也屈于一隅，处处受制。
旁人瞧着黎蓝旭的模样算是十足十的风轻云淡。
但今羽非知道的，他，多有不甘，多有忧虑。
黎蓝旭今日所受之掣肘不光是太后逼迫，也是所有事累加之后的大势所趋。
黎蓝旭注定是不属于此刻的瀚中朝堂的。
想到了黎蓝旭，今羽非便回头去看他。
他心中的少年正在不远处，信步朝他走来，迎着春光，踩碎一路的光华。
好像是背负了许多，但又好像很是纯粹。
他自当避时日平庸差遣，而能赤手去遮那苍穹裂，振臂挽住大海狂澜。
公子，请再肩负些风发意气。
你当明眸揉碎这春色，方嫌人间不够宽。
今羽非这样想着，等到黎蓝旭走到他身边时。
他却又觉得自己刚才所想太过矫情，说出口的只是——
“公子，这困境困不住你我。”
“我们，会有望不到尽头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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